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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沈婧芸讶异地瞪大了眼，刚想说话，那人突然冲自己微微一笑，不等沈婧芸反应，周围整个世界突然变成了一团黑，她脚底一空，整个人开始下坠——
“啊！！”
沈婧芸惊叫着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着气，额上冷汗直流。心还在砰砰砰跳得厉害，她伸手抚住额头，才发现自己双手也在细微地颤抖。
梦，又是梦。
连续两天梦到那个场景了，难道那真的是自己在现代的情景？平玉说过，她的身体变成了植物人……
沈婧芸闭上了眼睛，极其缓慢地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带着一点细微的战栗。
她住在水氏姐妹家，此刻屋里却没有人，安静得可以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水流哗哗声。
披衣下地，窗外淡淡地透进点点星光。
沈婧芸知道，那不是星光，这里怎么可能看得到星星呢，不过是流水在灵力下泛出的光泽罢了。想想这些水族人也挺有趣，湖底不见天日，他们就自己制造出白天黑夜，愣是用灵力控制周围水的光泽，让其随着外界日夜交替而变化光线强弱。
沈婧芸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闪烁明灭的光点，沉思开来。
梦，果真是梦。是啊，那个人又怎么会冲自己笑呢，她似乎就从没笑过吧……
沈婧芸淡淡地叹了口气。
梦里面那个人，才是让她对水濯感到熟悉的真正原因……水愿，一个常年一副冷漠表情的女孩……
第一次见到水愿是在大一开学第一天，当沈婧芸推开宿舍门时，那个女孩正好抬起头来，算不得顶漂亮的面容，却给人一种强烈的感觉，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冷漠感，让沈婧芸好是惊讶了一番，尤其那一双眼睛，黑得不见一点杂质，却也没有一点温度。后来接触久了发现，她不但性情，连身体也是冰冷的，偶尔碰到了都要惊一个哆嗦。
这样的人肯定是独自惯了的，也不主动和谁说话，更不要提攀谈，除非问她话，才淡淡答上两句，表情是一贯的冷漠，不惊不喜没有一丝波澜。沈婧芸本也不会跟她有交集，直到那一天，她看到水愿独自在湖边跳舞……不，那已经不能称为舞蹈，更像是某种神圣的仪式，空灵而又诡异，看着就觉得整个心都会被蛊惑。
那一瞬间，沈婧芸觉得自己仿佛一下被雷击中，心脏立马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像……就像自己强烈地爱上了一个人，那一刻沈婧芸甚至绝望地以为自己是个女同性恋。
直至舞姿停歇，水愿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沈婧芸惊惶地想要逃走，好像偷窥被抓正着的罪犯一样，她惶恐不安。就在这时，水愿却突然对她说，“来，我教你跳这个舞。”
沈婧芸一直不知道水愿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要教她跳那个舞，她甚至怀疑水愿是不是有预谋地在那个湖边等着她经过，但她还是认真地学，虽然不管怎么跳都跳不出水愿那种魅惑人心的味道。
水愿……水濯……现在想来，难道水愿也是水族人？
沈婧芸迷惑不可知，窗外水光渐渐亮起来，一点两点，最后蔓延成莹蓝一片，柔和而悦目。
新的一天到来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哗啦”一声，从门口探入了水若离清秀端丽的脸。看见沈婧芸站在窗边，水若离有些惊讶，“这么早就起来了呀！”
沈婧芸笑了笑，“再早也没有你们早啊，你这是上哪去了刚回来啊，这么早？”
听到这话，水若离捋了捋耳旁的长发，“不是早，是根本没睡，为了祭祀没法子呀。”
“什么？祭祀？”沈婧芸发现了新事物。
“是啊，明天就是六年一次的祭祀大典，还好今年只是小祭祀，准备工作简单许多，要是碰上大祭祀，那可真是要忙死人。”
“祭祀你们要忙些什么？”沈婧芸脑子里突然闪现过学过的河伯娶亲，她不由默默黑线了下。
“小祭祀么，比较简单啦，主要都是族长的事，我们么就是准备一个祭祀舞，这些天都在练习这个，这不，又练了一个通宵。”水若离轻轻打了个呵欠，扭了扭脖子，“幸好族长神力强，我们也轻松很多。诶，正好你也醒了，一起去吃早饭吧。”
说完，水若离拉起沈婧芸就往外走。
