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愫(1 / 1)
“小姐,醒醒,把药喝了。”睡梦里我听到雨睛的声音,费力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沉的象块钢板。她把我扶好,拿着汤药坐到床边:“小姐,你可醒了,都睡了一整天了。”我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你总算醒了,现在都三更了,我们一直在厅里守着。刚才听到声响就知道你醒了,早上接你回来的时候躺在额亦隆怀里动也不动,可把我们吓坏了,你姐和湘婉都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刚被我俩劝着回去睡了。”裕齐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内。
宋瑾在后面皱着眉头道:“这全京都有名的大夫都给我们叫来了,你这身子要多调理。不然,日后……。”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颜:“我只怕也没多少日后了,你们为我这般操心真是感激不尽。”
“你这话说的,我们之间还要说什么感激?你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可不能这么想。”裕齐在一旁假装嗔怪。我看着他一副真心,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人生得一知已,夫复何求?我有你们几个知心的人,足矣!”裕齐忙道:“你可别哭,若湘婉知道了又要跟着难受了。”
我看他紧张的样子,止住眼泪好笑道:“你就整天把湘婉挂在嘴上吧!也不害躁。”他打趣道:“我有什么害躁的?我对她是坦诚相见,不像某些人遮遮掩掩的!你和额亦隆倒是怎么回事,看着关系可匪浅?”
“不跟你说过嘛,无非就见过几次面。”他半信半疑,试探道:“早上找到你们的时候,你可是紧抱在人家怀里动也不动,这孤男寡女的抱了一夜怎么就没点事?再说,昨天下雨塌方,那么晚他还一直在林里寻你,看着神情很紧张,还以为你们……。”
我打断他:“他抱着我?”我不是坐到另一边去了,难道是他后来又过来抱了我?我想象中温暖的被子不会就他吧?我的脸开始发烫,干嘛连心也跟着慌乱的跳,这是第几次脸红心跳了。难道我……?
“喂!发什么怔呢?他怎么找到你的?”裕齐问道。我回神道:“他也迷了路,正好遇上。”
“他也会迷路,我这围场他都去过不下几十次,除了我就他最熟。我看你们俩一定有些什么事?不然你脸红什么?”
我被他说的更是害羞,掩饰道:“可不跟你闲扯,都三更了,你们快回去睡吧!”
裕齐正打算接着开玩笑,宋瑾拍了一下他的肩道:“别闹了,她身子不好,先让她歇着吧!大夫的话你忘了?走吧!”裕齐朝我眨了下眼睛,调侃道:“放过你,等你好了我再来审。”
我躲进被子,雨睛喂完药就熄了灯。黑暗里我想起裕齐的话,原来他是担心我的。或许他不是迷路而是真的在找我,或许他是怕我冻着所以又把我搂进了怀里。想着想着,我突然开始怀念他的体温,怀念他冷峻的脸,怀念他目光如矩的眼神。
一连几天我都喝药调理着,自额亦隆上次救了我,还没正式答谢过。最近南明又起了战事,朝延把这次军粮采运的事交付给了董额和额亦隆,听说他今天要进府议事,姐姐便嘱了银杏待那边事忙完了,务必请他过来。
我躲在屋内试了好些衣服,最后取了件浅红色百蝶花缎穿上,照在镀银镜里分外明艳动人,月貌花容。我对自己的相貌一向有信心,常自解之所以“薄命”,就是为了不负这“红颜”的美称。
“小姐,额将军来了。”雨睛轻轻唤我。我竟有些许紧张,迈入厅内的一脚比平常来的失措,他和董额正坐在厅里饮茶,见我进来,比平日多打量了我几眼,眼神一惯的冷峻。
董额问:“身子好些了没有?”我回道:“好多了。”
姐姐关切的望向额亦隆:“听说将军感染风寒病了几天,可好了?上次多谢你救了子矜。”“夫人客气了。”我偷偷瞟了他一眼,正逢他看向我,忙低头看着地下,脸又有一阵没一阵的红了起来。
三人刚聊了一会,他便道:“夫人若没事我便告辞了,府里还有事待办。”姐姐又寒喧了几句,他方才转身出了厅内。我因为未和他说上话,心里竟有些怏怏的,扭头看着天气好似又要下雨,唤上雨睛:“拿把伞给额大人送去,只怕马上就要变天了。”
雨睛拿着雨伞出了屋,过了一会又跑来回我:“小姐,额大人已经有伞了。”
“哪来的伞?”
