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清醒(1 / 1)
陈佳酿睁开眼的第一反应,是迅速掀开被子下床!她想见儿子,她不相信医生的话!小路怎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她的小路才十岁,有无可限量的未来!怎么可能转眼变成植物人!眼泪不受控制的沾湿她的脸庞,心痛不已!
——嘭!——陈佳酿不可预知的摔在地上,她疯狂的喊来人!她想见儿子!可却被自己的声音惊住!稚嫩的童声?!
此时一个约莫五岁的大的女孩把她抱起来,身上穿着乱七八糟的衣料,嘴里发出不高兴的抱怨:“这么大了还踢被子!是不是又尿床了!”
——哇!——另两个小家伙听到落地声同时被惊醒,发出嘹亮的哭声。
父母冲进来大声的叱喝:“怎么了!睡的好好的谁摔下来了!”他们年轻的不可思议,身上穿着七八十年代的秋衣单裤,脸色蜡黄。
母亲急忙安慰弟弟,口气不善的骂老大,即便是这样的她也有不俗的容貌:“连孩子也看不好!还不赶紧让你二妹上炕,哄你三妹!大晚上的让不让睡了!”然后低声软语的哄着小儿子!
陈佳酿傻眼了,为什么妈妈在这里?妈妈不是……还有爸爸?爸爸也在?陈佳酿眼角立即湿润,她想爸爸,想说对不起,想告诉他小路没事,可男人并没看她一眼,径自走向最小的儿子开始凶狠的抱怨!“就知道哭!又不是他摔着了!看看老二怎么了!”爸爸的光着脚,单裤的下摆破了一个洞。
张秀芝口气不善的开口:“一个丫头片子摔着了能怎么样!乖儿子,不哭不哭。”
陈佳酿彻底不动了,眼泪也忘了往下流,她被爸爸抱到硬硬的土炕上,只能双眼无神的望着木质结构的屋顶,纵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她也惊吓不已!身边的人——熟悉到让她陌生……
一个星期后,三岁的陈佳酿坐在门槛上,看着在院子里玩耍的弟弟妹妹,整个人处于脱线状态,她不得不承认,她竟然回到了小时候,她无数次的掐捏自己,无数次跑出去看,她以为是孔敬祖想让她忘记儿子制造的假象,但这些无法复制的景致和无法重演的人们,让陈佳酿开始静下来思考自己怎么了。
记得她失去意识时是医生宣布小路成为植物人,想到小路,陈佳酿心里一阵绞痛,即便是生性淡漠的她,面对儿子的悲剧也当了一回泼妇!变的六神无主。
出事的那一天,孔敬祖回国,她带着儿子去机场接他,车子在路上时刹车失灵,出事的时候安全气囊没有打开,她不想追究是不是人为,她只想儿子平安,可惜……竟然是这种结果……
陈佳酿擦干眼角的泪水,承载太多记忆的脑袋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昨日的浮华似乎是南柯一梦,望着眼前低矮的墙体和妈妈给的两分钱,陈佳酿透过日光神经恍恍惚惚。
七八十年代是经济大遗失的二十年,从80年开始好转,中国将进入平稳的发展时期,陈佳酿不见得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对于哪年哪月有什么重大事件,记忆早已模糊,但好在她经历过,如果有一个引子,她可以想起一点什么。
好比,听着邻居家收音机里的广播,她知道邓爷爷的演讲刚刚落幕,他因为不满意美国对台湾的态度起草了一系列的文件,全国上下人心涌动,大有想过去打一枪的意图。
如果不是重来一次,陈佳酿不会知道爸爸也是位爱国青年,听着他每次回来义愤填膺的拍桌子,陈佳酿的嘴角难得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年代有淳朴到让人窝心的民风,即便处决一个小小的贪官都能举国震惊,可惜,这些道德底线再过二十年将一去不复返。
陈佳美走到妹妹面前,她觉的妹妹最近怪怪的,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发呆,给她糖块也不吃,饭桌上也不跟自己抢食物,甚至睡觉时把她最喜欢的枕头给了自己,她觉的妹妹突然间变了,变的比自己更像姐姐:“佳酿,我们去捉鱼?”
陈佳酿看眼姐姐,不禁有种想哭的冲动,姐姐的生活并不如意,老公常年卧病在床,儿女们都要上学,纵然是年轻时最能吃苦耐劳的姐姐,婚后也变的没了生机。
陈佳酿又想起了孔敬祖,她知道孔敬祖背着自己救济过姐姐,当自己想和敬祖离婚的时候,是姐姐拦住了她,姐姐哭着罗列了孔敬祖一系列的好,她才知道,原来孔敬祖那个大白痴始终都是大白痴。
陈佳酿不禁想,此刻的孔敬祖在做什么,耍他的少爷脾气?还是冷着脸一本正经的擦鼻涕?不可否认的不管孔敬祖在做什么,一定都不像自己如此狼狈,不管是经济萧条还是经济腾飞,他皆有让人羡慕的门第,人人都说她走运嫁给了如此一位丈夫,其实各种滋味谁又能知道一二。
“佳酿,我们去捉鱼?”陈佳美又说了一遍,她看着妹妹似乎想得到赞同,可裤脚被爬过来的弟弟拽住,三妹在不远处哭,她只能放弃佳酿去哄老三。
在这个年代家里的老大担负着重要的角色,她们必须为弟弟妹妹无条件的付出,小的时候不懂,现在才知道对她们多么的不公平。
陈佳酿不禁笑了,谈不上重生后有什么喜悦,因为很多过往她并不想经历第二次,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说不的权利,现在她不过是三岁的孩子,她能做的还有很多很多不是吗?
