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五(1 / 1)
“公子留步!”
唐秀和立在运河岸边,抖着嗓子唤沈璧严,一句公子留步,那高大的白袍身影顿住了步子,却叫原本含在眼眶里头的泪珠止也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为什么?”唐秀和一手紧紧将那画轴贴在心口,一手擦掉滚落的泪珠,声音颤抖,“为什么喜欢她?为什么为了她,你连朝内争斗都肯参与?为什么三年来我日日在你身边,却敌不过她?”
沈璧严转身回眸,看向运河之上的粼粼波光,蹙着眉头思考片刻才沉声道:“唐小姐,在下不过是个江湖中人,不懂权谋之事,也不想参与内廷斗争,唯一所愿,不过是要姑苏城的太平。西川王爷也好,南陵王爷也罢,看重的都是沈家的势力。有些事情,从前在下不愿参与,如今却不得不参与,其中详情,你只问回去问问令兄,最近这一个多月,唐家人打劫了多少过往运送粮草物资的船商?”
河岸边,少女脸上的水渍已绵延成片,唐秀和一跨步立到了沈璧严身前,要他不得不看着她,“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唐秀和已是泣不成声,抬手将沈璧严的袖口牵住,哽咽道:“什么权谋什么大位,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个,我问的是,同样是各怀心思来到你身边,为什么你待永安翁主那么好,难道就仅仅因为她有翁主尊号么?她的心思值得你真情以待,那我呢?我的心思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么?就因为我只是西川王爷的打手么?”
“唐小姐,我待永安翁主,同待你一样。”沈璧严从怀中掏出一方白丝帕子递到唐秀和手中,抽回自己的袖,“你和她,各自存着怎样的心思,在下都知晓,你们各有各的不得已,虽是纤弱钗裙,行事却都叫人佩服。在下……”
“那你为什么独独对她动情?”她打断沈璧严的话,泪雨滂沱,湿透了帕子。
沈璧严愣了一愣,轻道:“唐姑娘休要胡言。”
“事已至此,你不承认,是见我可怜么?”时常劳作和常年习武叫她的一双手坚硬粗糙,握着那一方白丝帕子,连自己都为自己可怜,“自从永安翁主客居蔓枝园以后,你分出专门的人手打点她的饮食起居,这份儿用心,我看在眼里,你可知我是怎样的心境?这三年里,你的饮食起居我处处用心,你可体察到我对你的心意?”
唐秀和的哽咽言语一声高过一声,在这清冷的秋夜里听来叫人格外揪心,她微微喘息着,用帕子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继续道:“沈家偌大一份家业,你原本日日操劳,不曾有片刻的懈怠,近来却陪着那永安翁主四处游玩。即便是在净植堂独处时,你也是神思恍惚。你原本从不爱牡丹,近日里却是一副接着一副的画,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你是以花喻人,在你眼里,那永安翁主便是牡丹一支,我不过路旁一颗野草……”
唐秀和忽而噤声,苦涩的歪倒在河岸上。
沈璧严后退一步,给乘风而至的蓝袍男子让开地方,“唐二当家的出手未免太狠了些,毕竟是亲妹妹。”
夜色虽浓,然微微月光之下,沈璧严仍旧看清了打中唐秀和的暗器是唐门独有的紫英断命针。
巴蜀唐门长于暗器,二当家的唐亦,更是此中翘楚。
唐秀和看清了来人,默默垂泪起身。
“哭什么哭,任务没完成还自作主张,给主上添乱,还有脸哭,滚回去!”唐亦脸色不善,一开口,话说的更是难听。
已是深秋,夜里河上风冷,唐秀和一手将画卷抱在心口,一手抚着伤处,垂着泪又将沈璧严深深的望了一眼,一瘸一拐的往画舫走去。
此情此景,沈璧严亦是不忍多看,提步要走,唐亦却不肯,一个箭步上前挡住沈璧严的去路。
“沈爷,先前同你谈的事情,我家主上的意思是,还请再考虑考虑,三娘今儿个自作主张,虽是绑架永安翁主未遂,只怕传至京中,对沈家也是很不利,沈爷既然肯亲自送三娘回来,可知南陵王爷的如意算盘打的也算不得多么成功,明儿个该往南往西,如何抉择,沈爷可要三思。”
沈璧严不愿同唐亦多言,一拱手,道:“多谢唐二当家的提醒。在下告辞。”
唐亦同样一拱手,裂开嘴笑道:“沈爷若是成了开国辅臣,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大丈夫不会为一个女子牵绊住手脚,您说我这话在理不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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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靥迷蒙醒来,望着陌生的帐子,又一次迷茫自己身在何处。
沈璧佳和百灵见她醒了,都长舒了一口气。“靥姊姊,你可算醒来了!”
“翁主,翁主您可吓死奴婢了!”
李靥扶住百灵的手,想要起身,一用力,才发觉颈后酸痛难耐,蹙着眉头想了半晌,实在拼凑不出断裂的记忆,困惑的将沈璧佳和百灵望着。
沈璧佳言简意赅的叙述了下从下午到此刻发生的事情,李靥听的心惊不已,握着沈璧佳所赠的青蚨佩,半晌才说了一句“好险”。
李靥精神尚可,沈璧佳亲自照看着她用了膳,服了药,又说了一回家常话。夜色渐深时才辞了李靥,出了蔓枝园。
李靥虽然是浑身不爽,疲累不堪,却怎么都无法入睡。拥着被子斜靠在床上,脑袋里头乱作一团。沈璧佳对绑匪的来头知之不多,只说是沈璧严自然会处理妥当,又说沈璧严为了她被绑架的事情大发雷霆,还说沈璧严亲自将她抱回蔓枝园,见她昏迷不醒,担心的要命。
李靥摸着脖子反反复复将沈璧佳的话琢磨了三回,沈璧严这样的形容,究竟是因为顾念自己的翁主身份,还是……
一个男子,若是对一个女子动情,该是怎样的形容?应当向顾长空那样,时不时送些讨她喜欢的小物?还是总守在她爱凑热闹的市集,制造一次又一次的偶遇?
沈璧严连条手帕子都不曾送她,要不是沈璧佳处处费心安排,只怕也未必肯同她四处游玩……李靥烦躁的挪了挪颈子,思绪漫无目的的蔓延开去,顾长空的倾慕似乎是无中生有,不过是大报国寺内的匆匆一遇,他便时时递些暗示与她,偏偏沈璧严这个木头,她如此这般费心,甚至主动献吻,这木头,这木头……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