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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纠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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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形如陌路

有一种婚姻原来可以形如陌路,因为彼此不仅不存在在对方的生命中,甚至不存在在对方的生活中……

“这个和汪雨菲共进晚餐的男的竟然是环宇国际的总裁莫子谦耶!”

“真是金童玉女,他们两个还真的很配哎……”

“环宇国际哎,听说总资产已经过了千亿了,要是我能嫁给他就好了!”

“你少做梦了!人家汪雨菲是演艺界的天后,曾经的世界小/姐冠军,芭蕾舞、钢琴全会的才女,就凭你,人家看都不会看一眼!”

坐在教室第一排的我听到后面几排的女生兴奋地拿着八卦小报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的声音,嘴角带着几分嘲讽往上勾了勾,看来想嫁给莫子谦的人还真不少。

熟悉的PRETTY BOY 铃声响起,我打开淡粉色的皮包,按下了接听键。

“纤若,我今天晚上有应酬,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低沉好听的男声传入耳中。

“嗯,好。”我淡淡地应道,心内没有一丝起伏。

这个电话我已经连续接到了整整三个月了,也难为日理万机的他记得每天都打一个来,说着同样的一句话。真不知道,后面那些小女生知道电话里的这个男子正是八卦新闻里和汪雨菲共进烛光晚餐的环宇国际总裁,莫子谦之后会有怎样精彩的表情,想到此,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地向上勾了勾。

“你在笑什么?”醇厚好听的男声透过话筒传来。

我心内一惊,刚才我明明没有出声,他竟然知道我笑了!旋即,我释然。凭莫子谦纵横商场的本事,自然能从我的轻微地气息中知道我的表情。否则,也不能在五年内带领环宇国际坐上亚洲第一传媒集团的宝座。

环宇国际不仅包含五十六家报纸,三十二家杂志社,五家电视台,还包含两个电影公司,一家经纪公司。而那家也命名为环宇的经纪公司旗下最红的艺人莫过于自十五岁出道,一直以玉女形象示人的汪雨菲。

“没笑什么。”回过神来的我简单地答道。

电话那边沉吟半晌,最终他还是没太深究,“那好,我先挂了。”

“嗯,好。”我应道。

将电话收进包里,我有片刻的愣神,直到身边有一个男声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轻响。

“你也是这个班的吗?”

我回头,是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大男孩,长得还算阳光,额头上还长着两个红通通的青春痘。

我微微地一笑,“是啊。”

那男孩立刻笑颜逐开,“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我微微地愣住,想到自己今天的打扮之后,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今天早上从职工宿舍出门的时候,无意间在衣柜里那些搞不清楚是什么牌子但是却贵得咋舌的衣服里面发现了一套大学时常穿的衣服,简单的印着小熊的T恤,蓝色的牛仔裤。我穿上之后照了照镜子,不禁想到了已经从指间溜走的青葱岁月。心血来潮之间,我觉得绑了马尾似乎是个好主意。

我刚想向那个大男生解释,上课铃却响了。

我拿起书,走上讲台,鞠了一躬,微笑着道,“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新闻学概论的老师,白纤若,大家可以叫我纤若姐,或者白老师。”

我从容地打开PPT开始讲课,眼风扫到之前的那个男生,看到他的嘴巴一直张成O字型,并且久久未曾合上。

我是T大新闻系的讲师,我走上讲台的原因非常简单。当初,我考上的是T大新闻系的本硕博连读班,七年毕业之后便很自然地留校任教了。

其实,我是一个很不喜欢变动的人,我想过的生活不过是平平淡淡地做着一份工作,然后做好饭菜,等着心爱的丈夫和孩子的归来。只是,这一切看似简单的愿望如今却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下课之后,熟悉的铃声再次响起,一按下接听键,一个聒噪的女声便震得我的耳膜发疼。

“纤若,你的出版之后得了那么多稿费还不要让我狠狠宰一顿?”

说话的是我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兼死党,刘雪瞳。只不过,她在拿到大学毕业证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念下去了,而是转而投身她自小热爱的服装设计的怀抱。现在,她已经是在业界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

“我就知道要被你宰!算了,我认命了,地方随便你定。”我说。

“那就美丽华酒店吧!”几乎毫不犹豫地,她脱口而出。

我有些奇怪,这个丫头艺术细胞极多,但是在生活上基本是一团乱麻,在上海市生活了将近十年了,都不知道上海分为几个区,如今怎么知道这个上海最贵的,喝一杯茶都要几百块的酒店?

“说得这么快,你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我问。

电话那边传来她略带心虚的干笑声,“怎么会?我肯定没有阴谋的!”

“好吧,那再见喽。”我挂断电话,真不知道这个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美丽华酒店位于上海外滩旁边,隔着透明的落地窗,还可以看到外面美丽绚烂的夜景。而且它的装修非常得华丽,让人感觉回到了中世纪的皇宫。

一路上走过来的时候,旁边盛装打扮的人纷纷用奇怪的眼光打量我。也是,在美丽华酒店居然穿着几十块钱一件的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白色的平底球鞋也实在是太怪异了。

“纤若!”雪瞳踩着十厘米的黑色高跟鞋,扭着胯迎了过来,看到我的打扮之后,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不以为然,“不可以么?”

雪瞳叹了口气,“算了,行还是不行就看天命了。”

她将我引到位置上之后,很意外的,我发现那桌上已经坐了一位身穿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的男子。他长得颇为清秀,算得上儒雅。我落座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中明显地一亮。

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初步明白了雪瞳的用意,这明摆着是一场相亲会。其实,也不怪雪瞳,全世界知道我和莫子谦在一年前已经结婚的人不超过十个人。我实在是不想因为他的关系而破坏我平淡的生活,所以周边的人都不知道我已经结婚。雪瞳这是看我已经二十有七,所以才使出这种伎俩,急着将我嫁出去。

“纤若,这位是赵天浩,赵医师。天浩,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白纤若,T大的讲师。”雪瞳笑着介绍道。

我伸出手礼貌地道,“很高兴认识你,赵医生。”

他轻轻地握住我的手,非常得体地道,“叫我天浩就好。”

雪瞳坐下来就开始殷勤地介绍赵天浩,“天浩是市第一医院最优秀的外科医生,英国牛津大学的医学博士,是海归派中精英中的精英。”

我一直微微笑着听雪瞳絮絮的念叨,静静地用精致复古的小勺子搅拌着手中的咖啡。自从落座以来,他的目光就没有从我的身上移开。这样温柔的目光我却从没有从莫子谦的身上看到过,他的眼中是一片深黑的漠然。

不一会儿,雪瞳果然就以上洗手间的理由离开了。

“白小/姐,你让我想到一句诗。”对面的男子轻轻抿了口咖啡道,我注意到他那骨节分明的白皙的,独属于医生的手。活了二十七年,我见过无数双手,但是他的手却让我想起我十五岁那天遇见元唯的时候,那双透明的似乎看得见青色筋络的独属于画家的手。

“哦?”我在愣神之后颇有兴趣地抬头,“什么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我笑,“多谢你的夸奖。”

赵天浩亦是微微地笑着,“在这样浮躁的世界,白小/姐的身上能有这样独特出众的气质真的很难能可贵。”

我知道他不是油嘴滑舌,“但是世事多变谁保证这一刻的清纯不会变成下一刻的市侩?”

“我相信,白小/姐不会。”赵天浩微笑着说。

我微微有些惊愕,才第一次见面的他为什么能如此笃定地说出这样的话?

