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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偌大的尊月宫此时格外的寂静，一切会产生嘈杂的物体都已经被处理掉了，包括之前还在哇哇直叫的夏名平玉。
“这是怎么回事？”闻讯赶来的祁烨皱眉瞅了眼斜靠在桌角边昏睡着的被万紫用绣花线捆得跟粽子一样的夏名平玉。
“清早北狄皇帝把属下和千红叫了去，等属下赶回来时便发现夏名平玉与未曾易容的月夫人在一起，属下并不知夏名平玉知道了多少，为保万一属下出手将他擒住，又点了他的穴道，等候王爷发落。”万紫垂手站立一旁，必恭必敬地回答。
“淳于岷尉喊你们？”祁烨眼眸一沉，“什么事？”
“是因为最近‘皇后娘娘’跟少傅走得比较近，所以把我二人叫去问话。”
祁烨闻言眼眸扫过床上和地上两个当事人，寻思着是否有必要警告月姬与夏名平玉保持距离，以防真惹恼了淳于岷尉。
“娘娘这又是怎么了？”祁烨走近床边，看了看床上昏睡的人，然后回眸扫了眼一旁擦汗的老太医，“是……毒发？”
“呃……恐怕之前娘娘曾经情绪激动过，所以经脉逆乱，一时承受不住，所以……”
“真是废物！”祁烨突然抬脚踢翻了他身旁的一张椅子，太医吓得一下扑通跪倒在地，浑身抖得跟筛糠子一样，“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大概意识到自己言行过激了些，祁烨闭上眼负手站着半天没说话。好半天，他才沉着声开口，“本王再给你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还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你知道该怎么办。”
太医身子一抖，赶紧磕头，“微臣知道，微臣一定竭尽所能找到解救之法。”
祁烨冷冷吐出两个字，“下去。”然后又睁开眼看了看一旁的万紫和千红，“你们也下去，把他带出去。”手指的正是仍昏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夏名平玉。
内殿再次安静下来。
祁烨拂袖在床边坐定，又如前一次般将自己的内力探入沈婧芸的脉门。
许久之后祁烨皱眉放开沈婧芸的手腕，凝神看了她半晌，然后自言自语般低喃，“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无论如何都要让你活下去。”
手中银光一闪，祁烨手腕处已然出现一条细细长长的口子，由于刀刃锋利兼之手法快，半天才见红色血液从伤口处渗出，然后越渗越多，滴滴答答。
祁烨一手捏住神婧芸的下颌，让她嘴巴张开，另一手举到她的唇边，让血液全部能顺着流入她的口中。
“喝了我的血，你可一辈子不能背叛我。”祁烨盯着沈婧芸昏迷的脸，半戏谑半认真地说，“否则……血债血偿。”
他深幽的眼眸中一抹阴狠一闪而过，却很快又是沉静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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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剧痛，四肢酸软，胸腔炙烫。以上便是沈婧芸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受。
自己好像又晕了吧，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自己的体质可以跟林妹妹相媲美了？一定有问题，什么时候一定要找祁烨问个清楚，他肯定知道缘由！
在沈婧芸的心中，祁烨俨然成了“十万个为什么”的代言人，一有疑问只要去问祁烨便没有错。
由第一感受引发的第一疑问处理过之后，沈婧芸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张哀伤明灭的脸，那张脸忧郁地对自己说“她不喜欢我……我害了她……”
夏名平玉！
沈婧芸突然鲤鱼打挺“腾”从床上地直坐起来，却马上由于后继无力浑身不济哀嚎一声后又倒了下去。
她这一折腾把一旁闭目养神的祁烨的注意力给全部吸引了过来。
“你干吗？”这女人不好好静养，怎么还精力如此充沛跟耍戏一般。
沈婧芸一转头对上祁烨的眼睛，就把前一刻还想着要问他自己为什么老晕倒给忘了，直接寻了个矛头尖锐的问题，“你把夏名平玉怎么样了？”
祁烨没有说话，黑幽幽的眼眸盯了沈婧芸半晌，“你很关心他？”
