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晚菊（1 / 1）
见大家纷纷坐下之后，晚菊才在百里奚眼神的鼓励下缓缓开口：“首先……我要向你们二位道歉。对不起，是我当初年轻气盛，才会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说着便向着沐仲儒和姬曼香的方向深深一鞠躬。
“师娘，这与礼不合，您还是快起来吧。”
“仲儒，你且听先把这些世俗礼仪放开听完小菊的话。”
“师傅这怎么能……”沐仲儒正欲反驳，一道慵懒的女声缓缓插入。
“你说道歉？”姬曼香单手支颚，上下扫视了晚菊一圈才红唇轻启，“你应该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吧？你是谁早忘了，何况是你曾经做过什么……所以，你要我原谅你什么？”
“香儿！”
“沐公子，没事的。姬教主说的对。其实，我就是知道姬小姐现在变成这样，才心觉愧疚，决定来这里向你们说明一切，也当我弥补一下自己当年所做的错事。”
“你们可能都很疑惑，为什么我还活着吧？沐公子，你还记得么，五年前你来葬月教的狱中曾给过我一种奇药——失魂散？”
“……记得。可就算那样你也不可能承受姬曼香全力一击啊。”
“这就得感慨奚的医术果然独步天下了。”晚菊看向百里奚方向浅浅一笑，又继续道：“那颗药不但能很快让人进入假死状态，还能为食用者保留一丝气息。当然，其实姬教主当初心慌意乱，虽然全力向我袭来却没有完全命中。所以看起来我就像是那样死了，其实只是药效发作进入假死状态而已。而小绿姑娘因为怕姬教主触景生情所以当晚就速速把我葬了。”
“原来是我们葬月教的水葬习俗救了你……”小绿恍然。葬月教自古崇拜月亮，所以教中之人一旦死去都流行在夜晚趁着月色水葬遗体，因为月光会映在水中形成倒影，承载遗体的木舟就仿佛是飘向月亮。
晚菊轻轻点点头，“没错，说起来小绿姑娘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之一。”
“我只是看你可怜，才用水葬送你，没想救你。”
“我知道。还是要谢谢你，至少送我离开了葬月教，所以，我才能遇到刚好在河边露宿的奚。”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什么美好的事来，晚菊双颊也微微红润起来。
“这些有什么好道歉的？”紫儿忍不住发问。
“……”晚菊低垂着头似乎很纠结的样子。
“小菊，别怕，说出来就算得不到原谅你自己也能轻松一点。没事的。”
“嗯。”得到百里奚的鼓励，晚菊终于又抬起头继续说道，“其实这一切我都是故意的……故意激怒姬教主让她对我下毒手，故意死在沐公子面前让善良的沐公子因为我仇恨姬教主……”
“为什么？你可知道激怒小姐是多大的风险，搞不好就会丧命的！”小绿忧心忡忡的看着晚菊，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要命，到底是有多大的深仇才会做到这一步？
“因为我好恨……好狠……因为魔教出生所以不论我娘多么貌美，多么爱那个男人，最终都不能被娶为正妻，就算体弱的娘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生下了我，最终还是只是一个侍妾，连侧室都不如。我和娘在啸云山庄受尽了苦忍辱偷生着，最后竟然还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被赶了出来……”说到这里晚菊又忍不住颤抖起来。“我永远忘不了娘临死前还叫着那个男人的名字……所以，我处心积虑就是要做一件大事让他不得不承认我……这样说不定就能将我娘，我娘葬入庄家的祖坟，有朝一日可以让娘和她心爱的人共眠。”
“所以你就骗沐公子向小姐下毒？”
“是，眼看我苦心计划了那么久那么轻易便被姬曼香化解了，甚至连最后的容身之所也没有了，一时之间真的好恨。明明都是小姐，她还是魔头的孩子，为什么却备受宠爱无忧无虑的长大？有一群人忠心耿耿从未感受过孤独……甚至就连那么温柔的沐公子也渐渐的喜欢上了她。”
“什么？！”众人都震惊了，顿时目光都投向了沐仲儒。
连一直沉默的沐仲儒也满脸通红的忍不住开口辩解，“晚菊姑娘，你说什么，我自己都不……”
“你只是碍于前武林盟主之子的身份一直不愿面对你的感情罢了。”晚菊淡淡的又投下一颗平地惊雷。
“什么？！”又是目光聚集向一个人。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其实本来不知道的，只是天天伺候在你身边所以看得出来你对小姐的感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似乎总是在压抑自己的感情。后来见到奚，才知道了这其中的缘由。”
“原来是这样……”原来虽然自己一直骗着自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其实在别人眼里却是明明白白的不是么？
“还有，那一次你晕倒也是我故意没告诉姬教主的。并非她不在乎你。我知道这件事你一直耿耿于怀。”
“我……才没有。”
晚菊不理会沐仲儒心虚的辩驳，又开始说道，“想想当初的自己真是自己都觉得羞愧呢……因为第一次有男子对我那么好，所以……那时候以为自己很喜欢你，虽然认识奚以后我知道那不过是单纯的迷恋。可是那个时候，我确实全心全意的想着你……可我发现虽然表面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但只要姬教主一出现，你所有的注意力就全只会投向她了呢。”晚菊苦涩的笑笑，“所以你才没注意到我在你面前吞下失魂散吧。”
