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陆小凤（1 / 1）
“谷主，石姑娘醒了。”
“辛苦紫烟了，眼圈都青了，快去休息吧。”
“为谷主分忧紫烟很开心，一点都不觉得累。”
“呵……可是，我会心疼啊。你去休息吧，字号杏林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下次要是再一个人把轮值的活儿都做了，我就让你去仙迹岩休息半个月，听听琴看看画，好好修生养性去。”
“我这就去休息，谷主别让我去仙迹岩——白霜定会笑话我的！”
苏袖风看着紫烟快步走出去，低头笑笑，往石秀云住的厢房走过去。
第一天施针之后，石秀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只可惜送来的晚了一点，毒素入体太深，伤了经脉，若是简单地解了毒，她固然能保住命，怕是不能再握剑了。
她思索许久定了方子，打算将她昔日练功留下的隐患一起解决了。
石秀云站在门外，远远看到苏袖风立刻整了整衣裳，手才从发髻上放下，就听到了苏袖风的笑声。
“石姑娘天然去雕饰，已经美得很了，或是看上院中哪一朵花，我摘来给你。”
石秀云给闹了个红脸。
“苏谷主又拿我取笑。”
苏袖风上下打量石秀云片刻，点头笑道：“石姑娘若是愿意留在万花谷中，针灸配合汤药，一月之后当能痊愈，若是心系外间，我将药方予你也可——我让人随你出谷，免得其他人弄错了煎药的法子。”
石秀云听到“心系外间”，脸上又红了一点。
“是花满楼花公子送我来求医的？”
“正是，他愿为你付诊金。”
“那……苏谷主让他去……杀什么人？”
苏袖风顺手折下一朵海棠插在石秀云发间。
“我让他尽快娶妻，石姑娘明日见到他，帮我带句话，时限是一年，从他求医之日算起。”
石秀云的脸色先是变白，随后像是想到什么，恢复了血色，犹豫道：“我听闻，花公子和苏谷主昔日……有婚约……”
苏袖风轻笑，“你以为我在逼他娶我吗？自我大闹苏家之后，苏家宗谱上就没了我的名字。婚约自然也是作废了的。我苏袖风可以嫁任何人，独独不会是花满楼，石姑娘尽可以放心。”
她抬手轻抚石秀云的脸颊，很快就收了手笑道，“石姑娘若是愿意自己付诊金，花公子便是违了约，我也可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苏谷主想要秀云杀什么人？”
“你因飞燕针险些赴黄泉，那么，你就去杀了上官飞燕如何？”
听到上官飞燕的名字，石秀云脸上出现了愤慨。
“这是自然！她暗算我，我必不能饶她！但是，即使苏谷主不做此要求，我也定会……”
“石姑娘可要记清了，必须是你亲手杀了上官飞燕，才算是付了诊金，她若是死在旁人手里，我是不会认的。一年之内，或者石姑娘杀了上官飞燕，或者劝花公子娶妻，这件事就算是了结了。否则，花海是不会嫌肥料多了的。”
苏袖风走了之后许久，石秀云摘下发间的海棠看了半晌。
“万花谷主……当真是传言中的女魔头吗……”
七日之期到了，送石秀云出谷的还是紫烟。
陆小凤对着紫烟身后看了好久，“苏谷主没来？”
“万花谷诸般事宜都需要谷主裁决，怎有空闲每个病人都亲自送出来？”
陆小凤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听到这种回答立刻换了话题。
“石姑娘感觉怎样？”
“多谢陆大侠，多谢花公子。我……我现在很好。”
石秀云看着花满楼，心里甜丝丝的。
“救命之恩，秀云铭记在心。”
紫烟轻轻咳嗽一声，石秀云立刻说：“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图报。秀云有要事在身，不敢耽搁二位。”
花满楼道：“石姑娘重伤初愈，莫要过于劳累的好。”
“秀云已无大碍，又有紫烟姑娘陪伴……多谢花公子关心。恩怨当分明，有人要我的命，我自是不会让她如意，这笔账，我也会亲手讨回来，请二位不要阻我！”
石秀云这句报仇的宣言说出来，陆小凤只是扁了扁嘴，花满楼犹豫片刻，“冤冤相报何时了。”
“事关门派颜面，秀云不得不去。”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花公子自是心善，可知天下却总有那么多无耻之徒。你对他十分好，他一分不回报，你待他八分好，他道你欠他两分，一旦你收了善意，他便将你当做最为自私险恶之徒。”
紫烟视线飘远，不起然地撇到路旁被陆小凤翻出来的骸骨，先是一愣，随即大笑。
“那卖友求生、YIN人|妻女的畜生竟还有人惦记！”
众人皆惊。
石秀云惊异道：“紫烟姑娘认识……他？”
紫烟答道：“如何不识？若有人害你在阎王殿前走一遭，你可会忘掉？”
陆小凤奇道：“紫烟姑娘何出此言？”
紫烟盯着地上的骸骨看了片刻，忽而笑道：“昔日我夫家姓郭，练的是嵩山铁掌，有一挚友，学的双钩。他对我说，等到功成名就，自然会回来，我一等就是五年。有一日，一位游方大夫经过我家，听我说了五年不得夫君音信，好心带我去找寻夫君。找到了夫君，我才知道，为何夫君几年不归，只言片语也无……”
紫烟忍不住笑出了泪。
“原来他根本就不爱女人，当年娶我，也只是因为父母之命不可违。更可恨是他那挚友，禽|兽不如……半月后，游方大夫来看我过得好不好，我求了她，要随她走，哪怕被千人所指。我以为，从此之后就再不会看到这两个人了，却没想到，不到半年，这两人就因为中了一种奇异的毒，访遍名医不可治，寻来了万花谷。”
石秀云惊呼出声。
“那游方大夫就是苏谷主？！”
紫烟点头，抬袖擦了擦眼睛，眼中的怨毒竟消散了不少，只剩下了讥嘲和好笑。
“苏谷主分别对他二人说，只能救得了一个人，让他们选，是自己得救，还是友人得救。他们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却不晓得谷中机关之术巧妙，彼时两人都听见了对方的回答。后来，苏谷主给了两人一颗解药，让他们出谷。再之后……几位应当都知道了。”
陆小凤喃喃道：“二桃杀三士……”
石秀云疑惑道：“可是……不是传闻有两具骨骸？”
“石姑娘以为，一年有多少人来万花谷求医？尸体暴于野外能留存几日？这山峦间，可是颇多野兽的。那么巧有人来看见了‘两人’的死状吗？江湖，本就是一潭浑水，大侠不见得是好人，妖魔也不见得就十恶不赦。”
紫烟又是好笑又是心痛地续道，“只是……离经叛道，难为世俗所容罢了。万花谷中，大半都是这样的人。”
石秀云想到几天来见过的万花谷中人，沉默不语。
“离经叛道……”
花满楼重复了这个词，唇边的笑容多出了苦涩的味道。
陆小凤故意怪叫一声，“是啊，要是那些木头人木头马在外头走，我非得以为遇到了妖怪了！”
紫烟低笑，“少见则多怪，今日你我习以为常的一切物事第一次出现在世上的时候，大约都被叫做妖怪吧。”
三人闻言，若有所思。
紫烟回头看了一眼万花谷入口的石碑，想到苏袖风和谷中众人说过的话。
世人因旧日陈规，以我等离经叛道，目为妖邪。
若有一日，我等翻了这世间规矩，重订伦理纲常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