“你不要睡会？”
“不用不用，这点算什么。”
“哎哎，等等，等我把外套穿上。”
……
沈婧芸发现自己起的果然早，祁烨和夏名平玉都还没有起身，她不禁感慨曾经不睡到中午肚子叫绝不起床的自己竟然也会有如此早起的一天，而且还是自动自发起来的，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吃完早饭，无所事事的沈婧芸经过再三保证自己绝对只当空气，终于征得水若离的同意去观摩她们的排舞。
其实祭祀舞说穿了它还是个舞蹈，不过动作怪异点，音乐神圣点，表情严肃点，气势恢弘点，好吧，沈婧芸承认那是相当的恢弘和庄严。
沈婧芸没有想到这个水族子民人数居然还不少，单这跳舞的几百号人就让她瞠目结舌，奥运会开幕式也不过如此啊……
这么多人一晚上通宵排舞，她竟然都没听到动静，她真不知是该赞叹这些人动作轻盈还是该哀叹自己反应迟钝。
高台上水若即正在指挥大家动作，水若离则在一旁监督顺便指正错误的姿势。这两个人果然地位不一般呢，沈婧芸想，难道会是下一届族长人选？当沈婧芸趁休息就此问题偷偷询问水若离时，水若离哈哈笑了起来，“族长啊，我和姐姐都不可能了，那可是由神选定的。”
“由神选定？什么意思？难道长得跟你们不一样？”
“不是啊，当新的继承人出现时，族长会有精神感应的。作为族长继承人，出生时就会携带强大的灵力，那可不是我们可以比拟的。”
啊……沈婧芸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活佛转世。
正当沈婧芸暗自揣摩水族跟藏传佛教是否有联系的时候，突然水若离说道，“族长来了。”
什么？沈婧芸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愣着，忽然就瞧见人群分成两边空出了一条道，不远处水濯持杖缓缓走来。
水濯还是那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看起来高贵遥不可及。看得出来，水濯在水族的地位很崇高，她一出现，所有的人都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个个大气不敢出。
不知道为什么，沈婧芸挺怕面对这个族长，大概是对方的气场太强大，让周围的人感觉有些压抑。况且她这可是偷偷跟水若离来看排舞的，不知道被水濯发现会有什么下场。
沈婧芸不禁苦了张脸，偷偷拽了下水若离的衣服，“要是被你们族长发现我在这会不会把我喀嚓了？还是掩护我先退场吧。”
水若离奇怪地瞄了沈婧芸一眼，“族长肯定早就发现你在这里了，还躲什么？”
不是吧……沈婧芸内心连连哀叹。水濯你就不能正常人一下吗？干啥到哪都用灵力啊。
不过，水濯并没有管她，连朝她这方向看一眼都没有，径自走上了高台，就好似不知道这里多了个外人。
高台上的水濯身姿修长而优雅，莹莹的水光洒在她长长的发丝上，炫目极了，一身纯白的法袍更加衬得她圣洁万分。这样的人，当真衬得上那个词，完美无瑕。沈婧芸不禁喟叹。
水濯只是朝水若即轻点了下头，水若即立刻朝众人打了个手势，歌舞升起。
族长在场，众人自然跳得格外认真，水濯却只是静静站着，平视出去的目光模糊而深远，那样子不是在看，更像是用心在感受。
沈婧芸就这么看着她，觉得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竟然出人意料地觉得祥和而宁静。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雾气迷蒙的清晨，湖边那一抹空灵的身姿，轻渺虚无，眼眸轻抬间，仿若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点点落入了心间。
沈婧芸整个人都怔怔的，直到水若离轻轻推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发现水若离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沈婧芸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想不到你竟然真的会被精神力影响哦……”
“什么？”沈婧芸不太明白。
“之前我们排的只是舞姿，刚才族长来了，加入了精神力，想不到你就被影响了。以前只是听说外面的普通人容易被蛊惑，我还不信来着，没想到……”水若离边说边上下瞄了她两眼。
沈婧芸嘴角微微抽动，“我觉得你们去我们那干一个职业会很有前途。”
“什么？”水若离不解。
“职业催眠师。”
“啊？那是什么？”
