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十二章（1 / 1）
和陈向楠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之后，薛贝贝的周末一下子就规律了起来：周五晚上，她必定不回家吃饭，一下班，就跑去陈向楠那里搭伙；周六、周日，薛贝贝也不在家吃晚饭，不是去男朋友家里搭伙，而是去他那里做饭。
周六，以前陈向楠做完早上的节目，上午的时间都在电台里打发掉的，熬到下午的节目做完后，他才回家，毕竟他走来走去不方便。现在，每个周六上午，薛贝贝都会去电台找他，把他带到附近的绿地晒晒太阳~说说情话，中午再带他去吃饭，省的他吃隔夜菜。吃晚饭，陈向楠去准备节目了，薛贝贝有时会一个人去逛逛商店，有时候就坐在大厅里翻番报纸、杂志。等他做完节目，薛贝贝就和他一起回家。
这几个周六天气都很好，陈向楠的右眼还看得到一点光，他很高兴能陪薛贝贝出去逛逛，尽管一直要被她拉着走。
周日，算是陈向楠难得的一整天休息日，三个周日下来，薛贝贝都窝在他家里，和他聊天（薛贝贝已经把她伟大、光荣的四年“忠贞”事迹全细数给陈向楠听了，她很想知道他过去怎样的，但她不好意思问，或者说，她不忍心问）或者玩一些他“力所能及”的游戏（比如，猜谜~），下午到点了，他们就一起去菜场买菜，然后回来做饭，晚上薛贝贝帮他准备第二天的稿子。陈向楠担心薛贝贝会觉得无聊，他很想带薛贝贝出去玩，可他熟悉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从家到电台，还有一条，就是从家到菜场……这回，他忍不住要比了，他觉得自己对薛贝贝不如对张馨好，虽然，尽管，是他无奈，也是他不能……
“贝贝，你……平时喜欢玩什么？”
“嗑瓜子，看电视。”
“真的？”陈向楠以为薛贝贝是为了让他宽心才这么说的。
“嗯，当然。”薛贝贝回答得很认真，因为这的确是真的。
“那……我现在给你去买瓜子，你看电视……”
“干嘛看电视？我在家里不能看？到你这儿，当然是跟你玩啦~”说着，薛贝贝就亲了一下陈向楠。
“我，我这儿没什么好玩的。”
“看看你，我就满足了~~”
“呵呵。”陈向楠笑得很开心，站起来，“你等一下，我去给你买瓜子。”
“不用不用。”
“边嗑瓜子，边看我，不更好吗？”
“你，越来越会说了！”
“本来就会说，否则怎么做时评节目？”
“哼，臭美~”
“我去买瓜子了，你去陪我妈聊聊天？”
“嗯，好。”
自从知道儿子谈了朋友后，陈妈妈的心情越来越好，身体也越来越好了。每次看到薛贝贝，她的精神都会特别的好，最近两次，她能坐在轮椅上，和一家人一起吃饭了。美中不足的是，这两次小玲都没回来吃饭。不过，这让薛贝贝觉得非常完美~
过完“平淡”的一天，薛贝贝就回家了。回到家，正好和母亲照了一个正面。
“贝贝，最近周末你怎么都不在家里吃饭？电视也不看了？以前赶你出去玩，你都不出去。” 三个星期下来，张冰倩就觉得女儿不对劲了。
“呃……”
“贝贝！你谈男朋友了？！”张冰倩的表情和冰冰姐当时的一样夸张。
“嗯……”
张冰倩把女儿拉到沙发上坐好，“哎呀哎呀，怎么都不告诉妈妈？”
“呃……我们才认识不久……”
“这有什么？隔壁老王的女儿，三十多了，人家给介绍了一个男朋友，谈了一个月，现在已经准备结婚了~”
“老妈，你不会现在就想把我嫁掉吧？”
“你还年轻，老妈不急~来来，快给老妈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他追你多久了？你怎么会看上他的？他人品怎么样……”张冰倩一下子问了很多问题。
这下，薛贝贝感觉问题大了，老妈的问题，比当时冰冰姐的还要“尖锐”。薛贝贝觉得，把陈向楠引荐给家人似乎要比把他引荐给朋友要难得多……
“贝贝，贝贝，你怎么了？发呆了？”张冰倩觉得女儿在神游。
“呃……妈……我们，我们在学校bbs上认识的。”
没等女儿说完，张冰倩高兴地问：“他也是S大的？”
“嗯。”
“太好了，太好了，学历够配我家贝贝了！”
“嗯……”
“他和你同级还是比你大？”
“比我大，比我大四级。”
“不错不错，现在差不多事业该有小成了~”
“呃……还好。”
“长得怎么样？比梁启明如何？”（梁启明是张冰倩小姐妹的儿子，她一直想撮合他和自己女儿在一起，这样就“亲”上加亲了。）
……
问了一些情况，张冰倩都非常满意，只是她没想到，最后女儿支支吾吾地跟她说：“妈……他……他看不见。”
“什么？”张冰倩一时没听明白。
“呃……他是盲人……”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你不是说是S大的学长吗？难道你们学校收盲人的？”张冰倩翻了女儿一个白眼。
“他……后来失明的……”
张冰倩摸摸女儿的额头，又拍拍她的脸，“贝贝，你没有发烧、说胡话吧？”张冰倩觉得女儿之前说的他的条件都不错，听得她满心欢喜，但突然来了这么一个180度急转，她有点匪夷所思。
