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当穷二代遇到官二代(上)(1 / 1)
回到宿舍,张生心神不定。踌躇再三,他还是决定把白天这段经历告诉徐程。本来还在聚精会神打游戏的徐程一把扯下耳机,充满八卦精神地详细询问了各种细节。
“她说她爸爸是公务员?这算什么交代,市政府里的司机也是公务员呢!”徐程好奇地问。
“对呀。难道上海的公务员都住那样的房子?”张生百思不得其解。
“显然不会啊。”徐程突然一拍脑袋:“现在是网络时代,上网搜搜说不定就找得到蛛丝马迹呀。你有没有听她说过她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两个人像做贼似的打开网页输入了卫敏爸爸的名字。不搜还好办,一搜张生和徐程都当真的吓了一跳。
“哇靠!”徐程大叫一声。
张生赶紧扯了徐程一把,示意徐程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那时候还好没有什么“官二代”的帽子,不然徐程肯定马上给卫敏扣上,顺带给张生扣上个攀龙附凤的“罪名”。卫敏没有说谎,她爸爸的确是个公务员,只不过不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而是市里某个实权部门的头头。
“怎么办?”张生很焦虑。比明天的考试还让他焦虑。
徐程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怎么办的?你们谈恋爱不是谈的好好的吗?,再说,有个有权的老丈人,不是挺好?兄弟我以后要靠你啦。”
“滚!”张生把鞋一摔,独自爬上了床。
自打这天晚上以后,张生总觉得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卫敏,就尽量躲着她。好在这段时间,卫敏在忙着复习考试,也没有觉察出他的异样。好不容易,大考结束,终于挨到了回家的日子。
出发那天,卫敏依依不舍地要送张生到火车站。张生说:“我一个男的,还要你一个女的送,人家不要笑掉大牙啊。”
好说歹说,卫敏才答应不去了,但是坚持要给张生买一大包零食带到车上去吃。同乡们都笑张生好福气,本来张生嫌累赘,但看看卫敏热火朝天,忙前忙后的样子,他又很不忍心拒绝。
“回家记得给我打电话。”卫敏踮起脚尖,在张生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张生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难过,他伸出手来拍拍卫敏的脸颊,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在火车上的两夜,他没有一刻合过眼。他一闭眼,卫敏清丽的笑容,卫敏妈妈的挺拔身材,卫敏家豪华的水晶吊灯,就天旋地转地向他扑来。他讲不出什么道理,只是觉得这一切都让他很不安。
想想他和卫敏谈恋爱的这大半年,自己连一顿像样的饭都没有请她吃过。他记得卫敏11月份过生日,自己挑挑拣拣了半个月,才在城隍庙花35块钱给她买了个假的翡翠玉手镯。手镯是深绿色的,放在一个粉红色的纸盒子里。张生还记得卫敏欢天喜地地打开盒子,把手镯套在手腕上,就很少拿下来。她得意地把手举高,手镯挂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散发出晶莹的光。“真好看哪,我好喜欢。”她转头对张生说。
就算她现在是真的喜欢,最终又能喜欢多久呢?张生猛然醒悟过来,不用骗自己了,这个手镯对卫敏的意义是不会长久的。这大半年来那简单而美好的幸福感,不过是一种对未来的透支。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地还给生活。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成都,拖着行李走进离火车站不远的老厂区。
那是一片多么荒凉的景象。工厂的一大半已经拆成了废墟,断壁残垣在夕阳的暮霭中孤独地矗立着。另一边的宿舍区,一排排宿舍楼的外墙都已经斑驳得不成样子。
穿过自行车棚,张生走进了楼里。灯坏了,走廊黑漆漆的,黑暗中散发的霉味和油锅里爆辣椒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刺激着张生的鼻翼。家里的门半掩着,里面吵闹喧哗。从门缝里望去,不到十平方米的杂乱客厅里,摆着一桌麻将牌。他爸爸正和了牌,转身倒酒喝。妈妈则在数手里的钱,一块钱的纸币捏了一手。
张生的眼睛有点潮湿了。
那一晚,在充满烟味的客厅里,张生无法入睡。他拧开台灯,坐了起来。
张生的语文很不好,最怕写作文。但在这个无法入眠的晚上,他决定写一封信给卫敏。他在开头写道:“亲爱的小敏,可能我这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
张生对卫敏说,如果你来过我家,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写这样一封信。我们太不一样了。太不一样了。张生把这个短语重复了两次,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张生又说,打个比方说吧,我知道你考师范是为了学对外汉语专业,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考师范吗?是我爸爸为了省钱。这就是我们的不同,最大的不同。
张生还说,我只是一个平庸的人,毕业后我甚至不想留在上海,我想回成都,找一个安稳的工作。而你,怎么会接受这样的未来呢?我不是自卑,我只是觉得我无法改变自己的境遇,不管为了谁,都无法改变。而你是一个太好的女孩子,我配不上你。你一定会前程似锦,而我只会成为你的拖累。
所以,我们分手吧。
把信扔进邮筒,张生竟然觉得一身轻松。其实他心底有个邪恶的想法,他觉得卫敏总有一天会离他而去,远走高飞。与其这样,不如让他先说再见。守在厂区门口的邮筒前,看着邮差打开邮筒,带走信件,张生一直亢奋的大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回到家蒙头大睡起来。
一个星期以后,睡懒觉的张生被妈妈吵醒。在半梦半醒之间,张生听见妈妈在门口尖叫叫:“申儿,申儿!外面有个女娃子来找你,说普通话的。”
他掀开被子,裹着羽绒服就冲到了走廊上。
是卫敏。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即使是在正午,狭长的走廊依然阴暗。卫敏穿着一身洁白的羽绒服,在肮脏灰暗的背景中,显得格外纯洁和高贵。但她的脸色很难看,两只眼睛肿肿的,本来就瘦削的脸显得更小了。
“张生。”卫敏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眼泪便哗啦啦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