“当然了。”
“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跟自己一样是穿越来的，因为他以前是自己的同学，叫邹宇光。穿越本就是个稀罕事，更何况还是旧相识，多不容易啊。可是这些都非常充分的理由在这一刻是不能说的，沈婧芸想了想，“因为我们是有盟约的。”
“盟约？”祁烨眼眸微沉，“盟约里也包括你泄漏身份给他？”
呃？沈婧芸愣了愣，“那个……虽然盟约里没有这条，但这不是事出突然嘛，我也没想到，不过我保证肯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哦？那看来你的身份确实泄漏了。”
沈婧芸瞪着祁烨一时气噎。原来这家伙在套自己的话！天哪！自己还傻乎乎地给套了进去！
祁烨没管沈婧芸，径自沉吟了会，“看来这人留不得。虽然我也不想惹这么个大麻烦，可是……”
“不要啊！”沈婧芸一听说祁烨不能留夏名平玉立刻叫了起来，“你放心，他不会对我们不利的，真的，我发誓！”
沈婧芸一脸的郑重其事并没有让祁烨放弃原本的想法，反而更让他的脸色阴郁了一层，“什么时候你对他已经如此信任了？”
“呃……就在我昏倒前。”这不是昏倒前才认的亲嘛，自己还有很多疑问要找他问呢，“夏名平玉呢？”
“你找他干吗？”
沈婧芸有种在绕圈的感觉，不管自己提出什么样的问题祁烨总会太极地把问题又绕回原点，这让沈婧芸觉得很麻烦很棘手很头疼，她知道自己今天不给出个让祁烨满意的答案就别想见到夏名平玉。
沈婧芸沉思了一会，换上一脸凝重的表情，“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这件事小来说关系到我和夏名平玉自身，大来说关系到北狄甚至□□的命运。”
从某个角度来说，她说的也算真。因为她要找夏名平玉商量的正是两人的未来之路，何去何从？是去是留？从北狄皇帝对夏名平玉的“关心”程度来看，平玉的去留自然影响到皇帝的心情，皇帝的心情自然影响到北狄国情，北狄国情自然又会间接影响到□□国情，这个“蝴蝶效应”还是不能小觑的。当然，在这个复杂凝重的问题之前，她还是有很多八卦要询问夏名平玉的，所谓贼心难改是也。
不过显然祁烨不太相信她那一番话，他一脸似笑非笑地抱臂，“哦？什么事这么重要？本王倒是很想听上一听。”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把夏名平玉拉到我们□□这一边呢？”沈婧芸摆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祁烨闻言心里一动。以夏名平玉在北狄的国师地位，再加上他与淳于岷尉的关系，能将他拉向□□的话，又何愁□□与北狄盟约会有变？不过……夏名平玉凭什么要站到这一边呢？
祁烨心思转了好几圈，表面却仍是不动声色，“凭什么？”
“呵呵，这个就不必王爷费心了，我自有打算。”
祁烨抬眼打量沈婧芸，心中估量她话的可信度。
“希望你不要给本王带来麻烦。”
“麻烦？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与夏名平玉走的如此近已经给本王带来不少麻烦，所以本王希望你能估量行事。”
什么？北狄皇帝已经注意到自己了？沈婧芸没想到对方这么敏锐，她跟夏名平玉也不过才碰头了几次，这个皇帝竟然就吃起醋来，看来在爱情上，男人的胸襟也是很小的……
正感慨着，突然门被推开了，千红有些神色慌张地冲了起来。
祁烨明显不悦地皱了皱眉，不过他清楚自己的属下，没有大事是不可能做出这样举动的。
“发生了什么事？”
“北狄皇帝来了！”
什么？！沈婧芸和祁烨都同时惊愕。
“他怎么突然想到到我这来了？”沈婧芸很不解。
想起之前万紫告诉自己她们早晨被淳于岷尉找去询问的事，祁烨有些明了地摸了摸下颌，“看来是来找他了……”
“他？”沈婧芸微怔，却很快反应过来，马上吩咐千红，“快去把夏名平玉放了，把他悄悄送出尊月宫。让万紫拦着皇帝，就说我身体不适，仍在睡。至于王爷……”沈婧芸环视内殿，“就委屈你先在屏风后避一避了。”
大概从没见过沈婧芸如此雷厉风行的一面，千红有些怔忪，祁烨也是诧异地微挑了眉，然后轻笑了起来。
“笑！你还笑！还不动作快点！”沈婧芸是真急了。
“好好，本王遵命。”祁烨脸上虽仍轻松笑着，动作也不含糊，利落起身，又看向千红，“照你家主子说的去做。”
简单一句话，已经暗示千红从现在开始沈婧芸正式成为她与万紫的主子，她们必须听她的命令行事。
沈婧芸并不知道祁烨这一句话有如此大的涵义，只是兀自担心着自己这尚未易容的真面目如果被淳于岷尉看到了该怎么办。