“没，没发烧。好像两年前出的事。”
“什么事？”
“不知道……”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贝贝，你是不是中邪了啊？被一个瞎子骗了？”
“没中邪！向楠没有骗我！只是，只是我没问而已……”
“你年轻，没有经验，这种骗子，多的是，骗小姑娘感情、骗她们的钱。”
“没有，他不是骗子……”说着，薛贝贝就哭了。
张冰倩最宝贝女儿了，一看到女儿哭，她口气就软了，“贝贝，贝贝，听老妈说，老妈不会让你吃亏的。”
薛贝贝继续哭，不回答。
“你想想，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他喜欢你什么……你们才认识一个多月，就当玩玩，以后别去找他了。”
听到这里，薛贝贝哭得更厉害了。
“贝~贝~，老妈是过来人，听老妈的，不会错的！”
薛贝贝有点急了，“你都没接触过向楠，为什么说他不好？”
“好好好，他什么都好，可他是个盲人，总是事实吧？”
薛贝贝斜头不看母亲。
“你找个盲人做男朋友，他不能照顾你，还要你照顾他……还有……”
张冰倩跟女儿说了很多盲人的“不能”，而薛贝贝心里只想着他曾在BBS上带给她的惊喜，以及现在的他能为她做的“小事”，比如，买她喜欢吃的菜，给她买蛋挞、瓜子，送她到小区门口……
“妈，你别说了，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
“喔。记着我的话，你自己想想清楚。现在女孩子谈几个朋友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就当积累经验了……”
薛贝贝没回答，擦了一下眼泪，去卫生间洗脸了。
躺到床上，薛贝贝仔细地回想了母亲的话，所有的所有，她都可以认为是母亲的臆断，但有一点，她不可否认，母亲说的没错，她不了解陈向楠。对陈向楠的过去，除了BBS上看到的，她就一无所知了。而她自己，已经全盘托出，毫无保留，陈向楠不问，她也说……想着，薛贝贝又不禁为陈向楠的“不说”找借口了：我没问他，他干嘛要说？何况，这肯定是他不愿回忆的……不过，关于陈向楠为何受伤这个问题，一直是卡在薛贝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弄得她很难受。还有，后来得知他谈过朋友，而且“那个那个”都做了，薛贝贝就更想知道他的过去了。知道了，起码她心里的石头可以放下来，以后母亲问的时候，她也不至于说“不知道”，让母亲逮到机会说他骗她了。
终于，薛贝贝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可以安心地睡了。
周六下午，薛贝贝照例逛街，逛着逛着，就逛到陈向楠的家里了。
“向桦，过来。”薛贝贝准备找从来不说谎的向桦“聊天”。
“嗯。”
“姐姐问你一些事，你跟姐姐说好吗？”说着，薛贝贝就拿出两大块巧克力递给向桦，她觉得，小孩子都喜欢吃巧克力的。
向桦开心地接过巧克力，“好。”
“你哥哥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嗯……”向桦皱了眉头想了很久，又掰了一下手指，“去年……六月！哥哥回来就看不见了，还少了一只手。”
薛贝贝想了想，那时正是她出发旅游前不久，难怪她回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省略号”出现在BBS上。想着，她就一阵鼻酸。
“你知道他是为什么看不见的吗？”
向桦摇摇头，“不知道。”
“呃……你知道哥哥是从哪里回来的吗？”
“嗯，知道！哥哥从医院回来的，那天我和小玲一起去接他的。”
向桦回答得“一脸轻松”，看得薛贝贝想哭，她一时问不下去了。
“姐姐？你怎么了？”向桦把一块巧克力推到薛贝贝面前，“姐姐吃巧克力！”
“呃……我不吃。你，你还知道……”薛贝贝没有问下去，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无耻，不但在欺负一个智障人士，还在打探别人的隐私。而她这样偷偷摸摸打探的“别人”，正是她的男朋友，她不是该对他坦坦荡荡的吗？想完，薛贝贝对向桦说：“姐姐去接哥哥了。”
“嗯，姐姐再见。”
“再见。”
晚上，准备完稿子，薛贝贝鼓了十二分的勇气，但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向楠，我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
“你……你怎么受伤的？”问完，薛贝贝突然就哭了。她很胆心这话会刺痛陈向楠，后悔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了。