陈佳酿牵起一岁的弟弟,突然想为姐姐做些什么,包括她手里长大后一无是处的弟弟,陈佳国不止一次被孔敬祖从警察局带回来,让妈妈一次又一次哭着上门求孔家救人。
小时候,佳酿和佳国的感情一般,因为佳国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大人们偏心是难免的,加上佳国从小就骄纵,佳酿与弟弟并不亲近,尤其是佳国长大后联合那些猪朋狗友绑架小路,他们的关系一度僵持!
如今看着口吐泡泡、牙齿都没长全便讨好着叫自己姐姐的陈佳国,陈佳酿不禁升起无尽的怜爱,到底是自己的弟弟,心里的偏袒怎么可能不存在。
……
在这种时候,两分钱可以买的东西太多太多,挨过饿的人们还没有从饥饿中解脱出来,节约经济是每个人奉行的准则,就像七天来,菜里油要在显微镜下放大才能看到,酱油一年都吃不下半瓶,鸡蛋是数着数过的,院子里养只鸭子都是‘国宝’,小麦粉是浮华的奢侈品,新衣服只有过年才能穿一次。
这些并不足以说明什么,让陈佳酿屡屡驻足的,是广播里一边一边的国际大事,那些激荡心灵的,知道却无法言语的未来让她觉的行之单影。
黄昏的午后,空中摇曳的烟火的气味,菜香这种东西不太现实,但是却很美丽,很多东西失去后才发现曾经多么幸福,可对于生活在这个时期的人却是无尽的煎熬。
鸡鸣是一晨,钟表都不现实的时候就会发现公鸡多么重要,远处的狗吠声此起彼伏,每一天的时间在妈妈帮老三老四穿衣服的唠叨,和爸爸大声嚷自己鞋子在哪的咆哮声度过。
每天的饭菜差不多就那两样,吃惯了牛奶面包陈佳酿快忘了玉米羹什么味道,何况那个霸道的人绝对不会让自己饭桌上出现他看不惯的菜色……
日子总是过的很平静,没有电视机没有奢侈品,攀比的内容不过是谁家比谁家多一件新衣服,邻居们见面总是非常热情,陈佳酿在和谐的社会里长到了六岁。
有一次,陈佳酿带着三妹出去玩,惊讶的发现她家对门的隔壁小朋友是将来无良的地厂商,陈佳酿足足愣了一分钟,可笑的发现,原来翁建国说他们曾住在一个小区是真的!
小小的翁建国举着他的铲子霸道的扫开自己妹妹:“丑八怪,这块这盘是我的!闪开!”
陈佳莫被推倒,指控的看着穿开裆裤的翁建国:“你推我,我告诉我姐姐,呜呜,呜呜。”
陈佳酿听着妹妹的哭声,脑海里恍恍惚惚,她又想起来小路,如果翁建国是真实的,那么小路呢?她骄傲的小路是不是也会在某个岔路口等着自己。
陈佳莫哭泣的拉拉自己姐姐:“姐姐……姐姐……呜呜,他推我……呜呜……”
陈佳酿回神,现在的生活总让她觉的不真实,以为梦醒了,她还挣扎在孔家的大家庭,依然有小路向她小心翼翼的撒娇声,依然有愁苦的姐姐和不敢找自己帮忙的家人:“翁建国!谁让你欺负我妹妹!”好久没为人出头,不知道这句开场对不对,如果是小路被欺负,孔敬祖绝对会让他自己解决,如果小路敢哭,等待小路的是更严厉的惩罚。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翁建国抬起他纯净的眼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姐姐?
陈佳酿嘴角吃力的掀起,当然知道,曾经翁建国为了拿到孔家的建筑案,没少在耳边重申他的名字,但在陈佳酿的印象里,她们小时候并没有交集,为什么如果……“你如果把铲子借给佳莫玩,我就告诉你我怎么知道的。”
翁建国闻言鄙视的冷哼一声,爱说不说,他才不和小女生玩,丢人!
陈佳酿无语,怎么说也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会被小孩子看不起,还是一个上辈子向自己谄媚的地产商,可陈佳酿不擅长应付小朋友,唯一的儿子被孔敬祖以精英教育培养,小大人的他面对下人比自己有威严从来不需要自己哄骗!如今应付一个上辈子有求自己人,她竟然失败了,陈佳酿很想吼一句:欣梦别墅建设案取消!看谁求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