“正好苏雅夫人从泾县回府,在门口遇上了就把伞给了额将军,不过奴婢送的伞额大人也拿了。”我喃喃道:“他既有了伞,还拿你的做什么?”
雨睛在一旁察言观色,顺着我的话回道:“额大人大概不想辜负了小姐的好意。”我瞅了她一眼,这丫头虽只在我身边只呆了一年多,却比其他人聪慧细心,又是近身服侍的,我这点心思又怎会瞒的过她。
她又接着说:“小姐,苏夫人说给你和湘婉小姐的带了些上好的宣纸,不知是要哪种纸纹和厚薄,让你们自己去选。”
姐姐在一旁道:“难得苏雅这份心思,凡事都想着你们!日后,你们也得替她多想着点。”
董额看着我,语意悠长:“子矜的笔墨我是见过的,甚好。只是写字作画求得是个心静,我看她最近心猿意马的,可别白白浪费了那些上好的宣纸。”他每说一句话,我心里总要推敲数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尚书府看上去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实则却步步艰辛,他越是喜怒不形于色,我越感到忐忑不安。
“我这就去雅姐姐那儿取宣纸!好久不见,也挺想她的。”正好有个现成的借口,还是先避着他吧!退出了大厅去西阁叫湘婉,正逢裕齐和宋瑾也在,听我一说,也非要跟着我们去雅姐姐那儿讨几张。
雅姐姐的厅里摆满了四尺、五尺、六尺,丈二等规格的宣纸,纸纹更是比京都的多,什么单丝路、双丝路、龟纹、罗色纹真是应有尽有。
宋瑾翻着宣纸赞道:“泾县的宣纸一向有“纸寿千年”美誉,果真是名不虚传。”
苏雅笑道:“宋大人好眼光。”我拉着她的手撒娇:“姐姐一向吴侬软语,想不到却是泾县人。雅姐姐,那四尺丹就都给了我吧!我找了好久多没见着合适的。”
裕齐急道:“这四尺丹我和湘婉也要些,可别那么霸道。”我瞅着湘婉戏弄他:“你如今哪还有时间琢磨宣纸,忙得应该是月落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才对!”
湘婉在一旁红着脸:“姐姐说什么呢?我和裕齐只是比较聊的来罢了。”我知她害羞,也不继续玩闹,见圆桌上还摆着几十幅字画,便道:“雅姐姐怎么把画都堆在桌上?不如我帮你整理起来?”
“这潮湿季节几日不在,放在樟木箱里的字画都受了潮,一会打算挂起来,等天气好了再整理吧!”
我随手拿起一幅,画的是月下牡丹,藤黄调白粉点花蕊,着色以淡粉白为主,淡雅清丽。不禁赞道:“别人的牡丹都是雍容华贵,娇艳妩媚,尽显富贵之气,而雅姐姐笔下的牡丹却在静冷的月色中安然盛开,绝世独立,真是匠心独具。”
“深浅浓淡相宜,创意独特,确是佳作。若说美中不足,就是夫人作画时间不长,笔墨还略显稚嫩,以后若用青檀皮、长秆灿稻草制成的宣纸,笔纸之间磨擦小些,酣畅淋漓之情便可多增添几分。”宋瑾不禁惋惜起来。
苏雅走到他身旁,看着画叹道:“宋大人真是好眼力。我学画时间不长,也不知宣纸竟会影响画的品质,就是不知青檀皮、长秆灿制成的宣纸哪儿有买,下次定要改进。”
“我画了这么久,只知道泾县的宣纸好,却不知原来制纸的原料也有这般讲究,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一边说着一边又从桌上取了一幅画卷。
展开画纸,竟是幅未完之作,画心中的女子清丽脱俗,手执灯火独立凝思,衣带飘拂,婀娜多姿,笔墨沉着熟稔,真是上乘之作,我问道:“姐姐画里的是谁?真是漂亮。”
宋瑾凝望良久,赞道:“画中人真是仙姿天香,入木三分。”裕齐也过来看了一眼,笑道:“确是漂亮,堪比湘婉和子矜。”
“裕齐,除了这个,你还能看出些什么?”他看了一下画卷:“还有就是没画完呗!”我白了他一眼,这个裕齐真是对书画一窍不通。
苏雅走过来拿过我手中的画:“就是幅残画,我还是收起来,免得你们这些行家笑话。丫环拿了些点心,你们先吃些填填肚子。”我一看盘里竟有我爱吃的绿豆糕,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拿了绿豆糕大块朵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