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变故(1 / 1)
秋过冬将至,转眼在华家已经小半年了。这几日,华先生和湘婉忙于义诊,日日早出晚归。我一个人在府里练了些笔墨,画技见涨。年幼时阿玛见我对书画颇有天赋,便师从了京都知名的画师,久而久之练了一副眼力,只要见过一次的笔墨就能过日不忘。
正画的兴致,门外一阵喧哗。我皱眉对雨晴恼道:“正画着呢,你去把门口吵闹的给我打发了。”雨晴应了便去了,没多久见她急急奔回,惊慌失措道:“小姐,出大事了!”我只得收笔,嗔怪道:“怎么就这样慌张,大喊大叫?”
她指了指前厅,哭泣道:“华家老爷死了。”我大惊,马上从坐凳站起,急问:“早上好好的出得门,怎么会卒了?”见雨晴支支吾吾说不清,忙急急跑向前厅。
刚到前厅就见管家差了人抬着华先生的尸体进门,他一见我随即跪下,哭道:“姚小姐,看着和我家小姐自小要好的份上,快救救她。”我含泪扶他,见他已经哭的透骨酸心,目断魂销,吩咐道:“你快别哭了,倒是怎么一回事?说给我听了,才好想办法。”
他一时止不住,哭了一阵方才哑着嗓子道:“老爷和小姐今天去义诊,在茶楼遇着尚书府的富尔都,他见小姐生的漂亮非要拉回去陪酒,老爷气不过就骂了他几句。”说着又泪如泉滴。
我心急如焚:“你倒是往下说呀!”他哽咽道:“他手下人就和老爷拉扯起来,把老爷从二楼推了下来,头碰到柱角上顿时就鲜血四溅,抬回来的路上就卒了。”
“那你家小姐呢?”我激动的晃着他。“被富尔都那畜生带府里去了!姚小姐,你姐姐是尚书大人的待妾,奴才求你了,救救我家小姐。”他又跪到地上求到。我咽下眼泪,伤悲道:“别哭了,快去备了马车,还要为活着的人争个出路。”
尚书府,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姐姐出嫁那天我正病着。阿玛说许给了吏部尚书董额,俗话说侯门一入深如海,虽说同在京都却见不上面,我和姐姐硬生生被这华丽有余,温情不足的高墙阻隔,现在见姐姐却是为这伤心事,凄凉之意越发的浓郁。
守门的通报了方才进了府内,姐姐早早迎来问:“出什么大事了?”姐姐自小疼我,自她出嫁后这是第一次见面,先前强忍的眼泪又一粒粒滚了下来,一把搂着她,低泣道:“阿玛说你身份不比以前,一直拦着不让我来看你。姐姐,我好想你。”
她也哽咽道:“你这个糊涂人,阿玛这是为了你我好。富贵人家是非多,怕是累着你我。你这身子又不成事,出了事岂不是又让我们操心。不是大事你也不会进府来找我,可是阿玛有事?”我方才念起还有正事,在姐姐怀里摇了摇头,把事情的经过给她说了一遍。
姐姐沉思了一会,方对我说:“说来华家对我们也算有恩,早些年你病的日子长,好的时日少,别的大夫都说是胎里的毛病只怕医不好了。若不是阿玛去找了他,病了就在他家养着,一年总有大半光景由他日夜照料着,你身子也不会调理成如今这样。你又和湘婉自小要好,说来这情份也不会少于我,现在他家遭了此难,我自不会袖手旁观,就怕人轻言微,有心帮忙却未必就能帮得上。”
我忙道:“姐姐先尽力去说吧!不行,再找阿玛想办法。”姐姐皱眉责怪道:“阿玛如今年纪大了,能不烦他就尽量不要去烦他。你逆了他意自作主张跑我府里来,他知道了定要生气了,你若有个事,白白浪费了我们这些年对你的苦心。”
我自小听惯了她的教诲,说来说去无非那么几句,只是如今长久不见她,只听的眼泪汪汪,诺诺道:“姐姐说的是,我知错了。”
她默默看了我一眼,握着我的手,见哭兴悲:“你终是长大了,他日我若有个闪失,也能放下这颗操不完的心了!我这就去找爷,你好好在屋里呆着,不许去别处。”我应了她,便在屋内呆着。
外面天色渐渐变沉,并不见姐姐回来。我趴在窗口望向走廊的尽头,忽听身后门吱呀一声,我唤道:“姐姐,你可回来了!”回头一看,却是一着淡白色花锻的女子,长的温婉娴静,微睇绵藐,她抿嘴笑道:“是子墨的妹妹吧?你姐姐呢?”我见她端庄得体,又容貌过人,想来也是尚书大人的妻妾,一边行礼一边答道:“姐姐有事去姐夫那儿了?”又不详知她身份,只静静站在一边端详着她。
她走过来,赞道:“常听子墨提到你,妹妹长得让我都心生羡慕。我和你姐同岁,平日私下只是互唤小名,你也不必拘礼,愿意的话就叫我一声雅姐姐吧!”