接着,我们又谈了些别的,总的来说气氛还算融洽愉快,时不时的发出会心的笑意。

躲在金黄色的柱子后面偷偷看着我们的雪瞳看到我们相谈甚欢而激动不已的时候,却在一个男子从旋转门便走过时,完全怔住了。

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材颀长高挑,最惹人瞩目的却是他的眼神,犀利而深沉,好像全世界的事情都在他的那双黑眸里无所遁形。

莫子谦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雪瞳的身上,而是停在不远处正和对面的男子相谈甚欢并且笑得一脸明媚的女子身上。

很轻微的,他的眉心皱了皱。

莫子谦从来就是这样的人,轻易不泄露自己的情绪。

“总裁?”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助理张新忍不住出声唤道。

莫子谦很快回过神,“我们走吧。”

八楼的议事厅还有人一个上亿元的电影投资案要谈呢。

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雪瞳过了很久才把张着的嘴合上。

而我,在不经意地抬首间看到了他笔挺的背影。虽然我和他这一对夫妻形如陌路,但是我毕竟与他相识超过十年,仅仅是他的背影,我知道,这世上除了他没有人能有他这样的气质。

“怎么了?”赵天浩看我愣神便道。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

的确是没什么,我从来不管他在外面的事,他也不会在乎我吧……

第二章

沉溺的痛苦

有时候,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我就属于被命运扼住喉咙的人。

我和赵天浩吃完饭后,他坚持送我回家,我也没有推拒。他的车是奥迪R8,价值在200万左右。我忽然想起莫子谦的那部坐骑,限量版的布加迪,全世界只有五辆,价值……大概在七千万左右。我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有钱人很多时候都喜欢彰显自己的富贵,其实那辆布加迪跟这辆奥迪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车而已。

车子刚上路,雪瞳的电话就来了。一接通,照例传来了她兴奋的声音,只是我以为她会问我感觉如何的,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纤若!我刚才看到了一个好有型的男人!哇塞,超帅的!那个眼神,只一瞬间就将我**了!”

我翻了翻白眼,“你又犯花痴了。”

“可是这个是我见过最帅的!”雪瞳还在不停地念叨,“我看他那身西装可是意大利手工制作的,至少值几万!”

听到这里,我心念一动,猜想那个人八成是莫子谦。

我的口气忽然变得很是冷淡,还带有些微的警告,“那种男的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还是少招惹为好。”

雪瞳有些气馁,悄声道了句约会愉快之后挂断了电话。

赵天浩看了我一眼道,“你怎么还住在教师宿舍,没想过买房子么?”

房子?我何尝会没有,只是那个不是我的房子。

“我才工作两年,上海的房价这么贵,哪里买得起。”我道。

赵天浩笑道,“也是,向我们这样靠着工资吃饭的怎么也不像那些做生意的,不过以赵**的能力,买房子是早晚的事。”

买房子?我想到我包里的两张金卡。一张是爷爷给的,里面有一千多万,一张是莫子谦给的,里面有两千多万。可是那都不是我的钱,至今为止,我一分钱都没有取出来用过。

很快,T大的教师宿舍就到了。

他绅士地给我打开车门,我下车,看到林荫小道上有几对散步的小情侣,他们手牵着手,看样子很是甜蜜。

“白**,很希望下次还能再次邀约到你。”赵天浩道。

我微微笑着,“今天多谢赵医生的款待。”

我转身,正准备上楼的时候,我听到他说,“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叫我天浩。”

我微微笑着,慢慢地从阴暗的小楼梯走上去。

铃声响起,很意外,竟然是莫子谦,他从来不在这么晚的时候打电话给我的。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纤若,你在哪里?”熟悉的男声传入我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的声音像往常一样的平静,但是我却从中听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呃……我在外面。”我随口扯了个谎。我不是一个撒谎的高手,何况是面对他这样一个谈判高手。

“那快点回来吧,我在家里。”他简短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我陷入了怔忡之中,莫子谦已经三个月不回家来住了,今天怎么会忽然回去?

坐在计程车里的我思绪纷乱,心口乱跳,他一定知道了我搬到教师宿舍去住的事了,怎么办?他一定会觉得我身为他的太太却搬离家里,住到职工宿舍是很不得体的事情,是一件让他不愉快的事情。也是,从来他就不喜欢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他自己可以三个月不回那个家,但是却绝不允许我擅自离开。

想一想,自博士毕业之后我跟她结婚以来已经快满两年了。这两年里,我们没有一次争吵,因为争吵是情人之间的事。结婚的时候,他是无所选择,我是无可奈何,所以,我们的关系降至冰点,我一点也不奇怪。

我下车之后,敲了敲那对我来说依旧很陌生的豪华的别墅大门,张嫂很快就来给我开门。

“太太,你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换上那双穿了两年的毛茸茸的兔子耳朵的白色拖鞋。走进门之后,我意外地看到莫子谦穿着一身蓝色的睡衣坐在客厅里那张乳白色的真皮沙发上,正抽着烟。

在我的印象里,莫子谦好像并不常抽烟,即使要抽,也是在生意场上不得已的应酬,在家里就几乎没有抽过烟。

我的眼风扫到那个水晶的烟灰缸上,那里面已经有好几个烟头了。我怀疑他在生意场上遇到了烦心事,于是小心翼翼地说话。

“我回来了。”

他的头微微地往我这边转了转,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以其说是漫不经心还不如说是一种漠然,刻骨的漠然。我还记得十二年前,刚刚离开苏州老家被爷爷接到北京那栋古老却豪华的别墅里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时,他看着我的眼神,就是这样。那双黑色的双眸里透射出的是摄人心魄的冷寒,带着一种贵族特有的高傲和轻蔑。我知道他看不起我。

因为,我自小在苏州的农村由我的养父母抚养长大,皮肤黑黑的,带着乡村特有的土气。除了这一点还因为我是我的爸爸跟一个出身微贱的渔家女子的孩子。

我的父母再一次争执中双双发生车祸,我的爷爷才开始在外面找我。只是,认错了人。十五年之后,他才找到我,将我带回白家。而之前的那个女孩儿,则无情地被赶出了白家。对那个女孩儿,我一直心怀愧疚,现在我的愧疚感更深了。

因为我不仅抢走了她卓越的出身,还抢走了她最心爱的男人。

那个女孩儿就是汪雨菲。

我想,假如我没被找回去,汪雨菲一定会如愿以偿地嫁给莫子谦,结局一定会比现在好。

他继续吸了口烟,慢慢地吐出青色的烟圈之后,他问,“你去哪了?”

“和朋友随便逛了逛。”我答道,并不敢看他的眼睛。将包搁在沙发上之后,我问,“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他简洁地答道,“晚上的会议取消了。”

“哦。”我道。

一时间我与他之间一只无话,最后我道,“我去洗澡了。”

这幢别墅的浴室就足有我的教师宿舍大。但是我却更喜欢那里。温热的水淋下来,我想,或许,那里没有这里这样冰凉的气息吧。

我裹好浴巾,吹干头发之后,推门走近卧房的时候吃了一惊,因为莫子谦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卧室,而且,还躺在床上随意地翻看着一本财经杂志。

我忽然有些踌躇和紧张。

他抬起头,深黑的眼眸里划过一丝熟悉的惊艳。我知道我长得并不差,甚至还挺秀美,但是被无数美女围绕的他竟然能对我有一丝惊艳,不能不让我感到惊奇。

他将财经杂志搁在个床边的桌子上,“时间挺晚了,我们睡吧。”

我的心本能地抗拒,嘴上却不能有丝毫地不愿,因为他是我的丈夫。于是我很乖顺地爬上床,关掉了灯。

在一片黑暗中,我紧紧地闭上了眼。

一个轻若鸿毛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我的全身一僵。虽然我和他已经结婚了整整两年,但是我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种事。但是,今天,他却很反常地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我疑问地睁开眼,他却轻轻地将我搂入怀中,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的头发,低沉好听的男声响起在一片漆黑中,“难道你没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我疑惑,小心翼翼地猜测着他的心思,但是想来想去也实在是想不起来。

“你就不想问我关于和汪雨菲的绯闻吗?”他接着道。

我释然,原来是这件事。说实话,这两年来,他身上的绯闻不少,真真假假的我也懒得分辨,何况,那个人还是汪雨菲,凭他们两个十多年的交情,我觉得他们两个一起吃个饭真的没什么。

“只是吃个饭而已,有什么要紧。”我想了一个自以为稳妥的回答,只是没想到他会生气。

其实我根本不应该管他,像他这种站在巅峰的人有女人向他投怀送抱实在是稀松平常的事,况且,我自认为是一个及其平常的女人。我唯一不平常的地方就是我有一个曾经是副厅长的爷爷,这也是当初莫子谦娶我的原因。出身高贵,门当户对从来就是莫家选儿媳妇的标准。

