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裂痕（1 / 1）
“晚菊姑娘！”冲进已经被姬曼香一掌打得粉碎的牢门，托起晚菊弱小的身子，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晚菊狂吐几口鲜血。见沐仲儒过来轻声用只有沐仲儒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沐公子，其实我对你一直……一直，”话终究没有说下去，转起头绪，“不过我知道，你其实早就……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不过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了。”然后不顾病痛，操着颤颤巍巍的声音对着姬曼香说道：“是我赢了呢。”嘴痕慢慢裂开一记诡异的笑，便昏死过去，沐仲儒再探脉搏已没有了脉息。
姬曼香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掌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沐仲儒看着怀里没了呼吸的晚菊只觉得全身一阵寒冷。那个漾着清丽无比的纯洁笑容的女子，曾经一声声真挚的对他说着你真是个好人。暖暖的笑容似乎也暖了他的心，十几年前劫后余生的他恍然看破红尘，不学武功不精医术只为平平淡淡无惊无险的过完余生，只为报答师傅的救命之恩实现父母的临终愿望。
纵然如此，他也因为幼年遭逢如此之大的人事变故而性格迥变。不知觉间变得沉默寡言封闭内心。对于世间万物麻木不仁的自己有时候就连自己也觉得厌恶。更从未想到这样的自己会被唤作好人。
可是现在那两个曾说他是好人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这一切都因为她对自己的感情，如果没有遇见、如果没有心软、如果没有……没有一次次为她动容……这一切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或者晚菊就不会死，众佛寺中的小沙弥、不施大师以及其他众僧也不会死。从来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这般痛恨执意孤行的她，更痛恨曾为她动容的自己……古往今来正邪从来都是不两立的不是么？
抬起头，看不见他心中波涛汹涌只看见了他冰冷的可怕的眼神，“对、对不起……我没想这样的……”姬曼香嗫嚅道，但在他冰冷的目光下竟然越来越说不下去，向来骄傲的姬曼香此刻竟然如做错事的孩童般无助。那双总带给她温暖的眼睛竟然有一天会变得这般冰冷可怕……姬曼香感到心中一阵阵锥心一般的刺痛。
她真的没有想到要杀她……只是当时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杀戮意识凶起，从小她所学所知都是在最短时间内如何取人性命，从来都是习惯性的一击毙命。刚才也是因为怕被他讨厌，所以下意识的想要阻止她继续开口。怕她说的话都成真，自己永远得不到他的爱，拒绝再听下去，所以本能的想要阻止她继续开口……
她，是故意刺激自己的。
苦笑，聪明一世的自己竟然被一个小丫鬟这样摆了一道。看着晚菊静静的躺在他怀里那里仿佛沉睡般，姬曼香说不出有多么羡慕，暗自叹息，便是死也要夺走他么？这个平日她不曾注意的小丫鬟竟然蕴藏了这么大的力量与她抗衡，看起来明明那么平凡却如此绝决。到底为什么这么恨自己要做到这一步？
姬曼香不解，可惜也再无法解开了，因为能告诉她的那个人已经带着她心爱之人的心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了。躺在那里的晚菊已经再也没有办法开口了。
“我知道了……”姬曼香缓缓的抬起脸，缓缓的开口对着沐仲儒，“你走吧……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了。自由，还给你。”她终于认清了，她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所以也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自己强求了这么久，最终只是伤人伤己。
淡泊逍遥的他呆在葬月教没有自由一定很痛苦吧？光明正大又那么善良的他呆在魔教之中一定是浑身不自在吧？其实自己心里一直知道他不适合这里不是么？却一直不肯面对现实，固执的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贪婪着他的温柔，他的笑容，他的体贴。
如今，自己在他心中怕已是豺狼虎豹一般可怖了吧……以前或者他们之间还有一丁点可能。可是如今她杀了晚菊，他一定恨死自己了吧……再也没有可能了，一切都结束了。
怕看到他冰冷的眼神，冷漠的语气。所以，在他开口之前她先开口放他走。只要他能幸福也就够了，她不再也不敢贪心了。
“你走吧……”每一个字都仿佛要费尽她全身力气才能说出来一般艰难。
她至始至终都未敢抬头与他相视，所以也更未看到沐仲儒一瞬间的讶异和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再回神便是沐仲儒抱着晚菊的尸身离开之时。
“慢着，你可以走。但是她，你不能带走！”心中的苦涩肆意泛滥，妒忌的心理就算被他痛恨也绝不让他带走她。更不允许他将她葬在他身旁。
沐仲儒自然也不肯将晚菊交予她手中，此时的他已经认定她心胸险恶没有人性了。
他不肯放下晚菊她就不放行，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还好不知从何时也来到牢狱中的小绿出声化解。
“沐公子，晚菊姑娘就交给小绿吧，小绿也算与她相处多年，这份感情也不会让她尸骨不寒的。定然将她妥善安置。”
沐仲儒一怔，只见小绿言辞诚恳，平日里对她的印象也不坏，再看她面容也是一副温润的样子不似作假。因为晚菊之故如今的他倒也不会一棒子将魔教中人都打入坏人之围。此时见她信誓旦旦而一旁的姬曼香也不多言想来是能做主，况且自己与晚菊非亲非故贸然带走尸身对于晚菊的清誉也有损。是自己一时怒极思虑不周了。稍作沉吟之后竟然也就顺了小绿去了。
接过晚菊小绿也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姬曼香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以她的傲气怎么愿意在心爱之人面前失态？所以自己也盼着赶紧将沐公子遣走好让小姐静一静，自己也好开口安慰。
沐仲儒点点头便不再多言大步离去了。
“小姐……他走了。你还好吧？”将晚菊暂时安置给其他手下，小绿面带忧色的看着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可怕的姬曼香。
“就这样走了么……一点都不迟疑。果真……那么厌恶我吗？”话到末尾竟然已经是颤抖不已，想往日的骄傲狂妄早已不知哪去了。
“小姐……是你自己让他走的。”小绿轻声叹息，为姬曼香可惜，悄悄在一旁观看半天的自己此时已经讨厌不起来沐仲儒了，至于晚菊如今连命都没了如何怪罪？若要怪只能说造化弄人。
“我何尝不想强行留下他？！”不知是和谁发脾气，姬曼香长袖一挥一股掌风扫过小小的牢狱竟然在瞬间轰然崩塌，一时碎石瓦砾如同雨点般掉落下来。而姬曼香却恍若未闻。
“小姐！”小绿以身护主，才险险没让姬曼香受伤。自己却是伤痕累累，不过她已经没工夫觉得疼痛了。因为尘土散去姬曼香竟然一脸空洞仿佛是失了魂一般。看到这里小绿不由心头一酸，两行清泪便齐齐流了下来。一向好强的小姐竟然变成这副摸样。心莫大于哀竟然连哭都哭不出来。
“小姐你别吓小绿啊……小绿这就去求沐公子回来，你别这样啊……”
听到“沐公子”三个字仿佛触动了什么似地，姬曼香竟然有了反应。“回来？留得住他的人，能留住他的心么？”清冷的月光下女子淡淡的笑了，那样的绝望，似是连周围的空气一时间都变得苦涩无比，一阵狂风呼啸，火红的衣衫在风中猎猎而舞，终于一道泪水滑落，随即便被吹散在略显寒冷的空气中。
这偌大的天下，清冷的月夜，是谁敲动谁心弦？又是谁伤了谁的心？
若重新来过，他们之间是否会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