陈向楠来不及多想，直接被薛贝贝的眼泪搞得手足无措了，“贝贝，贝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正当薛贝贝说着一连串“对不起”的时候，那个完美消失的小玲，回来了。薛贝贝被开门声吓了一跳，眼泪也被吓回去了不少。小玲看到这个场景，一时觉得莫名其妙，盯着薛贝贝看了一会儿，又瞟了一眼陈向楠，她就进屋了。很快，小玲出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薛贝贝抽泣着偷看了她一眼，腹诽：故意出来妨碍我和向楠的……想着，她忍不住又白了一眼小玲。看多了，薛贝贝忽然想到：小玲，她是正常人啊，她肯定知道向楠的……问她，总不算欺负人了，而且还不用向楠回忆痛苦的经历~
薛贝贝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跟陈向楠说：“刚才，刚才我发神经……不是你欺负我~明天要上班，我先回去了。”
“好，我送你去楼下。”
“嗯。”
薛贝贝整理仪容的时候，迅速地在便条纸上写下“麻烦你待会下来，有事跟你说”一行字，然后光明正大地递给了小玲。
小玲接过纸条，看了一下，斜眼问薛贝贝：“你要干嘛？”
薛贝贝急了，把食指放在嘴前，做了“嘘”的口型，叫小玲不要出声。但她自己“嘘”的声音已经大到像要引起人注意了。
“你们怎么了？”陈向楠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怪。
薛贝贝向小玲拼命摆手，小玲总算没让她失望地回了一句：“没什么。哥，你快去快回！她这么大个人，其实不用送的！”
薛贝贝想白小玲一眼，但想到待会有事相求，气势便软了下来，还应和着：“对对，我都这么大了，不用送的。”
陈向楠以为薛贝贝又舍不得他多摸黑走路了，笑了笑，“就送你到楼下。”
“嗯。”
和陈向楠道别后，薛贝贝就在楼下等着小玲下来，等了很久，小玲才下来。
“等了很久吧？”小玲问到。
“还好，还好。”
“我故意的~”
“……”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怎么搞得跟个贼一样，偷偷摸摸的？”
“呃……”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你！”薛贝贝知道自己现在在求人，只能委屈一下了，“我……我想知道……向楠他，怎么失明的，还有……”
“你！你是不是嫌弃我哥了？！”
“没有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告诉你，如果你敢欺负我哥，我不会饶了你！”
“我怎么会欺负他？我喜欢他还来不及呢！”
“少来！要不是我看哥现在很开心，我早就不让你来我家了！”
薛贝贝顿感小玲太像电视里的恶婆婆了。
小玲白了一眼薛贝贝，转身就要上楼。薛贝贝叫住了她，“小玲！等等，我，我想知道……”
小玲回头，“你想知道什么？哥他就这样了，看不见了，永远看不见了！左手也没了！”
“他……”薛贝贝撅了一下嘴。
“别问了，你别问了，好不好？”说着，小玲哭了。
“小玲……”薛贝贝跟着也哭了。
“只要我哥开心，他和谁谈朋友都可以……薛贝贝，我哥现在很开心，和你在一起，他很开心……”小玲的声音越来越小，“你，别让他不开心……”
“小玲……”现在，薛贝贝切切实实地感觉到，小玲真的很喜欢她哥，而且喜欢得很无私……
“张馨，哥还在医院的时候，她就走了，居然！居然还让我看见……”小玲没有说下去，越哭越厉害。
薛贝贝走进一步，刚想安慰小玲，就被她拍开了手。
“薛贝贝，如果让我看到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哥的事，我肯定让你不得好死！”
薛贝贝站在一边不说话。
小玲哭了一会儿，站起来就要上楼，迈了一步，她停住了，没有回头，但明显是跟薛贝贝在说：“去年年初，哥去了伊拉克，回来时伤得很严重，一直昏迷。”小玲叹了一口气，“本来不用截肢的，可那里的条件不好，那时回中国的班机也不多……是我在手术单上签的字……”
看着小玲的背影，薛贝贝知道她又哭了，她也忍不住跟着哭了。
“刘军哥说，我哥他采访时，有一颗炸弹在不远处爆炸了。我只知道这些，你还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去问我哥，希望他能对你多说些……”小玲希望她哥能对她多说一点，不要总是藏在心里，一个人难受，但每次陈向楠总是笑笑跟她说“没什么”。
“谢谢，谢谢你。”
“别让我哥不开心！”说完，小玲就跑上楼了。
“别让我哥不开心”，回家的路上，薛贝贝反复地想着这句话。小玲的要求很低，只要别让她哥不开心就好了，或者，只是陈向楠的要求很低，他只要不是不开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