当年,元唯离开之后,我等了他整整八年。

在那种无望的等待中,我渐渐地明白,就算他回来了,我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光是爷爷那关我就过不了。于是,我选择了屈从,嫁给了白家世交莫家的公子,莫子谦。我想,莫子谦当时能够答应娶我,不过是因为他没有更好的选择而已。

第三章

风波

事后,我跑到浴室去洗澡。

我泡在澡缸里,将头埋在水里,心内一片冰凉。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流眼泪,或者即使流了也化在了水里,不见了踪影。我曾经试着去接受他,但是我失败了。过往的一切缠绕在我的心头,我发现我与元唯的一切我都还记得,包括他在我生日时送我的那双兔子耳朵的白色拖鞋。那双鞋子我一直都不舍得穿,直到两年前我嫁给莫子谦我才拿出来穿。或许,我是想在近乎无望的生命中找寻最后一丝温暖。

我从水中出来,呼吸着新鲜空气,换上了睡衣之后推开了卧室的门。莫子谦似乎已经睡熟了,我掀开被子,睡在了他的身边。

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瓶避孕药,取出一粒药丸,就着水吞了下去。没想到我刚吃完药,他冰凉的声音却陡然想起在我的耳畔,“以后还是不要睡在教师宿舍了,那里条件太差。”

我平静地应了一声,“好。”

然后,我将避孕药收起来搁在了抽屉里。其实我从来没有刻意避着他吃避孕药,他也早知道我在吃避孕药。对于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提出异议。我觉得,假如他想要孩子的话,会有无数年轻漂亮的人愿意替他生。再或许,他也从不在意这些事,他要的就是一个太太,一个出身高贵,能够拿得出手的太太。

他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像是想要透视我的内心,将我的灵魂挖出来暴露在他的面前。

我感到自己在他这样的眼光的逼视下简直像是没穿衣服一样,“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种动物?”他忽然问。

“什么?”我问。

“兔子。”他慢条斯理地道,“平时看似温顺,但是心却是冰冷的,无论主人对她怎样好,她都保持着一颗疏离而冷漠的心。”

我闻言微微一笑,这倒是很像我,“那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像什么?”他似乎来了兴趣,半支起身子来问道。

“像一只狼。”我笑道,“冷静自持,伺机而动,然后精准出击,将猎物一招致命,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形容得倒是很准确,只不过,你不知道狼最喜欢吃兔子么?”

我愕然,他却低低地笑出声来,然后在我的唇上亲了一下,“好了,睡吧,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我原本想拒绝,但是他却已经翻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我张着口,最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关灯睡下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起身,背对着我在穿衬衫。我不得不承认,他长得还是很帅的,身材也很好,背部的线条很美。很快,他便穿好了衣服,一边扣着衣袖上的扣子一边回过身来道,“在看什么?”

我愕然,难道这个家伙后面长了眼睛?

“在看你啊……”我照实答道。

他好心情地弯了弯眼睛,“终于知道你老公我长得帅啦?”

我笑着扔了一个枕头过去,他笑着接住,“你也该起来了,张嫂大概已经弄好早餐了。”

其实,他难得开玩笑,今天应该是心情很好的缘故吧。

我梳洗好下楼的时候,张嫂果然已经弄好了早饭,杏仁薏米粥外加两碟水晶蒸饺。张嫂是莫家的老佣人,莫子谦对她很好,从小没有妈妈的他几乎将她当成了母亲。结婚之后……张嫂自然还跟着莫子谦。

“太太,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张嫂热络地对我说。自我嫁进莫家以来,张嫂对我也算不错。

“嗯,好。”我道,“谢谢张嫂。”

“子谦呢?”我一边吃一边含糊地问。

张嫂道,“少爷已经吃完了,在外面园子里呢。”

“哦……”我猜想他应该在等我,所以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回卧房收拾了一下,推开大门,却见莫子谦早已坐在了车上,而且是坐在了驾驶位上。

他见我来了,很绅士地下车替我打开前面的车门。我坐进去之后,他才上车。

这辆车并不是他的那辆限量版的布加迪,而是在他的车库里显得非常普通的宝马720。而且,我心存疑虑,“你的司机呢?”

“我今天想自己开。”他道。

我撅了撅嘴,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平时从不自己开车的人竟然心血来潮想要自己开车了。

一路上,我们都很安静。

他忽然开口道,“你学的是新闻传播,为什么要去当什么教书匠,还不如来我的公司工作。”

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及我的工作,我还以为他不知道我是学新闻的呢。

“当老师挺好的,很安静。”我道。

他没有接话,而是专注地开着车。

我也没有什么话要讲,索性转过脸去看窗外的风景。

很快,学校便到了。

一辆宝马停在校门口很快引起了些许学生的侧目。他替我打开车门之后,我低着头下车,只希望不要碰到什么熟人。然而,怕什么偏就来什么。

“纤若!”有一个惊奇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感到有些头疼,但还是堆积了一脸的笑容回过头打着招呼,“早啊,静莹。”

刘静莹,我的同事,平时与我还算相熟,但是她有个外号,刘大喇叭,顾名思义,是个有什么事就恨不得拿着大喇叭让全校都知道的人物。

遇上她的话,恐怕第二天全校都知道我从一辆宝马上下来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莫子谦没有开那辆布加迪过来。

“谁啊?”刘静莹好奇地问道,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我尴尬地笑着,“我的一个朋友。”

偏偏这时候,莫子谦好死不死地走过来,亲切地对我道,“晚上早点回来。”

听到这句话,我简直有撞墙的冲动。

而静莹望着绝尘而去的宝马,眼中的星星不停地闪着,“好帅的男人……”从陶醉中回过神来,静莹开始逼问,“晚上早点回来?难道你……”

我惊恐地望着静莹希望她别做出什么离谱的猜测。

“做了有钱人的情妇?”

我的脸白了白,“真的是我的朋友啦,况且不就是宝马么,咱们几年的工资省着点也就够买一辆了。”

静莹似乎不大相信,好在她不是个喜欢宣传没根据的事情的人,也倒没跟其他人提过这件事,只是时而不时地跟我说,有钱人不一定靠得住之类的话。

今天上完课之后,之前的那个长着两颗青春豆的大男生居然在教室门口拦住我吞吞吐吐地道,“纤若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有些惊讶,但还是跟着他在校园走了一圈。

T大的校园是出了名的美,现在又是盛夏,故而在小湖边上散步的情侣很多。

“纤若姐,虽然很冒昧,但是昨天的我对你说的话,我并不后悔,也希望你能答应。”他绞着手似乎很紧张,但是充满希望地看着我的眼睛。

“关翎,我当然很高兴和你做朋友。”我从花名册上知道,他的名字叫关翎。

他似乎很激动,额头上的两颗青春痘一颗颗地鼓了起来,“那么,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我以后就叫你纤若了?”

我笑道,“好啊。”

我说完这句话,他就像中了□一样兴冲冲地跑走了。

我笑着看着男孩的身影越跑越远,微微笑着想,现在的孩子还真是有活力。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是新闻系院长,马可为。

“纤若啊,你现在马上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我轻敲了敲马院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

马可为见我进来了,满面笑容地告诉我,院里有一个升副教授的名额,他的意思是准备报我上去。我感到很奇怪,按资历,我才工作两年,按研究成果,我甚至不及刘静莹。我沉思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

“马院长,谢谢你的关照。只是我才工作两年,资历不够,院里还有很多讲师够资格,所以,这次还是先不要报我上去了。”我坦然道。

马可为见我这么说显得有些为难,“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我摇摇头,“不用了。”

一出办公室的门,我就打了个电话给我的爷爷,白景天。这件事一定和他有关系。

伤痕

第四章

伤痕

有些时候,你一直以为已经痊愈的伤疤会在一个人再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再次撕开,连皮带肉,血淋淋地出现在你面前。

“爷爷,我升职称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我直接了当地问。

爷爷略显苍老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是我安排的。”

我心头微怒,他一手安排我的婚姻也就罢了,为什么现在还来插手我的人生!

