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二十（上）（1 / 1）

走在回神殿的路上，沈婧芸的心有些乱。

回去还是留下，在水濯说出可以回去的时候，这个问题已不存在选择。她太思念她的父母，她的姐妹朋友，思念现代的每一个人每一样物，她迫切地想回到父母身边告诉他们她过得很好，告诉他们不要伤心，这是她一直以来最深切的念想。

她一直觉得亲情是最伟大的感情，父母是自己的唯一，自己也是父母的唯一，无可取代。至于爱情，即使再惊天动地再山盟海誓，换个人一样能活。说她理智也好，说她寡情也罢，她从不会把爱情摆在首位。

所以，那一瞬间几乎不受控制她便跑了出去，潜意识里，她是去见他最后一面的。

可是当看到他时，她突然有些动摇，他的眉目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他的一切让她牵挂，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恋恋不舍”。她想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他大哭一场，她想对他说她要走了看他会如何惊骇，可最终她只是隔着一湖清水轻柔一笑，说道，“多保重”。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知晓这句话有怎样的意味，她只知道那一刻她的心底有个柔软的地方钝钝地疼痛。

夏名平玉一直在前方沉默地走着，气氛是说不出的压抑，快到神殿时，沈婧芸终于打破沉默开口喊道，“平玉……”

夏名平玉停下步子，转过头来。

“平玉，到了现代还能再回来么？”沈婧芸带着微薄的期盼看着他。

夏名平玉静默着没有说话，漆黑的眼眸里有些纠结有些发愣，好半天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穿过长廊，大殿上已是莹蓝熠熠。

神殿的六角已经各摆上了灵水珠，各点之间以蓝色纹路绘成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阵，细看，那一条条的线文，竟是由无数蝇头大小的古怪文字排成而成，平玉说，那就是遗落的上古神文。

而水濯，便站在巨阵的中央，身周闪着莹光，与整个六芒星阵交相辉映。

这样的场景换在平时肯定让沈婧芸目瞪口呆，可现在她却毫无心思，神情间更是带了些晦涩的味道，怔怔地看着水濯有些出神，直到阵中神祇一般的水濯朝她伸出手，喊道，“过来。”

水濯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沈婧芸稍稍犹豫了下，仍是走过去，搭住了她的手。水濯的肌肤是意想中的冰凉，就跟水愿一样，几乎没有温度，像是一块润滑的冷玉。

沈婧芸握着她的手，犹豫了下，问道，“族长，我……回到现代了还能再回来么？”

光晕中，水濯的脸有些模糊，她漠然的表情中似乎带了些怜悯，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世上无万全之事。”

沈婧芸交出的手瑟缩了一下，好像被针扎到，整个人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她其实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答案，可是她忍不住还是抱着微弱的幻想，只有没有确定，她便可以一直期盼，如今幻想彻底破灭。

她转过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夏名平玉。

夏名平玉只是静静地立着，看到她转过头看向自己，努力扯出一个温柔的笑，然后摇了摇头，顿了顿，又摇了摇头。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他不敢开口，他怕自己一开口便是自私地喊她留下。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很自私，因为自私地想得到她，于是处心积虑安排回现代，可天不遂人愿，他终究无法跟她在一起。他想，这也许就是天意。

“时间不多了。”水濯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氤氲的眸子望了过来，让人心一颤。

沈婧芸发现自己在颤抖，水濯肌肤的沁凉似是透过指尖传了过来，一直凉到心底。

“回去还是留下？”水濯的声音仿佛隔着雾气从遥远的彼岸传来，不真实的很。

沈婧芸垂着眼眸，只是看着自己与水濯交叠在一起的手，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莹光下自己的手还显得有些白皙呢，时间长了眼睛盯得有些酸，模糊起来，然后她轻轻呼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回去吧……”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疲惫。

下一刻沈婧芸又再次听到了那种如梵音般的吟唱，比夏名平玉的更具有摄心力，音律蔓延填充了整个神殿，不似解毒时的清水细流，这一次更是绵延如海洋般将人包裹其中。

水濯淡蓝色的长发无风飘动，带着法袍在她身后飞舞，额心那抹亮眼的水纹印记慢慢变化，幻化成一个六芒星图案，印着权杖顶端的莹蓝晶石，灼灼生辉。

沈婧芸就这样盯着水濯的印记愣愣出神，明明已经放弃，心底却仍有着不甘心的期待，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期待，那人明明已经离开了，去了他该去的地方，或许将来他知道了自己的离开会难过，但于他的生活却不会有太大变化，他还当他的王爷，他的身边很快会有别的女人填补她的位置，或许他会思念她，可终究只是思念，一个回忆罢了。

这样想着，可心底有个地方却越来越痛，痛得她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

随着水濯的吟唱，权杖上晶石越来越亮，刺得人不得不眯起眼睛，最后整个神殿突然爆发出一阵蓝色的光。却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惊慌异常，“沈婧芸！！”

沈婧芸蓦地瞪大了眼睛，满眼的蓝光中似乎有暗影向自己扑来，然后渐渐淡去，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