“我……”沐仲儒百口莫辩，因为当时他却是只顾着责备姬曼香。
“那时我便知道，如果继续下去，早晚你心底的坚持会崩塌，然后便如姬教主所愿将心投向她的方向。眼看着她就要得到所有我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了，一时之间嫉妒之心便充斥了我全身。于是……情急之下便想到了那个办法挑拨你们……”
“后来，果然如你所愿，看着你死去，我将全部愤怒都洒向了她……”这么多年他竟然因为一个恶意的陷害恨了她那么久，对她做了那么绝情的事，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当年的她会有多痛苦……沐仲儒甚至不敢回头看坐在他身后姬曼香。
“对不起……当我终于体验到爱情的幸福之时，才知道自己当初做了多么过分的事。这些年来，虽然一直很幸福，可是心里却总在责备自己没有资格享受现在的幸福……当前段时间听奚说姬教主失忆了，我心底的罪恶感又全部泛了起来……所以才匆匆赶来，向你们说明一切，希望你弥补我的过错……”说着竟然泪流不止，若不是百里奚上前相扶恐怕已经站不住身子了。
“是啊，小菊这些年来常常和我后悔当初，她心中的自责我最清楚不过了。这次还不顾我的反对带着有孕的身子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和你们谢罪。希望你们也看在我和孩子的面子上原谅小菊。”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话你不早点说？！！你可知道这些年小姐因为你的自私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你知道吗！”说到这里三大丫鬟都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是这样么……我的过去……”从晚菊开始说到现在姬曼香才第一次开口，大家这才想起身带剧毒失去记忆的姬曼香是否能一下子承受这么多。担忧的看过去才发现姬曼香此刻已经面色惨白如纸，神情恍惚不知道是不是晚菊的话勾起了她一星半点的回忆。
“小姐？你没事吧？！”
“我看看。”百里奚刚要上去把脉，就看见姬曼香失去意识软软的倒在桌子上。
“香儿！”
他真是笨蛋，因为那么白痴的理由一直逃避她伤害她。就因为一个无聊的坚持居然错过她五年之久。直到她如今奄奄一息的躺在他面前，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这般在意她，原来自己已经那么深爱着她了。
可是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自己从来没有对她温柔过，她却那么的信任他，爱着他，就算知道是毒茶也要喝下去，就算是知道自己命悬一线也要到他身边。而自己呢？除了伤害她还做过什么？
现在的他还有资格说爱么？沐仲儒看着在百里奚救治下已经平稳睡去的姬曼香陷入了深深的怔仲。
若说以前他还因为晚菊的事坚固堡垒，那么自晚菊解释之后他对她竖起的心墙早已经土崩瓦解了。看着她痛苦心中也莫名的心痛不已，甚至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换回她的健康就好。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多么爱她。所谓的“沐”姓早就随着十几年前那一场灭门之灾消亡了不是么？连长子的哥哥也一起死在那一役之中了，自己到底还在坚持什么？明明厌烦了武林的纷争，所以不学武，只想平淡的过完一生不是么？所以如果当初他没有那该死的坚持，多爱她一些就不会上那种当。
她那么在乎自己，如果他要她不要去涉险她也一定会听的，不是么？那样说不定她就不会中毒，更不会性命垂危了。
可是现在知道了一切的她会原谅他么？
“沐公子……你已经三天三夜没休息了。小姐这里我来看着。你去休息一下吧。”小绿担忧的看着沐仲儒，原本就单薄的身躯如今更加消瘦了。
“我没事，倒是紫儿说的毒仙有消息了么？”听了小绿的话沐仲儒连动都没动一下。
“……还没有消息。”
“这样啊……你去休息吧。我想多看看她。”
“这……”
“小绿你先去吧，我和仲儒说两句话。”百里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是。”
百里奚来了，小绿下去了，沐仲儒依然没有回头，仿佛全世界任何事都没有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重要。
“……哎，你这又是何苦呢？”百里奚忍不住叹气。
“这一定是惩罚吧？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发现是那么珍贵。”以前的她总是那么坚强，坚强的让他忘了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女孩子。
“所以你更要保重身体才能陪她奋战下去。”
“恩，等一下我就去休息。”
“……”每次都是这句话，百里奚一时气结，一掌砍向沐仲儒脖颈间。
“师……傅，你……”话未说完，“砰！”沐仲儒应声倒地。
“哼！对你不来硬的是不行了。”扛起沐仲儒，百里奚轻轻摇头，“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