“爷爷,我不需要你用你的权势给我安排,就算我升了副教授,别人也不会心服口服的!”我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气急。

“你不想用我的权势,难道你想当一辈子的讲师么?我白家丢不起这个人!”

又是这句话,好像我白纤若生下来就是为了给他丢人的一般。也是,我这么尴尬的身份,本来就是白家的耻辱!

“是,我一直在给白家丢人,爷爷难道现在才发现么?”我尖锐地说道。

咳……咳……咳……几声咳嗽之后,他的声音有些无奈地再次传来,“纤若,既然你执意不肯,那就算了吧。”

他挂断了电话。

我拿着电话有些发怔,那几声咳嗽不断地回响在我的脑海里,爷爷的病……又复发了么?

熟悉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我机械地按下接通键,里面传来雪瞳醉醺醺的声音,“纤若,你快来陪我,我又失恋了……”

雪瞳从大学起谈的恋爱就跟天上划过的流星一样多,只不过都和流星一样,很短命,最长的一次也不超过三个月。

急急忙忙地到了星期天PUB之后,果然看到雪瞳像滩烂泥一样倒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酒杯。雪瞳看到我来了之后,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朝我挥了挥手,“纤若,这里!”

我心惊胆颤地看着她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生怕她摔倒,好不容易将她扶稳,她就开始在纤若怀里大哭,“为什么他不要我,为什么他不要我?”

我看到她的妆都哭花了,轻轻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雪瞳什么时候能遇上自己的真命天子,为什么每段感情,受伤的都是她呢?

“别哭了,再哭的话就真成了丑丫头了。”我轻轻地拍打着雪瞳的背。

这招果然很管用,雪瞳很快止住了哭,抬起头可怜巴巴地说,“真的很丑?”

“嗯。”我肯定地点了点头,“那个男人不要你是他这辈子的损失,我们的雪瞳是这么好的女孩。”

雪瞳然后就开始在我怀里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完了之后顾自倒了两杯酒,将一杯酒递给我之后,豪气干云地道,“这一杯,为那个有眼无珠的男人!”

“好。”我仰头,将一整杯酒饮下,“干!”

我的酒量很浅,一杯之后我就有些发晕。

雪瞳还要再喝,我拦住了她,“别喝了,明天你还要上班呢吧?”

雪瞳呵呵一笑,“秋季的新设计图我已经交了,还上什么班啊?”

也对,雪瞳是设计师,她要做的就是按时交设计图,交上了设计图还真是没什么事了,也就是偶尔参加时装发布会什么的。

“反正不能再喝了。”我执拗地夺过雪瞳手里的杯子,“我送你回去罢。”

雪瞳甩开雪瞳的手,跨入舞池,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扭动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就随她了,她不将心中的感情发泄出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感到有点疲累,便微微地靠在沙发上凝了凝神。

“白**?真的是你?”一个略微熟悉的男声响起,我睁开眼睛,却见上次见的赵天浩满脸欣喜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站起身,“赵医生,还真是巧……”

赵天浩似乎有些不满,“我说过,我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希望能听到你唤我天浩。”

我微笑着唤道,“天浩。”

他的嘴角微微地向上扬了扬,随性地在我身边坐下来,“那我就叫你纤若了?”

“好啊。”从心底,我对这位赵医生并不反感,权当做交个朋友好了。

“纤若,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指了指在舞台中央舞得正疯狂的雪瞳道,“陪她来的。”

赵天浩微微地笑了笑,“我那个表妹总是这个样子。”

我大吃了一惊,“你是她表哥?”

“是啊……”赵天浩反倒对我的反应吃了一惊,“难道她没告诉你吗?”

我心内了然,难怪这么优秀的男人她自己不抓紧扑上去,反而要介绍给我了……

最后,等到雪瞳跳累了,我和他一起将雪瞳扶上车,送回了家。

赵天浩很自然地道,“纤若,我送你回去罢。”

我有些犹豫。

他见我犹豫不决的样子,绅士地问我,“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我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啊……”

那辆银灰色的奥迪停在了那幢豪华别墅的门口。赵天浩在给她开车门的时候,游戏怔忪地望着眼前华丽得像是皇宫的建筑,“上次你不是住在教师宿舍吗?怎么?”

“其实,我是暂时住在教师宿舍,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微微笑着道。

赵天浩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许多不信任。也是,昨天还是一副清高的样子,今天却住进了这么豪华的别墅?

我也不想过多得解释,向他礼貌地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现在已经很晚了,张嫂大概已经睡了,我拿出钥匙自己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楼上,推开卧室的门,却陡然发现有一点微微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现。

我吓了一跳。

打开灯,却也发现莫子谦坐在沙发上,背影竟然有那么一点萧索。我看到他旁边的烟灰缸内堆积着几十个的烟头,看来,他竟然吸了一夜的烟!

我疑惑,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晚上就成这样了?男人心真是海底针啊……如果是生意上的事,以他的手腕什么事搞不定,要在这里这么狠狠地吸烟?

我的心微微地有些疼,忍不住出声道,“别吸太多烟,对身体不好。”

他并没有看我,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之后,他平静地问道,“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电话?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竟然发现里面竟然有二十三个未接来电,他竟然给我打了二十三次电话?我心内暗想,应该是在星期八PUB音乐声太吵,才没有听到铃声。

他为什么打这么多次电话给我?而且以他这样雷厉风行的性子竟然会不厌其烦地给人打这么多次电话!

猛然间,我想起了早上他对我说的话,“今天晚上早点回来。”

一股负疚的情绪涌上心头,我都能够想象他不耐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打着我的电话的时候的模样。

“对不起,我的朋友喝醉了,我到PUB去接她,没听到铃声。”我低声地解释着。

他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解释,铁青着脸站起身走了出去,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那关门的声音震得我的全身一抖。

我站在原地呆愣了半晌,也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不是已经跟他道歉了么?卧室里一阵浓重的烟味,我走到窗外想打开窗子通通气,却发现窗子早已被人打开,从窗子里向外望去,刚好看得到门口。

电光火石之间,我想到,刚才,他一定是看到赵天浩送我回来了!

虽然我并不爱他,他也并不爱我,但是我会努力地做着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

可是,他竟然会那样想我!

我的胸口弥漫着一种悲凉的感觉,那种感觉使我的胸口闷闷地,似乎不能再呼吸,不知不觉间,一滴冰凉的眼泪滴到了我的手上。

我觉得有些话一定要说清楚,打开灯,却惊愕地发现客厅的巨大餐桌上竟然摆上了满满的酒菜,四周还点上了红色的蜡烛。

张嫂不知什么时候披了件衣服走了出来,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少爷他从七点钟就布置好了,然后就开始等着你。”

什么?

我实在是不敢相信我眼前所看到的,他竟然等了我五个小时?惜时如金的环宇集团总裁竟然在家里默默地等了我五个小时?

我忽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是我和他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

糟糕!我竟然忘了!

我懊恼地锤了锤脑袋,意识到自己真是闯了大祸。试想,一个丈夫布置好庆祝结婚纪念日的东西,到了半夜却看到自己的妻子坐了别的男人的车回来,最后还彻底地忘了结婚纪念日这回事,他该会有多么的恼火啊……

“太太,您也该对先生用点心思才是啊……”

我听了张嫂的话,忽然感到一阵心虚。

试着拨通了他的电话,可是他居然已经关机了,怎么办,该上哪里去找他?

想想,他最可能去的地方。

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对他真是一无所知,连他平常最喜欢去的地方都不知道。

第五章

默爱

这世上有一种爱,隐藏在骄傲的外表下,让你看不出一丝痕迹。但是它确是真实地存在着,当你失去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他对你的重要。

第二天,刚好是星期六,我一大早顶着个黑眼圈跑到了环宇国际的办公大楼。他是个敬业的人,就算不在家里,也该会在公司吧。

我站在前台说要找莫子谦。

那个画着精致的淡妆的女孩子用奇怪地眼光打量我一眼之后用轻蔑的口吻道,“我们总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我有些气馁,我现在顶着两个熊猫眼,因为一晚上没睡好,脸上的更是疲惫不堪,一定丑毙了!她这样说也属正常。

无奈之下,我拨通了他的助理李国立的电话,“我是白纤若,请问子谦在办公室吗?”

