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风涟(1 / 1)
和雨睛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这样的对话在我的人生中曾出现过一次又一次,而这一次我却异常的沉重,隐隐约约预感着它不同以往的地方,这次的对弈究竟是谁在操纵,我一筹莫展?我正懊悔着,视线转向屋外,却见董额沉着脸走了进来。
他快步停到我的面前,问道:“她又没让你跪,你自个干嘛作贱自个?膝上倒是伤的如何,这碎瓦片可锋利的狠,就你这单薄身子可怎么经的住?”
“大人,我若不跪,侧夫人怎能轻饶了我手下的那些奴婢。雨睛是救过我的命的,我护着她是应该的,只是大人……。”我不忍往下说,只静静瞅着他。
“你是想说沁馨的事?”
“嗯,虽说是当初雨睛是为了救我,可总是一条人命。”
“她和我夫妻一场,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却是这样的一个归宿。这事也不能全怪了雨睛,她也是护主心切,方才误杀了沁馨。”
“大人,偶尔还会记起沁馨,还是已经努力忘怀?”其实是我想起沁馨了,在最美的年华我们曾经相遇的日子。
他静了一会,哀伤道:“有些人记起就是记起了,忘记就是忘记了,在心里就是烙在心里了。谁都不要花尽力气学着忘记,因为忘记一个人是不用花尽力气的,除非他还在你的心里。”
“是啊!忘记一个人是不用花尽力气的。”我亦同感。
“倒是你,姚子矜,让我给你一个名份吧!不要再这样,云珠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那是因为你没名没份。你和我解开了心结,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就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大人,同样的话说了这么多遍还不腻吗?”
“同样的话不让我说,难怪你是在等我成全你吗?”
“我今生的福份中应该没有“成全”这两个字,不需大人成全,大人也成全不了我。”
他眼眸里闪出淡淡的忧伤,转身背对着我道:“今日府里设宴,宋瑾也来,你若想见他便见吧!”
“大人……。”我正欲唤他,他已快步走了出去。对董额而言,说出刚才的话一定不容易吧!
晚上的宴席我并没有参加,走在尚书府内的园中小桥上,我想起初见宋瑾时的模样。就在这处小桥上,他穿着青色长袍,眉眼含笑,三言两语就说的富尔都善罢甘休了放了湘婉,想着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如星月明亮的眼眸,悠然轻灵的笑容,宽广深遂,沉淀而清朗……,
就这样想着想着,我的嘴角泛上一丝笑意。
“子矜。”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相见就不会想念,不相见我就能控制往自己,可是那么苦涩坚忍着的感情,为什么只是听到你这一声轻唤就会泪流满面?我花了那么多时间来不想你,可为什么只仅仅因为你这一声轻唤,所有的努力片刻烟消云散?宋瑾,你为什么要来。
“子矜。”他再一次轻唤着我。
“瑾哥哥。”哪怕是在夜色里,我依旧能清晰的看清你的面容。
“姚子矜。”他一字一顿的唤着,听上去咬牙切齿,但眼里淌下的却分明是眼泪。
我躲了你很久很久,既期待又害怕和你重逢,直到见到你!就这样轻易动摇了信念,好想跟随你,好想守着你。瑾哥哥,我还是想你了,很久很久,一直在心里念着你。
“怎么不说话,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他走向我,越来越近,一只臂膀依旧空洞洞的飘荡着,好似时时刻刻提醒我想起过往的回忆。
“我们……。”
“我们成亲吧!”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抹着那一行行泪渍。
“你说什么?”
“我说,姚子矜!好久好久,心里想的、脑子里念的全是你,所以我们成亲吧!”
“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样的话?”
“因为时机。”他认真的看着我。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吗?”
“不,是最差的时机,所以我才担心再不跟你说,就会错过一生。”
“我记得瑾哥哥在下溪镇跟我说过,即使留住了我,他日我们还是要分别,到时候更是痛上加痛,不如现在我们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我们两个,可有一人是安好的?我错了,浮生于世,又岂是事事都能周全,风光流转,莫误时机,最该珍惜眼前人。”
“若只是暂时的相伴,这种珍惜只会误了别人。”我重复着当日他思量的话语。
他恼恨道:“怎么这些话你都记牢了,就不容我反悔吗?为过去说过的话反悔。”
“瑾哥哥,不必反悔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为什么?就因为过去我所说的话吗?”
“不是,让我们回不去的不是过去,而是将来,不可预测的将来。”
他不解的看着我:“什么意思?”
