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娘亲（1 / 1）
肖青恐惧的摇着头，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有讲出自己想要说的话来。
早晨细细的雨丝已经不见，天空却突然间更加阴沉起来，一切都显得有些阴沉的可怕。
隐约的，可以听见远处隆隆的雷声。天边的闪电似乎也朝着这个亭子的方向忽隐忽现的靠近着。
凉风吹过，银色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天地。
苍耳勾唇一笑，突然间厉喝出声：“肖青！”
“轰！”猛然间便有近在耳边的雷声尾随着她的声音而至！
“呃！”肖青白了脸，目光中只剩下惊惧和一丝的迷茫。那最初还隐藏在眼底的一点儿怨毒也似乎被这一声厉喝和炸雷惊得烟消云散了。
苍耳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身子，冷漠的晃了晃手中的酒坛。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面已经见了底，早就空空如也了。
苍耳不满的晃晃脑袋，像是小孩子一样的撅起了嘴，将酒坛放在了石桌上。
她蹲下身子，双目对上了肖青的眼睛。蓦然间，那原本清澈的眸子似乎转瞬间就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潭水！
肖青的目光诡异的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丝丝恐惧渐渐消失殆尽，只剩下了迷茫。此刻的他，仿佛一个迷路了的孩子一般，大脑一片混沌。
“你是谁？”肖青开口问道，语气里充满了孩子般的好奇。
“你好好看看，当真不认识我了么？”苍耳缓缓地开口，语气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你？”肖青不自觉的咬了咬手指，似乎在认真的思索一般。好一会儿，他突然间一颤，一把抓起了苍耳的手腕，叫道：“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是你打伤了我！是你！就是你打伤了我！是你！是你把我弄成废人的！”
“我要杀了你！”肖青突然间伸手去掐苍耳的脖子，眼神中隐约可见一抹怨毒之色。
苍耳对于他的举动恍若未见，只是眼中突现温柔之色：“青儿，你又调皮了。”
那声“青儿”是如此的温柔，让肖青在一瞬间如沐春风。他的手停在了苍耳的面前，突然呆住。他愣愣的看着她，仿佛不认识一般，又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似的。
“青儿，你又在胡闹了。”苍耳温柔的笑着，像母亲哄孩子一般的，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肖青，轻轻地按下了他的手，安抚似的拍了几下。
“你爹爹总是那么的忙，没有空管你。可是，你要体谅他知道吗？”苍耳温柔的将他那凌乱的发理顺，看了看肖青重新变得迷茫的双眼，再次开口道：“你长大了，也该懂事了。”
“懂事？”肖青疑惑的重复着，脸上现出不解的神色来。
他下意识地用头拱了拱那正在理顺他的头发的手，心底里生出丝丝的眷恋。那双被苍耳按下去的手渐渐地放松，悄悄地扯住了苍耳的衣角，脸上露出了小孩子般满意的微笑。
“‘君子厚德以载物’。青儿，难道你忘记了么？”苍耳语带痛心，仿佛长辈看见自己给予希望的后辈做出了祸事。那沉沉的失望，浓浓的担忧都叫肖青身子一颤，下意识的抓紧了苍耳的衣角。
“娘亲，青儿一直有听娘亲的话！青儿……”
肖青突然间顿住，眼中渐渐地清明，手也缓缓地松开了。他惊疑的看着眼前明显比自己还年轻的人儿的脸上的慈爱笑容，下意识的退后。
这人，明明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却带着三十多岁的妇人才有的表情！可是，却那么奇异的和谐着，似乎这幅表情就该属于她似的。
“你……”肖青惊疑的看着苍耳，他的心底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这世上哪会有哪个母亲舍得去伤害自己的孩子？”苍耳笑着，睨了一眼亭外的大雨，微微的一愣。
“孩子永远是母亲的宝贝，是她生命的延续啊！”她很快就将目光转了回来，说着，将自己的手伸向了正在往后挪动的肖青。
肖青下意识的就躲了。他很清楚的记得，就是这个人毁了他！
可是此刻，她的脸上却露出了浓浓的悲意，而这些悲意仅仅是因为他的闪躲。那人眼中竟然有了泪光，这，又是为了哪般？
四目相对，肖青原本游移的目光渐渐地安静，他看着那双依然固执的伸着的双手，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然后，握住。
“没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成为德才兼备的人啊。”苍耳并未对肖青的举动流露出半点儿不该有的情绪。她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欣慰，“青儿，你真的以为自己成了废人了吗？”