她放下纱帐，也不顾大热的天赶紧扯了薄被把自己捂个严严实实，就露出两个眼睛在外头，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扒拉乱了自己的头发，把自己弄得跟贞子一样。
内殿里一下安静下来，沈婧芸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胸膛里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的声音。
她一方面眼睛盯着大门，耳朵拔得长长的注意听外头的动静，另一方面还不时瞄一瞄屏风那看会不会看得出破绽，心里头还得担心夏名平玉有没有被送出去。
大概做贼的人就是自己现在这样吧。
夏名平玉，我真被你害死了，也不知道你到底跟那个皇帝在搞什么飞机，把我们这些个旁人连累的够呛。
沈婧芸心里怨念无比。
终于，门开了。
沈婧芸赶紧闭上眼睛，放长呼吸，装出熟睡状，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跳有多快。
“陛下，娘娘仍在熟睡中，您看……”这是万紫的声音。
淳于岷尉没有说话，沈婧芸听到向前的脚步迟疑地停顿了下。
“娘娘身体不适怎么不向朕禀告？宣过太医了么？墨萨，去召太医。”
一个尖细的声音答应着就要退下，万紫赶紧拦住他，“不必了，太医刚走，开了些静神的药。”
“既然这样，那你们要好生伺候好你家主子，别出了差池。”
“是。”
我家的人竟然要听你的差遣。沈婧芸很不爽淳于岷尉那种高高在上的口吻。不过不爽归不爽，她还是只能乖乖地做挺尸状，心里默默祈祷皇帝快点走快点走。
可是上天像是要故意跟她开玩笑似的，淳于岷尉就是赖着不走，不但不走还渐渐向她床边走来。
他要干吗？！
沈婧芸此刻心跳已经不再急速，而是接近停止，脸也由于之前憋闷的发红变为泛白。
他不会突然在这个时刻对这个因为政治联姻背井离乡远嫁他国的公主心生怜悯所以想探望一下吧？沈婧芸心里哀嚎。你要绝情就绝情到底嘛，干吗突然来这一手，会要人命的诶。
空气凝滞起来，连屏风后的祁烨也全身戒备，蓄势待发。
沈婧芸觉得自己每一根汗毛都扩张起来，异常敏感。
就在这非常时刻——
“皇，皇上！”一个太监气喘着跑了进来。
“什么事？”淳于岷尉低沉的嗓音就响在离床不远处。
“少傅，少傅大人他——”
就像是为了应证他所的话似的，夏名平玉已经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淳于岷尉！你还嫌丢的人不够是不是！竟然闹到这里来了！告诉你，我不吃你那一套！”
内殿里一片死寂，沈婧芸完全可以想象淳于岷尉此刻的脸有多黑。
夏名平玉，虽然我知道你很够哥们要急着救我，可也不用这么激进，自己往枪口上撞啊。听听，淳于岷尉大踏步出去的脚步声多么有力，简直就像是要把夏名平玉踩在脚底下辗啊辗啊……
沈婧芸默默地为夏名平玉即将到来的悲惨生活默哀。
一看到淳于岷尉出现，夏名平玉的声音立马矮半截。看来对于这个皇帝，他还是心有畏惧的。
也不知等了多久，外面说话的声音终于渐渐远去，沈婧芸大大呼出一口气。
好险。
待到万紫进来示意已无碍后，祁烨也从屏风后闪身而出。
“看来你与夏名平玉的交情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他竟然为了你能做出这样的事。”
啥？沈婧芸疑惑地看看祁烨，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淡，可是怎么感觉语气那么奇怪呢？
“没，没有啦，哈哈，这不盟约需要嘛，万一我出了事他自己的事也就没着落了。”
“哦？是吗。”
祁烨淡淡瞟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那你自己多休息，我先告辞了。”
说完，衣带飘动，人已出了内殿。
瞧着那个消失的背影，沈婧芸纳闷万分。奇怪，他那个样子明明是在生气？可是他为什么要生气？
沈婧芸很是不解。自己又没得罪他，难道说他发现自己有事隐瞒？可是他有这么高竿可以洞悉一切吗？不可能，不管怎么说他只是个凡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什么事都了解。
沈婧芸冥思苦想着。
可是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是，自己为什么要在意那个人为什么生气呢？
呵，感情，真是个难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