“过去我阿玛还没有不明不在的死去,而现在他卒了,而且疑点重重,所以这些恨在我心里堆积着,我放不下,对将来也没有一丝的信心。”
“为了我就不能试着放下吗?”他凝神看着我。
我并不回答,只问道:“瑾哥哥,我想问你,京都守卫森严,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法子竟然能让手下神不知鬼不觉从城内递出消息,连着京都的守卫都没有发觉?”
“哦,你想问的是这个,自然是用驯鸽传递的消息,子鱼守的住城池,但是却管不住这万里长空。”
“可是子鱼让属下收齐了整个京都的驯鸽,防的就是怕有人传递消息、寻求救兵,而且这万里长空的警惕他也从未放松过,怎么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让人放出驯鸽?”
“百密而有一疏,他做的再仔细也免不了有疏漏的地方。”
“是嘛?”我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又接着问道:“那日在下溪镇离别之际,瑾哥哥曾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才真心相告你在我面前所呈现的只是一峰一岭,日后若还能再见一定还我庐山真面目,我是带着这句话回的京都,也是带着这句话疑惑到今日,经历了这么多事事非非,我已经不是当日的姚子矜。”
“不,你还是当日的姚子矜,晴天的时候会想到下雨,还没开始就会猜度结果,刚欢聚又为未见的离别伤感,总在预见结果,总在防备未来,”
我苦笑着,这就是命运吧!我曾经走向他,那时的他没有留住我,如今他试着走向我,这时的我虽想留住他,却又有心无力的恐惧,何时起我对他会有隐隐的不安?何时起我又这样的想依恋他?姚子矜啊,姚子矜,你到底想干嘛?
清晨醒来,昨夜的相逢依旧触动着我的心悸。我坐在书桌前,按捺着快要跳出的心脏,脑海里只有他的那句“我们成亲吧!”
曾经我不是也这样想过,和瑾哥哥恬静安然的生活在下溪镇,不理世事、不谙俗世,一辈子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只有我们两个人,相守相惜,今生不负。
那样的日子真好,只是我回不去了……,纳兰沁馨的那一刀唤醒了我求生的欲望,也唤醒了我复仇的心,在这个阴谋里,是谁主宰了所有人的命运?只有解开谜底的那一天,报仇血恨的那一日,我才会重新回到你身边。以后我走的每一步都会加倍的小心,连你也不能顾全,这才是现在的我。
我坐在马车内,一路想着他,直到见到了湘婉,只呆呆的杵在原地看着她却不言语。
“姐姐,来府里可是有事?”她走到我面前问道。
我理清思维,回道:“嗯,有事来问妹妹的。”
“我还以为姐姐是来看瑾哥哥的,原来却是来找我的,到底是什么事?”
“想问妹妹,将军被下葛根汁的那天,你真的远远看见一男子立于井口不知所为吗?”
“姐姐怎么突然想起问我这事?确有此事,那男子听到声响后突然跑向后院,然后我就看见雨睛走到井口一看究竟,但是她确实未做其它事宜。”
“真的不是雨睛所为?”
“确实不是雨睛放的,当日不是说过了吗?”
“是嘛?”我又陷入了迷团中。
“难道姐姐是在怀疑雨睛吗?”
“我确实对她起了疑心,有件事没跟妹妹说,当日她说下葛粉汁之人跑向后院,虽未能看清他容貌,但从他硕长的影子却不难推测是个身手敏捷的男子!可是正午时阳光近似直射,是影子最短的时刻,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影子,因为她这样说,当时我就起了疑心,虽不能就此断定事情就是她做的,但是说这样的谎不是很可疑吗?”
她若有所思,回道:“会不会是雨睛在惊慌之余看错了?”
“她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看错?”
“姐姐既然当时就起了疑心,不可能没有采取对策呀?”
“确实有了对策,我和子鱼商量着要放长线钓大鱼,所以安排了人一直跟踪着雨睛,想看看这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可有发现?”
我摇了下头,回道:“子鱼一直让属下盯着,并没有看出有什么端倪,但是她曾去过一片竹林,用刀削了一些竹片,削的相当工整细致,细长的一片片,可是我想不明白是用来做什么的。“
“只是削了些普通竹片,可能只是削来打发时间的罢了!姐姐会不会多心了。”
“打发时间?”
“莫要再想了,我看雨睛待姐姐是真心实意的人,不会违了姐姐犯下这等事。”
“湘婉,我总觉得事情很是蹊跷,如今子鱼也卒了,这事一直拖着没有进展。”
她思量了一会道:“这样吧,姐姐若还是放心不下,我让府里的下人继续盯着雨睛,要是有个蛛丝马迹再来通知于你。”
我叹了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看着湘婉坦然的表情,这件事或许她真的不知情,也没隐瞒我什么?到底事实的真相是怎样的,我仿佛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明明看到了光亮,却总是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