雨声渐渐地大了起来，将苍耳的那声叹息一般的话语遮掩的隐隐约约，只是因为离得近了些，肖青才依稀的听见了她的话。
“娘亲！”肖青惊讶的紧了紧手，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何会叫这比自己还小的女子为娘亲。他只是觉得，眼前的人总是让他感觉到像是回到了儿时。眼前的人，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娘亲，您的意思是，青儿竟还有救吗？”
肖青犹如看见了救命稻草，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那力道之大，甚至让苍耳清晰的听到了骨节间的清脆响声。
皱了皱眉，苍耳的脸上浮起了痛苦之色，豆大的汗珠从额间冒出。
“啊！娘亲，对不起，对不起，青儿不是故意的！”肖青脸带愧疚之色的松开了手。他是很急，但是看到“娘亲”那样的表情，他恍然便记起了自己竟然用上了内力！
娘亲是那样的柔弱啊，他怎么能……
“娘……”
他惶恐而内疚的看着“娘亲”，想要问更多。
那个问题只要是个男人就不可能不在意！虽然他并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突然间变成了娘亲，但是他却知道一点，那就是，只要这个人真的是娘亲，那么，她就一定不会伤害自己！
“傻青儿啊。”轻笑着，苍耳伸手将他揽入了怀中。她一边用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一边如梦呓般的讲着话。
“江湖梦远，红尘事多。青儿可知道，娘嫁进了肖家，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呢？”
“成亲十载，他在家的日子竟不超过两年。青儿，你说，娘有几个十年可以等呢？”
“当年娘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时候，青儿可知道娘有多么的高兴么？那时候，飞花流水，草长莺飞……”
“我以为，就算没有你爹，我依然能够活的潇洒，因为在不久的将来，我就会有一个好可爱的宝宝……”
温柔的声音突然间转变，那满腔的期望似乎在肖青的眼前被生生的撕碎！让他亲眼看见了那一直都疼爱着他的女子曾经的痛楚。
“殷红的血染红了‘桃源’的粉瓣儿，那么疼，那么冷……”
“孩子……我的孩子没有了……青儿……你的哥哥就那么没有了……可是你的爹爹，护着的，是杀了我孩子的人呐……”
她的声音那么冷，那么恨，让肖青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窖，不是怕，是，心寒！
他仿佛看见了记忆中那柔弱的女子跌坐在地上时那惊慌失措的脸。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环紧了身前的小小的身子，心中一片的冰凉和怜惜。
他一直不懂，为什么娘看见爹的时候总是那么的冷淡，为什么娘看见那么水嫩可爱的妹妹的时候眼中总是闪着冷光，他不懂，为什么，娘会在他第一次重伤痊愈的时候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
现在，他终于懂了。他的上面原本应该是有一个哥哥或者是姐姐的，那是他的娘亲当时唯一的希望！
“娘……”肖青呜咽了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顿了顿，他说，“那贱人，已经死了！”
“娘，你不要伤心好不好？青儿也可以陪着娘。”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些往事，但是也曾隐约的听说过。他和妹妹原本还是很亲厚的，只是母亲死后，他便远了那个他曾宠着的人。因为，他，要报仇。他总是觉得若是没有那个女人的话，他的母亲，不会死。
“那地狱燃烧着黑色的火焰，连魂魄都能被它消融！”似乎感应到了肖青的心思，苍耳轻轻地叹息，“青儿，我拼了魂飞魄散的下场来找你……只因为，这世间，你是我唯一的牵挂……”
勾唇，轻笑。
“我的青儿依然长大了呢……”
“地狱……”肖青喃喃，突然间觉得有些冷，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去相信，这是娘回来了，从地狱里回来了，只因为他是她唯一的牵挂。
肖青突然间觉得，那日他看见的，那人在揍他时脸上的愤怒和冰冷他已经明白了。他觉得娘亲那么辛苦的回来了，吃力那么多的苦来寻他，他却……
慢慢的，他甚至为苍耳那日的所有举动都找到了很合适的理由。
揍他，是因为愤怒，怒他的不争气。
明明可以杀了他却在他说出身份的时候留下了他的性命，是因为他是她前世的孩子。
“娘亲！”肖青愧疚的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他已经不再担忧，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来伤害他，他也相信自己的娘亲永远也不会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