我诺了一声,道:“若有雅姐姐相互照应着,彼此说说话,姐姐日子也好打发些。”她并未回我,只出神的看着我,静静道:“妹妹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我也刚进府里没多久,若说照应,都是你姐姐关照的我。听说你身子弱,近日可好?”
我正欲答她,却见姐姐正由丫环挽着进屋,忙上前问道:“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她一面让丫环脱去披风,一面用手指轻点了我额头,忧心道:“你托我的事大致能办成,只是又旁生了些枝节。你先去那边坐着,我还有事和你商量。”转头又对刚走近的雅姐姐道:“苏雅,今儿有事,改天再选花样吧!只是刚才走的匆忙,忘了差丫环去你那儿说一声了。”苏雅笑道:“子墨这既有事,我便先回了。明儿待你有空了再来。”
姐姐见她去远了,坐到我身旁,说道:“本是想了一堆话去他那儿的,到了书房才知户部的宋大人,嫡夫人的弟弟裕齐都在,说的正是富尔都的事。这富尔都上个月看上了潇湘馆唱曲的姑娘,强行要掠回了府里,却未想到这姑娘性情刚烈竟从二楼跳了下来,当时就卒了,她家人隔天就去告了官,这事闹的京都人人尽知。他阿玛虽是轻车都尉,可这事闹大了也没了主意。他姐姐是府上的侧夫人,又来求着疏通了关系,软硬并施才把这事给压了。这回他又犯浑,爷也正烦着,只怕这事处理不好又惹人口舌。”
我听了颇是愤怒:“这种败类姐夫还维护着,只怕应了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姐姐恼道:“这种胡话以后可不许再说,那我嫁了他,岂不是也类聚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自知失言,耍赖求道:“姐姐倒是快说,我认错了。”她接着说道:“爷的意思是先让户部的宋大人去把湘婉接出来,就说是咱们的亲戚,他再不愿意,也不好驳了爷的面子。至于华先生,逝者已矣,后事府里自会帮着料理,你只管好好劝劝湘婉让她节衰顺便,问问她若有想要的这边都会应了。”
我愤愤道:“华先生就样白白死了,没个说法了?”姐姐道:“你若想救湘婉这是上策。虽说华先生是他害的,但也只是个意外,到头来随便找个下人顶了罪,他也一样会相安无事,若和他撕破脸,闹得满城风雨。人还出不出的了府?出来以后又会怎样?那又得另说了。”
姐姐权衡的利弊我不是没想到,只是华家待我深情厚意,又怎能眼看着华老爷枉死?眼下形式也只能先应允下来,后面再谋机会找那富尔都算帐,便道:“姐姐,那宋大人可是现在就去接了?你刚才说旁生了枝节,又是何事?”
姐姐叹气道:“凡事多是个机缘,想拦都拦不住,爷让你和湘婉搬我这儿住些日子。一来怕富尔都再去寻事,让你们在这住着也放心;二来你身子不好,家里没人照应,在我这儿总要强些。待湘婉接回了,你们就在西阁歇着吧!日后,你凡事要深虑谨慎,这儿可不比家中。”
我婉拒道:“姐姐,我随意惯了,还是和湘婉去咱们府里住着?“姐姐叹口气,悠悠道:“都说了是爷的意思,又怎么能逆了。”我只得点头,暗想这回也成笼里的鸟儿,失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