沈婧芸瞟了她一眼，“是一种神奇的职业，看似骗子又不是骗子，不是骗子却又是在忽悠人。”
正说着，沈婧芸突然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劲，她下意识地猛抬头，目光猝不及防撞进了水濯氤氲的淡蓝色眼眸中，登时心里“咯噔”一声。
水濯望着沈婧芸的方向，静默的脸庞竟隐隐显出几分惊愕，而她身旁的水若即则掩饰不住满脸的讶异。看见这一幕，沈婧芸心底不禁忐忑起来，难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做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貌似没有啊……
“呃……”沈婧芸瞥瞥水若离，对方似乎也很迷惑，看看高台上那两人，再回瞅瞅沈婧芸，“发生什么事了吗？”
高台上水濯身形微动，一旁水若即立刻知意地向沈婧芸走来，“族长有请。”
众目睽睽，沈婧芸只得硬着头皮踏上高台。脚仿佛坠着千斤顶，每走一步都沉重万分。纵使她走得再慢，台阶也还是走到了头，站在水濯面前，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族长大人，您找我有事？”
“你刚刚见到的那个人是谁？”水濯清冷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彼岸传来，如同她茫茫无焦点的目光一样氤氲。
“谁？水若离？”貌似自己一直待那个角落，只跟水若离接触了吧。沈婧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水濯怎么问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水濯虚无的目光扫过沈婧芸的脸庞，却让沈婧芸觉得莫名的寒意，“在刚刚你的精神界中，或者可以称之为你的回忆中，那个黑发的女孩是谁？”
沈婧芸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水濯，“你你你竟然连我想什么都知道？！这也太没隐私了吧！”
水濯没有理睬沈婧芸的话，只是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全场一片寂静，上百双眼睛都盯着沈婧芸，盯得沈婧芸头皮发麻，“好、好啦……干嘛都这样看我……”沈婧芸咕哝着，“其实我说了你也不认识。”
“是谁？”水濯淡淡的声音再次飘来，明明很缓慢却有种无形的压力。
台下盯着她的眼神更灼人了，沈婧芸不得不无奈地说道，“我一个同学，叫水愿。”
“水愿……”水濯慢慢地咀嚼这两个字，目光越过沈婧芸望到了遥远的虚空。
“你认识？”沈婧芸好奇地凑了上去。
水濯收回目光，“不认识。”
倒。沈婧芸很有些无语，却在水濯冷淡的“目光”下只能转为悻悻然，“族长大人还有事吗？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了。”
欲转身，却又听到水濯说道，“能不能再回想一遍那个女孩跳的舞？”
啥？沈婧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水濯的表情，很是严肃。难道还要被她再□□一次自己的精神？这种事怎么能答应？！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好。”好吧，对方的气场太强大了，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大丈夫能屈能伸……
沈婧芸闭上眼睛，努力去回想当时的每一个场景。宁静的湖面上缥缈未散的薄雾，含混在雾中那个清雅的身影，长长的头发包裹在她的身周，随着她的每个动作轻轻荡漾，她抬起眼眸，眉梢眼角间似春雪初融，清冷却又多情……
“族长！”水若即的一声惊呼打断了沈婧芸的回忆，她猛地睁开眼，却看见水濯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望着她的脸上尽是一副不可置信，“她下了结界！”
“谁？”沈婧芸不明所以，呆看着水若即水若离急匆匆簇拥向水濯，台下的人们更是骚动起来。
水濯缓了缓，抬手挥退了意欲扶她的水若即，对沈婧芸说道，“你跟我来。”
不等沈婧芸反应，就见水濯用手杖在虚空画了个图案，蓝光闪过，高台上两个人已消失不见。
（其实，水愿同学“缘聚篇”第十一章就有提到过，不过估计大家也没注意到，就算注意到肯定也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