他听出了我的声音,立刻殷勤地答道,“是总裁夫人啊,我们总裁今天一大早就去英国出差了。”

去了英国?

“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么?”

“大概半个月才会回来吧。”李国立心内也感到奇怪,昨天晚上总裁忽然打电话让他定第二天一大早去英国的机票,而且今天早上,他来公司布置了接下来半个月的工作之后,拿着行李就离开了。

“总裁走的时候,感觉他心情不太好。”当时,李国立在送他到机场的时候看到他的眉头一直紧紧地皱着,而且好像感觉很疲惫的样子。

“哦,我知道了。”

我放下电话,心情有点复杂,只能等到他半个月之后回来再说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打着他的电话,可惜一直是关机的。在我烦闷的时候,我把雪瞳约出来,在KTV里,包了个豪华包厢。我终于体会到钱的好处了,因为你可以用它来买花钱那一瞬间的快感。

雪瞳看到我甩出一千块的时候,瞪大了眼睛,“纤若你最近发财了?”

“姑娘我偶尔大方一回不可以?”我扬了扬眉。

从八点到十二点,整整四个小时,我唱得嗓子都嘶了。一整晚上,雪瞳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最后忍无可忍问道,“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我怔愣了一下,“我表现的很像失恋了?”

雪瞳及其认真地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恋爱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感觉亏欠了一个人的。”

“亏欠?”雪瞳道,“你要小心哦,亏欠的感觉很可能会变成喜欢哦……”

我笑着摇头,“不可能啦!”

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像他那样的人,任何喜欢上他的人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伤得体无完肤,就像汪雨菲那样。

那天晚上,我接到爷爷的警卫长,余启军的电话,他从年轻时就一直跟在爷爷的身边当警卫,这三十年来便一直跟在爷爷的身边,悉心地照顾着爷爷。

“纤若,你爷爷最近咳得很厉害,医生说很严重,我希望这三天之内你能回来看他。”

“余叔叔,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回去看他的。”

我知道,这通电话绝对不会是在爷爷的授意下打的,爷爷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好,这一点小病,他从不看在眼里。况且,他的骄傲和自尊也决不允许我去看病中的他。

我疲惫地成大字型躺倒在床上,再次拨了个电话给莫子谦。毫无意外,依然关机。这时候,我忽然体会到,一遍又一遍地打一个人的电话是多么令人颓丧。

第二天,我坐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是经济舱。

以我的工资,虽然我并不缺那点钱,但是我实在是觉得没有必要花那个冤枉钱去坐头等舱。到了晚上的时候,我到了北京那幢古老而气派的老宅前。

我从出租车上下来,门口的警卫立刻向我敬了个军礼。

我不禁感到有些嘲讽,他们向我敬礼不过是因为我是白景天的孙女,我姓白。否则,当我还是苗纤若的时候,连门都别想踏进去。

我走到大门口,门就从里面开了,余启军对我说,“纤若,你总算是回来了。”

我一边上楼,一边问道,“爷爷他睡了么?”

“还没有。”余启军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待会儿就别说些刺激你爷爷的话了,他现在受不得刺激的。”

“嗯。”我低声应道。

噔,噔,噔。

这是我的高跟鞋踩着朱红色的木质楼梯的声音。

吱呀,我轻轻地推开虚掩的门,第一眼,我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显得有些虚弱的爷爷。

霎时间,我的眼眶就有些微红。在我的印象中,爷爷从来都霸气得令人不敢违拗,是一个跺一跺脚整个楼都能抖三抖的人物。可是,现在他却忽然变得这么虚弱,像一个真正的老人了。

“爷爷。”我轻唤道。

他微微地睁开了眼,眼中划过一丝讶异,一丝欣喜,一丝微怒,“你怎么回来了?”

我忽然不知道如何应答,看着他那双依旧犀利无比的眼,在他的身边坐下,缓缓地道,“来看你啊……”

“这么点小病而已,哪里须得你专程来看我。”虽然他嘴里这样说,但是我知道,他还是很想见我的。

我注意到他的手还在输液,怕他的手冷着,便将他的手搁在了薄被里,“是,是,是,你这只是小病而已。”我有些无奈地道,这个执拗的老人。

“纤若,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关于升副教授的事。”他忽然再次提起上次的事。

我的心情忽然有些压抑,“我说过了,我不想要不属于我的东西。”我知道,我的语气一定很冷淡。

爷爷忽然变得有些恼怒,多年在官场沉浮中沉淀的凌厉霸气再次显现出来,“不想要?这么多年来,你除了想要和那个画画的元唯在一起,你还想要过什么?”

元唯的名字,就像一把见到,戳破了我好不容易骗自己已经愈合的伤口,过去的伤痛刺激着我的神经,“是!我一直爱着他,可是你已经剥夺了我的爱情,现在你还要主宰我的人生么?”我知道,我那时候一定很像长满了刺的刺猬。

在我博士毕业的时候,他曾经想安排我去从政。但是,我拒绝了。政坛那么复杂,一时天堂,一时地狱。元唯的父亲,元正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前一秒,他还是省委书记,下一妙,他就已经锒铛入狱,变成了阶下囚。

我真的不适合过那种生活,我要的只是平静的生活,每一天都差不多,就像在固定的轨道上行驶的火车。

爷爷被我气得连连咳嗽,脸变得通红。

我几乎是立刻后悔了,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我忽然觉得,自己一向都很不孝。

爷爷的气稍微顺了顺之后,他艰难地开口道,“当初,我将你嫁给莫子谦,除了出身相配之外,还因为我看得出来,他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他会好好地对你的。”

我在心底轻哼,最适合的那个人?最适合的那个,我却并不爱。

慢慢地,他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吧……”

过了很久,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寂静的卧室里只听得到时钟滴滴答答地转着。

“纤若啊,你也不小了,也该考虑要个孩子了吧?”爷爷忽然开口道。

我在心底涌上了一股苦涩,爷爷她还不知道我一直在服用避孕药,“这个事情也急不来的。”结婚两年了,还没有孩子,的确是很奇怪吧?

爷爷没有再说话,只是在他闭上眼睛快要睡着时才慢慢地道,“总有一天你会觉得我说的话是对的。”

等他睡着了之后,我给他拢了拢被子,然后转身出去了。

“老首长他睡着了?”余启军问道。

“嗯。”

“纤若,其实别看部长他很强硬的样子,其实他很需要人陪的。你就留下来多陪他几天吧……”余启军道。

我抬头,注意到他的头发不知不觉已经花白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这个自然。”我顿了顿道,“这些年还要多谢余叔叔对爷爷的照顾。”

余启军朗声笑了笑,他的笑容很阳刚,将他身为军人的爽朗秉性很好地体现了出来。

“照顾老首长是我的责任嘛。对了,小/姐你的卧室已经打扫过了,你可以去休息一下了。”

“嗯。”我轻轻应了声。

下楼的时候,我打量了一下老宅,这么多年,这里一切都没有变,只是显得陈旧了些。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幢老宅的时候,我就像是偷进了人家房子的小偷,用惊叹和胆怯的眼光打量着这里的一切。足足五米高的天花板,巨大的水晶吊灯,深棕色的宽敞的沙发,还有能照得出人影儿来的红色漆木地板。这是刚从苏州农村来的我根本不能想象的事。

我还记得,那天,有个与我一般大的女孩儿跪在门外哭泣,苦苦地哀求着,大喊着爷爷不要扔下我。她跪了整整一天,到最后她喊得一声比一声嘶哑。我出于同情,给她端了一碗水。但是她一巴掌拍掉了我的手。

砰得一声之后,我惊慌地抬头,正对上她看着我的眼神,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愤恨,冰凉得像一把刀子。

