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渡鹰白衣(1 / 1)
wWw.XSlong. 冻耳的寒气拂面袭来,寇阙左颊的伤疤一抽,敏感地察觉到两股利箭般的视线。
“大芙宝藏?!”身旁的盟友好像在询问,疑惑中难掩的一丝贪婪。
该死的。寇阙暗中咬牙,转个身对刘寿钧摆出一脸的真诚相,“什么宝藏,哪有那种东西?刘兄可别听那女人挑拨胡说。”
“噢?本王也好奇了,如果不是宝藏,祝王想从她口中掏出些什么呢?值得冒了天大的风险,带着隐匿的精兵来拦途截击。”刘寿钧显然也并不好糊弄。
寇阙噎了一下,态度陡然蛮横起来,“咱们可是山下说好,各取所需,互不干涉。本王率精锐六百,山下还有接应。刘兄不过上百随从,也不掂量掂量,配过问本王的事么?”
“你……”刘寿钧大怒之下一把拔了刀,“放肆,以为我怕了你么?”
“一只丧家之犬,还是女人的手下败将,你还想怎么样?刘寿钧,聪明些你就闭上嘴,别碍着本王。否则……”寇阙如今懒得佯装了,错步拉开了距离,骄矜的戟尖斜指向刘寿钧,“今天冰崖就要多几条历越孤魂了。”
霍霍尖锋闪着冷光,冲突一触即发。
“敢如此待我,祝王不要后悔!”刘寿钧的眼底几乎要喷出毒汁,一直唯诺赔笑的面容全然变了,忽然冷笑一声,闪电般扬刀劈下。
一丈开外的寇阙下意识地闪避,却惊愕发觉那一刀并非冲着自己,而是落在某个躺倒在地的历越士兵的颈间。刹那之间,年轻侍卫的头颅与身体悲惨地一分为二,无遮无凭地滚开,带出一道血痕。
不远处传来一声惊绝恨绝地尖呼:“刘寿钧!你敢!”
嘶声万剑般刺人心肺,刘寿钧却想都不想便再度高高地扬起了刀。几声闷响,残影带着三四颗死不瞑目的头颅飞上半空之间,他才抬首看向倾瞳的方向:“我为什么不敢?杜倾瞳,你今天就亲眼瞧好,你的属下是怎么为了你一个个身首异处的。怎么,是不是感觉比和砍在自己身上更疼,是不是预备要冲过来杀了我?”
说话间,钢刀凶狠地砍杀,将那些无头的残躯劈得皮开肉绽四分五裂。饮血刀刃不断颤抖着地尖啸,还不及刘寿钧此刻狰狞的神色,“你再不过来,我保证他们每一个都死无全尸!”
他要杜倾瞳死。
要么逼她冒死前来救人,一入合围,杜倾瞳和她的党羽必无半丝生机;或者她索性一怒毁了宝藏图,祝王落得个鸡飞蛋打,杜倾瞳今日也势必难逃葬身冰崖的命运。
总之,他刘寿钧今天绝不会是那个输家。
“恶贼,我要你死!”眼前迅速腾起了血红的雾气,倾瞳点足便往前飞掠,却听到一个侍卫大声喊:“公主,不要过……”,他的头颅骤然飞上半空,余音还冲着冰崖的方向,“来……”
重重跌下的头颅,摔到地上咕噜噜滚到人脚下,好像真就阻挡了主帅急进的步伐。
激荡的热流飞快的冲上鼻翼,快要化作鲜血从眼中喷薄。
这个千刀万剐的恶贼,她为何没能计划周全早早擒下他,然后凌迟车裂五马分尸,她为何没有?
倾瞳咬得口中一片腥热,一把扯下胸前墨玉吊坠,展臂伸出了崖外。坠子拽直了烟青的绳索,在风中脆弱地摇荡,指端轻轻一滑……
“不要啊!”寇阙吓得一声大喝,但见指尖微勾,重稳住了那块墨玉。
果然,比任何言语更有说服力。寇阙立时转了身,对刘寿钧干笑道:“刘兄快住手,刚才本王不过开个玩笑么。一切事情都好商量,你何必大开杀戒呢?”他主动收了兵器,靠近一步压低了喉咙:“顶多本王一定遵守约定,事成之后,这个女人的死活全交给刘兄处理就是了。”
“本王就要她的命,现在!”刘寿钧黑面无情地一扬刀。
“不行!”寇阙慌忙提刃一挡。
“为什么不行?因为她手上那个东西,真和大芙宝藏有关?”刘寿钧的眼里闪过一丝老辣的洞悉。
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寇阙不禁暗骂一声。提枪的手顿在半空,才思忖着要如何答复,一声心平气和的语调,如风簌簌拂过镜湖,传进人的耳鼓。
涟漪,不生。
“不错,那块墨玉吊坠,就是大芙宝藏图。”
言起之处,大惊的士兵们纷纷四下散开。不知何时,阵中居然多出一个倜傥如画的男人。白衣如雪,黑发似墨,只是腰侧一个松绿墨竹的荷包,显得几分浓郁。眉宇间淡淡的神色,没有杀气,亦不沾丝毫尘烟。
他好似没看到四面合围的兵士,优雅拨开刀丛,踱至寇阙与刘寿钧之间。食指指端一震,寇刘二人相交的兵刃似触电般不由自主地向两旁撇开。
丰神俊朗的男子冲着色变的刘寿钧微微一笑,“那个女人脾性甚烈,刘将军逼急了她,本相就用不了了。”
如斯的宁和,却又拥有如斯强大的压迫感,他自称“本相”,加上这副惊世骇俗的俊雅面庞……
“你是……立渊公子莫怀臣?”刘寿钧一声惊呼。
那人含笑点头,似乎带了赞赏,“事出突然,本相只得不恭打扰了。”转而朝一旁的寇阙客气招呼,好像他们身处普通的酒楼府邸:“多时不见,祝王一切可好?”
