37 三十七盏·茱萸酒【贴图】（1 / 1）
茱萸酒·茱萸酒法大家同，好是盛来白碗中。暖腹辟恶消百病，延年胜过枸杞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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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浑浑噩噩了几天，就到了九月初八，明日就是重阳节了。
诗中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我虽没有亲人，却将落鹜山看做家，想着明日他们倘若登高赏菊，是否会发现遍插茱萸少一人呢。
在我低落地闷在屋中时，有丫鬟来传信说有个极是漂亮的姑娘上山来找我，此刻正在大厅里。
我登时心跳就漏了一拍，连忙跑到大厅中，看到一个穿着厚厚褂子的女子坐在那，螓首蛾眉，肤如凝脂，可不正是李易杳。
二话不说我就冲了上去一把将她抱住，糊里糊涂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知怎么就哭了。
结果李易杳也红了眼眶，勒着我嚎啕大哭，那声音直上云霄，引来了无数侍卫仆役，这么一弄，搞得半点悲伤的气氛都没有了，我再挤不出一滴眼泪，只好抱着李姑奶奶安慰。
拽着我的袖子解决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易杳抽噎着道：“我就是想到你一个人在秃头山上过肯定怪难受的，姑奶奶我可是半个月前就出发了，一路舟车劳顿的就为了陪你过重阳，怎么样，感动吧。”
“……嗯。”我握着她的手猛点头。
“嘿嘿，说，怎么报答我。”李易杳笑得一脸奸邪。
“说吧，要什么？”
一把扯住我的衣角，睁大眼睛巴巴地看着我，“沽衣，……我饿了。”
带她去厨房偷了很多吃的，我们又窝在房檐上唧唧歪歪了许久，一天竟就这么过了，这大概也是我在天枢峰上过得最轻松的一天了。
半夜又窝在被窝里嚼舌根，李易杳抱着我直骂倾镹直如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我笑笑，问她，“陆问呢，你后来有给她飞鸿传情什么的吗？”
李易杳别扭地翻过身，哼哼两声道：“本姑奶奶我怎么会做那么掉价的事，那榆木疙瘩既然不开窍，我就不吊在那棵歪脖子树上了。”
“这样啊，”我故意大声叹息一声，“可惜我还想在正重阳节之后请个假陪你去轻鸿山庄附近玩玩呢，既然这样那就——”
“咳咳，”李易杳火速翻回身，“其实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了去扬州玩玩也不错。”
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地淫-笑了一下，就闭眼睡了。
不能否认的是，睡在美人身旁果然不一样，我第二天清早起来时精神好得不得了。吃过午饭，婳眉便来叫我们一同去登高赏菊。
人也不算多，倾镹、四大护法、长老和一些大弟子，共约五十人，原来天枢峰边上的一座山上满坡都长着野菊花，我们顺着山道慢悠悠往上走着。秋高气爽，野菊满山，远处更有红枫片染，的确是赏心悦目。
没过多久，便开始发放茱萸用于佩戴，我和李易杳高高兴兴地相互戴了，又觉只有“辟邪翁”不够，又从道旁采了朵又名“延寿客”的菊花簪在头上，这么一做，便有不少人都开始模仿。婳眉给千楼戴菊无果后便插在了白涯头上，白涯虽然直瞪眼的，可是嘴角笑意还是很明显。
最前方的倾镹好像回头看了我一眼，好像又没有，我没敢再看，连忙转过身挽住李易杳的手臂，指这看那，慢慢就落在了队伍最后方。
等差不多到了山顶，便停在了一处平地上，架起幕帐、桌椅，摆放菊酒和重阳糕。我们千岁门最喜欢对外显富，实际上抠门得很，还从没在过节时这么讲究，我连忙坐下，拿起一块看着极是精致漂亮的阳糕端详着，糕上粘了些香菜叶以为标志，中间夹了青果、小枣、核桃仁之类的糙干果，又吃了块，这次每层中间都夹有较细的蜜饯干果，苹果脯、桃脯、杏脯、乌枣等等，我和李易杳一下食指大动，一连吃了五六块。
又看到不远处又闹腾了起来，原来是要放纸鹞了，李易杳立刻放下重阳糕，挤上去抢了一只最大的，得意洋洋道：“姑奶奶我肯定放得最高！”便开始扯着线到处跑，完全不管自己刚吃了这么多。