那个眼神,我至今也没有忘掉。

试探

第六章

试探

很多时候,我们宁愿相信一些看似真实的东西来证实自己内心里执拗的想法。

推开窗,我看着窗外满天星斗的夜空,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看到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莫子谦那双闪着微光的双眸。我忍不住微微地笑了笑,里常出现的那个眼眸如星形容的就是他那样的眼睛吧。

今天舟车劳顿了一整天,我冲了个澡之后,很快地睡着了。这一夜,我睡得很香。

爷爷的病渐渐得好了起来,咳嗽也止住了。我在陪着他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他总不免叹息说,以前赤着膊在大冬天里下河都没事,现在这点小病都要拖这么久。

有一天晚上,我在偶然间上网的时候,看到了关于莫子谦的消息。

一张大幅照片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照片很清晰,以至于可以清晰地辨认出正在拥吻的两个人,一个是影视玉女汪雨菲,一个是环宇总裁莫子谦。

我的头顶像是一道惊雷闪过,大脑一片空白。其实,虽然早知道汪雨菲爱着莫子谦,也早知道以莫子谦的身份不可能没有别的女人,但是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一股痛楚从心底蔓延开来。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以莫子谦的势力,要压下一张照片可谓是易如反掌,怎么可能让这样的照片发出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张照片首先是在他的授意下发的。那么,他这是想向外界宣告,汪雨菲与他的关系吗?

“纤若。”

爷爷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很惊异,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阖上笔记本电脑。

“在看什么?”爷爷坐在了我身边。

我微微笑了笑,“哦,没什么,随便浏览了一下网页。”

爷爷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你看到了那个新闻?”

我慢慢地点点头。

“你准备怎么做?”

我有些愕然,“做什么?”

爷爷用那根拐杖轻轻地敲了敲地面,“当然是宣示你这个女主人的身份。”

“爷爷的意思是,封杀汪雨菲?”我骇然。

“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爷爷道。

呵,爷爷竟然可以这般对待做了自己整整十五年孙女的人,就算汪雨菲不是她的孙女,他难道对她就没有一点感情吗?爷爷,果然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果断,狠绝。当年,汪雨菲在大门外跪在地上整整一天,他都可以无动于衷。

“这件事就不劳爷爷费心了。”我几乎是带着讥讽的笑容在说话,“莫子谦如果真喜欢她,你以为他会看着我们封杀汪雨菲吗?”

爷爷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住了嘴,转身走的时候轻轻地关上了门。

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言情里那个狠心拆散有情人的小三。

第二天,我回上海的时候,余叔要派车送我去机场,我拒绝了。只是没想到我在浦东机场下飞机的时候,看到贵宾出口处,一大群人拿着摄影机照相机的记者在严阵以待。还有无数人高举着写有“I LOVE SOFIYA”等牌子,翘首以待。

我的嘴角轻轻地往上勾了勾,原来是汪雨菲从英国回来了。

随着一阵闪光灯的闪烁,汪雨菲身穿一件低调的黑丝真丝裙走了出来。她戴着一副很大的墨镜,将大半张精致的小脸都遮盖住了。无数记者一拥而上。

“请问,你和环宇总裁莫子谦先生是不是在英国共度了长达半个月的时光?”

“两人准备什么时候公开关系?”

“你的前男友应翔对于你和莫子谦的关系是什么态度?”

保安奋力地拦住人流,雨菲一直低着头在好不容易空出的通道里快步走出。

我站在人流之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在这样的世界里,她过得一定很辛苦吧?

然而,她的脚步蓦然停住了,视线直直地射向我的方向。虽然,她带着墨镜,但我仍能够感受得到她的目光,冰凉得刺骨的目光。在她脚步停住的那一瞬间,无数的记者趁机蜂拥而上,将她团团地围住。

“对于这次你与环宇总裁的亲密吻照,你有什么要说的?”一个短发的记者抢先问道。

她缓缓地摘下眼镜,露出甜美清纯得过分的小脸,她的樱桃小嘴微微地绽放开一个动人心魄的弧度,“我与莫子谦的确正在热恋中,但是,一切都只是刚开始,还请各位记者不要太过张扬地报道。”

她说完之后,视线微微地转向我,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似乎在向我示威。

虽然我的心中微微地有些酸涩,但是我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愤怒或者伤心的表情,我只是微微地一笑,向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我几乎想像得道,汪雨菲下一秒的动作,一定是轻轻咬着嫣红的唇,然后轻轻地气愤地跺一跺脚。

汪雨菲在十五岁之前,是真正的大家千金的模样。她的芭蕾曾经获得全国青少年芭蕾舞大赛金奖,她的钢琴也得过全国性的大奖,除此之外,她还有一张美丽得过分的脸。她长得很像我的母亲,吴笙绮。我看过我的母亲的照片,是一个真正的美人,而在我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与她相似的地方,虽然我长得也很清秀,但是却称不上是美人。我想,这也是整整十五年里爷爷以及所有的人没有怀疑过汪雨菲的身份的原因。

我想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她一定还是白家的千金大小/姐,还是我爷爷手里的掌中宝,她也会如愿以偿地嫁给莫子谦。但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我甚至有时候会恶毒得想,她一直近乎狂热地喜欢莫子谦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以为莫子谦就像白家大小/姐的身份一样原本也该是她的。

那场车祸并不是很严重,但是却需要输血。正是因为输血,爷爷才发现当初从孤儿院抱错了孩子。当时,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将我搁在了孤儿院的门口,胸口挂着我的父亲与她的定情信物,一块翠绿色的玫瑰花形状的玉。

我不知道那块玉后来怎么戴上了汪雨菲的脖子,我只知道,我在汪雨菲被接到白家之前就已经被我的养父母收养,带到了苏州风景如画的那个小乡村。

命运就是这样奇怪,一瞬间就可以天翻地覆。我有时候会想,假如我没有被接回白家,所有的人都会更幸福,这其中也包括我。

毫不意外地,一回到家,莫子谦已经回来了。我在推门进来的一刹那,我看到他在接电话,而且似乎很生气。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压下来!”

挂断电话之后,他回头看到我提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的时候,微微地一愣,“你回来了?”

“嗯。”我轻轻应道,张嫂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笑盈盈地道,“太太,你可算是回来了,子谦回来好些天了。”

子谦回来很多天了?他和汪雨菲不是在英国待了半个月吗?

今天,莫子谦身穿一件银灰色的衬衫,领口开着,穿着一双拖鞋,显得很闲适的样子。

原本,关于结婚纪念日的事,我想要向他道歉的,但是发生了这件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开口。又或者,他自己也根本不会在意吧?

他站起身,深深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找出不一样的地方,“爷爷的病还好吗?”

我点头,“爷爷的病已经好了。”

我慢慢地走上楼的时候,他叫住我,“纤若!”

我的脚步顿了顿,回过身微微地笑着,“怎么了?”

“你刚刚是从浦东机场来的么?”他问道。

“是啊。”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很是奇怪,黑亮的眸忽然涌上了些阴霾,像是微微地隐藏着怒意,“难道你没有话跟我讲吗?”

我自然明白莫子谦话里的意思。

他不过是试探我有没有听到汪雨菲讲的那番话而已。

于是我很坦率地告诉他,“你想问我什么?关于你和汪雨菲在英国的事?还是问我知不知道你们的关系?”

莫子谦走上楼来,一把拽住了我的手,声音陡然增大,那双黑眸里的暴怒更甚,“白纤若!为什么好像什么事都没办法打破你这张冷淡的脸!你的心难道是冰做的?”

“你希望我怎样做?”我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声线,“吃醋还是和你闹离婚?你觉得我们可能离婚吗?”

我深深地知道,只要爷爷在世,他就不可能和我离婚。

“白纤若!”

他攥着我的手越发使力,让我微微地有些吃痛,“放开我!”