寇阙心中登时打起了鼓。他与莫怀臣三年前曾有一面之缘。两人交道虽不多,可他对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绍渊丞相始终有些莫名的发憷。今日他如此突兀的现身,难道也是为了……
他偷瞟一眼高崖上的女子,嘴上故意打个哈哈:“好好。新鲜了,今儿什么日子,绍渊莫相会大驾光临我堰丘罕无人迹的雪山,敢问丞相大人,这次是碰巧经过呢,还是专程为了什么而来?”
莫怀臣顺着他的视线掠过冰崖,居然自自然然地答:“不瞒二位,本相此行,是为历越的盈瞳公主而来。”似未觉察出对方陡然浓厚的敌意,他慢悠悠地继续:“因为只有她,能为本相治病。一年之前,本相多年的顽疾由于原因种种,康复而未复。到如今世间只她一人,是本相根治的药引。我不关心你们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只是在她死前,必须先物尽其用一番而已。”
呼呼一程冷风卷过。
刘寿钧与寇阙不禁面面相觑,一时有点犯迷糊了。莫怀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叫他们都靠边站,先让出围剿的盈瞳公主,给他这个传说中文武冠世的立渊公子当药引?
“当然。”莫怀臣接下的三言两语,却好像两柄大锤,震得人心头动摇,“本相也懂得先来后到,必不会叫二位吃亏。只需一时三刻之空闲,待到她为本相运功施诊完毕,这个女人依旧原物奉还。作为回报,本相多年查得关于大芙宝藏之事,必然知无不尽。日后更可与二位精诚合作,甚至借兵赠粮,助得两位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得偿所望。”
好吸引,太吸引的条件。有了大芙宝藏,有了强盛的绍渊撑腰,更有一位莫怀臣这样无所不能的同伴,他们还何愁大业不成?心动不以啊……
刘寿钧半信半疑收了手中兵器,还带着防备,“可是,我们怎知莫相不是想救她顺便卷走宝藏图。而且莫相堂堂一国重臣,难道只身前来,没带一个亲信随从?”
寇阙马上心有戚戚地点头,好像忽然找到了同盟间的默契。
“性命攸关,本相自然心切兼程。便是如此紧赶慢赶,还险些晚到一步。”薄唇浅嘲着勾起,莫怀臣从容负手道:“不过两位手握近千之众,弓强马壮,还带着一般高手。在这飞鹰折翼的渡鹰山上,难道还怕本相一人能插翅飞出不成?”
寇阙一听又再次打量四周。莫怀臣说得不错。他们面前是一派平坦的冰原,后方是陡滑的下坡,右手耸立高大雪山,左侧的冰原也不甚宽。沿途的冰崖只有倾瞳所在之处悬突在风间,距离并不遥远,兵士的箭能轻易瞄准射杀。凭借这种地势,就算莫怀臣武功再高,也难耍出什么花样来。
他放下心来,便哈哈大笑着一摆手,“莫相言之有理,请。”
“好。”
一旁的刘寿钧却移步闪到人前,看到莫怀臣明显的不悦,他别有深意地斜睨着崖边,提高了嗓门道:“既然是结盟,口说无凭,莫相就和我们击掌为誓。日后三人同心,誓败箫帝与凌帝,大破历越堰丘,从此开国建业,你我三人共享世间荣华。”
清月般的衣袂不由一顿,刘寿钧又进逼一步,“怎么,莫相不肯么?”
“莫相?”寇阙面侧的疤痕跟着扯紧。
渐渐骚动的风间,莫怀臣终于低咳一声,似笑非笑的,“这有何难?莫某起誓,有生之年,盟誓不灭,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好。你我击掌!”寇阙大喜。
“啪。”三掌空中脆然相击。
刘寿钧一激动,手背未干的鲜血不小心蹭上了某人修长明净的指。“哎呦,对不住大人了。我来给您擦……”他谄媚地拉起袖角递上去,却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不必了。本相如今需要先找个理由,说服盈瞳公主。二位将她的人暂时送到前面空旷些的地方,他们都受了重伤,跑也跑不远。其他的二位等本相示意,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莫怀臣一面半带命令地吩咐着,一面径自取出一方白帕攒干了血迹。
半点不屑虚心赔笑的冷淡神气,反而令寇阙觉得安心,于是乎满口答应:“没问题。”
刘寿钧这下有点尴尬了,亦讪讪退开,“如莫相所愿。”
“如此,烦二位稍待了。”
莫怀臣交代妥当,终于转身而去,迈向不远处的冰崖。
一步,两步,三步……步子平缓而均匀。
足下长长的冰道,仿佛独对经载的黑白昼夜,仿佛紫薇之华,阴谋之血,仿佛思极之狂,恸极之伤,澈寒地冻结在他与她之间。
四步,五步,六步……
眼帘中的人越来越清晰,可身体中有什么开始在撕扯膨胀,快要撑开了胸臆,令他不自禁地蹙眉抚了胸口,低低一声咳嗽。
一步,再一步,不快,亦不可慢。
可那一段距离,竟如此的漫长啊,好似永远走不到尽头。
她一动不动地伫立,不曾进,亦没有退。
终于,缄默地步伐停了下来。他站到那个漠然如霜的女子面前,俊颜微微低垂,一双深潭般的桃花眸子浮起莫测如梦的墨漪,倒映着她的清影,一圈一圈,溺入清冷不见底的眸心。
倾瞳听到他压住咳嗽,极轻地吸了气,“瞳,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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