我懒得动，还是坐着看了一会，便笑着低下头，一低头不期然看到桌上的那壶菊酒。
下意识想把推到一旁，手刚碰到壶柄，却鬼使神差地将酒壶拿了起来。
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头就已经抬了起来，四处看着，像是要找谁，是啊，要找谁呢。
我抿了下唇，忽然觉得渴极，举起酒壶一饮而尽。
“不够……”又把李易杳的酒也给喝了，还是觉得不够，便起身一桌桌地去搜，把去放纸鸢的人的酒都喝尽了，才觉得好了些。
酒入肠，一片冰凉。
胃中立刻泛上一阵恶心感，我捂着嘴冲入了一片小树林中，蹲下来干呕了好一阵，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我自嘲地笑了一声，忽然伸手一把扯下了身上的茱萸和野菊，狠劲甩在了地上。喘了好一会气终于平复了下来，我用袖子一抹嘴唇，刚一转过身，就看到了面前不知站了多久的人。
深秋的阳光极是凄清，洒在身上毫无暖感。
面前的人微微低头看着我，抿着薄唇，面无表情，脸却有些僵硬，睫羽像是香扇一样垂下，遮住了凤目。
我冷冷看了一眼倾镹，没讲话，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可还是停了下来，皱了皱眉，转过身淡漠地开口。
“……倾镹，你这个懦夫。”
……………
一阵风再度刮过山岗，满坡的野菊山花一时都倾伏了下去，发出波浪一般的声音，不少枝柯被卷上了高空，风滤过常青树的枝叶鸣起连绵不绝的簌簌声，像是落泪的声音。
头发被吹起擦过眼睛，我红了眼眶，倒还不至于流泪，只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衣袂飞扬的人。
“你对我那么好，不就是想让我喜欢上你么，然后呢，现在成功了，不是刚好可以把我这个千岁门下任掌门好好利用一翻了么，怎么又罢手了，你是觉得太折辱自己——”
“——你在说什么？”倾镹墨画似的长眉深深皱起，声音也比往常高了不少，隐含着点点愤怒，“我从没想过要利用你。”
“所以呢，来告诉我为什么，你之前对我好既然不是利用我，那就是喜欢我咯？”我冷笑着开口。
倾镹僵着身看着我，脸色有些苍白。
我没有等他开口，继续问，“然后，在我那夜和你表白以后，你又回到了开始冷漠的样子，还一直在躲避我，是讨厌我么，觉得被我喜欢感到恶心么。”
“没——”
“倾镹，”我站直了身，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看着他漆黑一片的眼，慢慢开口，“骄傲的不止你倾镹一人，而你别指望着可以一直为了自己而来伤害我，我也不管你是在躲避些什么，但这些和我再也没有关系了。”
我一字一顿地淡淡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喜欢你，喜欢一个自私的懦夫，倾宫主保重。”
我松了松指甲已深陷入掌心的手，转过身向树林外，还没迈开步，手腕倏尔间被紧紧勒住，下一刻整个人都被扯了回去——
下一刻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深秋的风太冷，导致那温暖触在身上向火烙一样滚烫，烫得我颤抖了一下。
唇上传来的感觉让我一下想到了那日夜里那个亦真亦幻的吻，鼻息间似乎又嗅到了淡淡的桃花香味。
第一次，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这个人，看得清他紧锁的眉头间一道道的细小褶皱，看得清清秋的阳光搁浅在他长长的睫羽上，看得清他的眼底一片黯寂，像是一片沉默的黑色湖泽。
宛若一粒火种，唇上滚烫的触感，而我就像纸糊的，一下子烧了起来，在一阵窒息中几欲烧成一把灰，我想着这个男人是否能把我守住，而不是让我被吹散在风中，不复存在。
天知道倾镹是不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下一刻，就在我无望无力的下一刻，他收起手臂把我整个搂在了怀里。
天地万物，连带着卑微而悲伤的我自己，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