他慢慢地放开我的手,转身离开。

这些日子,子谦再也没有回过家,就连以前那每日一次的电话都没有了。

果然,汪雨菲和莫子谦的事很快被压下去了,各大杂志社和报社都没有人敢再说他们的事。我的《静忆》销量突破十万,这个数字虽然不是特别好,但是已经很让我满意了。只是,我没想到随着我的的大卖,有一个人找上了我。

那个人就是著名女导演王艺,她以女性视角的细腻而闻名影坛,上一届还一举夺得金球奖的最佳导演奖。

她提出将我的改编成电影,我自然很高兴,只是我却没想到我与她见面之后,她竟然提出让我去试镜。

第七章

尴尬的聚会

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相信一见钟情?其实真正的一见钟情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而是在特定的某一地点,某一刻,两个人看着对方忽然产生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感觉。

“白小/姐,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我觉得,你很符合这部电影里女主角的那种被世俗遗弃的孤清和冷淡。”她搅动着被子里的咖啡,饶有兴趣地望着我,“假如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试镜。”

我有些愕然,“我?”

“是啊。”

我失笑,“我从不觉得我自己有演戏的天赋。”

“不”,王艺望入我的眼,带着某种欣赏,“我不会看错的,你绝对是适合活在镜头下的人。”

我笑了笑,实在是觉得荒诞得很,“谢谢王导演的抬爱,不过,我实在是对演戏毫无了解,我相信当今的演艺界会有很多女演员符合你的要求。”

王艺笑了笑,“好,我也不强求。但是,我衷心希望你能改变主意。”

我并没有把王艺的话放在心里。

通过大喇叭刘静莹不留余力的宣传,许多同事都知道了我的大卖,于是系里的老师就起哄说要我请客。

我自然答应下来。大家一片欢呼之后就开始热烈地讨论起地点,只是大家的意见一时很难统一。

刘静莹忽然大声提出建议,“我们不如去纤若的家里怎么样?可以尝到纤若的手艺啊……”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我们的系主任田教授兴奋地道,“看纤若就是贤妻良母,蕙质兰心的样子,烧菜的手艺肯定不赖!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我倒是有些犹豫,教师宿舍已经很久没去过了,况且我一向不大爱收拾屋子,那房子怎一个乱字了得,将大家带去,岂不是毁了我一向良好的形象么?如果带去家里的话,又怕……

“怎么样?你一句话!”刘静莹一拍我的肩。

于是,大家的眼睛齐刷刷地望着我,满含期待。我叹了口气,看来是躲不过去了……想了想,反正,子谦应该不在家。

“既然这样的话,欢迎光临。”

几十个人分两辆车,驶向我的家里。我打了个电话给张嫂,想了想菜名之后将要买的材料交待张嫂去买。

“纤若,这一带都是上海著名的富豪区吧?真没想到你家里竟然会这么有钱!”刘静莹一边打量别墅内的陈设,一边满含欣羡地惊叹着。

“纤若,你平时瞒得挺紧的啊。”田教授惊疑地看着我。

我很是颓丧,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好了,大家随便坐坐。我去做菜了。”

张嫂给大家端上热茶和水果之后,我便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

一个小时之后,我所做的八道小菜全部搞定之后,端上了桌。

“哇塞,你做菜的手艺是向谁学的啊?太棒了!”刘静莹吃了一口之后,满脸享受的样子。

我做菜的手艺绝对不是像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一样,学来作为一种消遣。当时,我的养父母为了谋生每天都无法按时回来,煮菜的工作自小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每天,我放学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在那个土灶台生火煮饭,那烟熏得我时常睁不开眼睛。

“做多了,自然就会了。”我笑道,“都是苏州的家常小菜,你们不要嫌弃啊……”

就在大家吃得正开心的时候,忽然大家逐个地静了下来,其中刘静莹还夸张地大张着嘴。

我顺着大家的目光去看,只见楼梯上立着一个身穿浅蓝色睡衣的男子,脚上穿着大大的白色毛拖鞋。他这样的打扮倒是少了几分他穿西装时的锐利和疏离,反倒增添了几分……呃……可爱和俏皮。

天啊,我竟然这样用了我以为永远不会和莫子谦搭上边的词语!

不过,他不管穿什么,都是该死的好看。

其实,我一直也没有否认过,莫子谦有一张上好的皮囊……

我看到他怔怔地立在楼梯口,似乎对客厅里忽然冒出来的一大群人感到很惊骇,并且微微地把眉头皱了皱。

我的心忽然虚了起来,我知道莫子谦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而且特别不喜欢吵闹。

我对僵住的众人道,“对不起,失陪一下。”

我飞快地跑上楼梯,不自觉地执起子谦的手,将他往屋里拉。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我刚刚从美国飞回来,刚刚洗完澡爬上床想倒一下时差,就被你们吵醒了。”虽然他这样说,但是他的嘴角竟然微微地勾了勾,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还注意到,他竟然将手很随意地插在裤子开口袋里!要知道,莫子谦一直接受严整的家庭教育,就算是吃东西汤匙都不会碰到盘子!而这样随意的动作基本不可能从他的身上看到!

奇怪!真的是太奇怪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我以为你不在家,所以把大家请到家里一起聚一聚。”我对于打扰到某人的睡眠进行了检讨。

“没关系。”他眼里似乎也透出淡淡的笑意,“反正我的肚子也有些饿了,你不介意我去蹭吃的吧?”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当然不!”

然后,我一直站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心里在思索,他为什么心情忽然会变得这么好。

莫子谦与我对视半晌之后道,“虽然你是我的妻子,可是你就这么想看你的丈夫更衣吗?”

闻言,我的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直直烧到了耳根。

我以光速消失从卧室消失。

一下楼,大家已经恢复了正常,毕竟都是大学老师,素质都很高,不管人家是不是未婚同居,或者傍大款,都是人家的私事,旁人都没有资格去管的。

虽然大家还是在喝酒吃菜,但是我明显感到气愤很不一样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我其实是前教育部副部长白景天的孙女,而且还是环宇总裁莫子谦的妻子?

在这样尴尬的时刻里,莫子谦已经换上了一身休闲衣服走了出来,米黄色的线衫很好地显出了他颀长的身材,外加上淡蓝色的运动裤的完美搭配,将他衬托得清俊非常。

我看到刘静莹的眼睛已经看直了,眼里似乎还有桃花在闪动。

他走下来之后,很自然地环住了我的肩,姿态做得非常自然,“大家好,我是莫子谦。”

莫子谦?

刘静莹眼睛闪了闪,这个名字感觉好熟悉哦……

“男朋友?”苗主任率先开口,以纤若的性子应该不大可能傍大款……

就在我纠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莫子谦已经先开口道,“不是。”

“不是?”众人更加疑惑,“那是……”

莫子谦眼里的笑意越发浓厚,“我是她的丈夫。”

丈夫!

“纤若,你什么时候结婚了?瞒得竟然这么紧?”静莹惊叹道。

我倒是被莫子谦温柔得过分的话给弄得有些发晕,紧接着就听到莫子谦道,“我们两年前就结婚了,纤若性格内敛,大概没有跟你们提起罢?”

“纤若!你这就不应该了,有这么俊俏的老公竟然藏得那么深,是怕老公被人抢走不是?”静莹素来口无遮拦,我被逼急了,开口道,“是啊,我就是怕被别人抢走,怎么样?”

这句话,刚说完,我就看到子谦用一种温柔得足以腻死人的目光看着我,“原来是这样啊……”

窘!

我这一辈子都没这么窘过!

大家的这一顿吃得很是开心,到最后杯盘狼藉,东倒西歪。其实,最让我感到窝心的是莫子谦,他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西式的教育,从不与人共用碗筷,更别说是和大家在一个盘子里吃菜了。而且,在我的眼里,莫子谦一直是待人有礼但是疏离,言谈间自有一种贵族式的高傲。但是今天,他和一帮子老师却相处得很是融洽,那种浸在骨子里的高傲竟然没有表现出来。

说不感动简直是不可能的。

到了十点左右,我和子谦把他们送走之后,张嫂已经在收拾碗筷了。

二楼宽敞的阳台上,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拿到眼前细细地看着。他的气息暖暖地洒在我的手背,我感觉像有一只羽毛轻轻地拂过我的心。

“怎……怎么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结巴。

“我在看,我的太太竟然生了这样一双巧手能煮这么好吃的菜。”他的嘴唇微微地向上扬着,深黑的眸子里闪着星光般的光泽。

我的神经不受控制地恍惚了一下。

他低笑,俯身轻轻地在我的额角吻了一下。

湿湿的,暖暖的……

虽然,我嫁给他两年了,按说这种程度的亲吻实在是平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我的身子竟然微微地抖了抖,就像我的心一样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子谦……”

我唤出口之后,微微地感觉有些别扭,因为我真的很少唤他的名字,结婚前,我一直喊他莫子谦,结婚后,我们两个是在很难有交流的机会,所以,我会感到别扭是很正常的。

“嗯?”子谦倒是不觉得奇怪,应得很自然。

“那个……”我有些吞吞吐吐,“上次的事很抱歉。”

简单男孩

第八章

简单男孩

有时候,你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也无法真正地看透一个人的原因,是因为你没有打开你的心扉,很当你在某一时刻了解了某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其实也可以很简单。

“那个……”我有些吞吞吐吐,“上次的事很抱歉。”

“什么事?”子谦微微皱了皱眉。

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还是决定要道歉,“就是上次我忘记结婚纪念日的事,很抱歉。”

我原以为莫子谦一定会非常绅士地道,没关系,可是他却忽然换了一副嘴脸,有些赖皮地道,“你还知道错啊?如果做错了事,道歉就可以,世界上还要警察干什么?”

我愣住,他说的话怎么好像是《流星花园》里道明寺的台词?难道他也喜欢看哪种小女生看得言情剧?

“那你要我怎么样嘛?”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的口气带着微微撒娇的味道。

莫子谦邪邪一笑,“这个我要好好考虑考虑,等我想好了再答复你,反正绝对不能便宜了你。”

外间的夜空星光灿烂,里面的气氛也像是搀上了一丝丝甜蜜的空气,他俯身,唇渐渐地靠近我。

我的心跳如擂鼓一般。虽然我和他早已经有了男女间最密切的动作,但是当他要吻我的时候,我竟然像初恋的小女生一般,有些慌乱地忘了闭上眼睛。

就在他的唇就要碰上我的唇的时候,我的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熟悉的PRETTY BOY铃声从来没有显得如此刺耳。

他撇过脸去,显得有丝懊恼。

是赵天浩……

“喂……”

“纤若,假如我有这个荣幸的话,能否邀请你在明晚共进晚餐呢?”赵天浩温和的声音传来。

我怯怯地忘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此刻的目光真是差不多能够杀死一头牛,于是我赶忙道,“对不起,明天我已经有约了。”

电话那端停顿了一下,“那么,我们再约时间吧?”

我应了一声好久匆匆把电话挂断了。

“是上次送你回来的那个医生?”子谦的嘴角有些微微地上翘,显得几分男孩的淘气和别扭。

“你怎么知道他是医生?”我惊叹。

“我想知道什么调查不出来!”他理所当然地道。

我有些颓丧,也是,他可是亚洲传媒帝国环宇的总裁,自然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

“以后,你不准再见他。”

我对子谦的反应感到有些好笑,但说实话我也不想再去见他了,我已经结婚了,实在是没必要让另一个人做不必要的幻想。

“知道了。”

他再次俯身,我也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可是就在这时PRETTY BOY 再一次响起。

我看到子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怎么这么多电话?”

我抱歉得一笑,接起了电话。

“纤若,你的老公,莫子谦是不是环宇的总裁,身价千亿的那个?”静莹聒噪的声音响起。静莹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不对经,莫子谦这个名字熟,他的样子也很熟悉,她一定在哪里看到过他。于是,她回到家打开电脑,在百度搜索栏里输入了莫子谦三个字。

终究还是被她知道了,“是。”

电话那边出现了罕见的沉默,很久很久之后,才出现一个弱弱的声音,“纤若,我一直以为你跟我一样是个普通人呢。”

我听得出来静莹的失落,“对不起,没告诉你。”

下一秒静莹的声音就在此恢复活力,“好啦,既然知道你是总裁夫人,那下次我三十岁生日你的礼包可要大一点哦,少了不收哦!”

“知道啦。”我笑,“一定会包个大大的红包给你。”

挂了电话之后,我故意摆出了一副哭丧的脸。这一举动果然引起了子谦的注意,“怎么啦?”

“怎么办?他们知道你是谁之后要狠狠地宰我一餐!凭我的那点工资哪里够?”

“我给你的金卡呢?为什么不用?”他好看的眉头皱了皱。

“我要是用你的钱用习惯了,哪一天你不要我了,我不是要饿死?”我半开玩笑地道。

“不会有这一天的。”他的语气很认真,就像是在做一个承诺,“除非你要离开我,否则,我绝对不会主动离开你。”

我笑,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他的唇。

这一晚,我们过得很愉快,只是,在他忍着汹涌而至的□撕扯着我的衣服的时候,我忽然感觉下腹一疼,葵水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

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最不该来的时候来……

到最后,子谦去冲了两遍凉水澡……

然后,我窝在他的怀里睡到了大天亮。

那个晚上,有些事,我在刻意地忘记和忽略,比如汪雨菲,比如元唯。

第二天,我去出版社和编辑商量再版的事情。只是,我在出版社的洗手间里却听到了一个让我震惊无比的消息。

“要不是上面有话下来,那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写的东西也能出版?”

“你啊,也别太抱怨,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谁叫人家有门路,有关系呢,听说有人雇了专门的宣传团队给那本做宣传,她的东西自然就卖得好了!”

我僵立在原地,震惊得不知道如何反应。

我一直以为我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并没有一丝一毫靠着我的爷爷,但是我错了,原来我一直都在靠着他,他也一直在暗暗地操纵着我的生命。

的确,他需要我像莫子谦一样在商场扬名立万,或者像我的父亲一样在政坛叱咤风云,但是,他却忘了,他的孙女白纤若既没有莫子谦那样的商业手腕,也没有父亲那样的政治头脑,我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而已!又或者,我之所以能成功地留校任教也是拜我爷爷所赐?毕竟,当时与我争夺留校名额的人是相当优秀的一个人。

我的心急切地寻找着一个出口,想要到一个爷爷触及不到的地方,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吗?

就在我一片混沌的时候,铃声响起。

“纤若,在哪里?”子谦的熟悉的声音传来。

“在出版社。”我努力地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晚上一起吃饭,我去接你。”听得出来,他的心情很愉悦。

“好。”我应道。

签约仪式。

“白小/姐,请签约吧。”

我拿着笔迟迟没有动手,心内五味陈杂。

“白小/姐?”

我抬头微微地一笑,“对不起,我可能不会签署这份合同了。”

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我转身离开。

一下楼,果然看见子谦的车子停在门口,黑色的车身,流畅的线条,显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我坐进去之后,子谦看着我道,“是签署再版的合同吗?”

我疲惫地摇了摇头,靠在了软软的靠垫上,“我没有签合同。”

“你没签?”子谦吃了一惊,随即握住了我微微冰凉的手,微微一笑,“不签就不签,反正我养得起你。”

我自然知道子谦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他从来都是那样聪明的人。我也索性开始耍赖,“你说的哦,以后我都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我们今天就去最贵的地方吃去!”

“好。”子谦用近乎宠溺的眼神看着我,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脸蛋,“就怕把你喂肥了。”

到了上海最贵的地方我才知道,最贵的地方原来不是美丽华酒店,而是这家法式餐馆。这家餐馆是由法国顶级厨师奥菲让罗开的,实行的是会员制,而且一天只接待一位顾客,价格嘛,我看够一般的家庭吃个半年的。

我看着菜单上的价格咋舌,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从容地点着餐的某人,气愤不已,“莫子谦,你不会每餐都到这种地方来吃饭吧?”

“差不多吧。”

我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有钱怎么不去捐给慈善机构。”

某人好整以暇地望着我,“你怎么知道我没捐?”

我无语,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低下头在心里骂了一声,纨绔子弟!

对面的人却轻声笑了出来,“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是用这种眼神看我的。”

我抬头,“什么眼神?”

他收敛了笑容,做认真思考状,“嗯……应该是……某种欣羡的仇恨。”

“欣羡的仇恨?什么意思?”

他正要开口解说,那位人高马大的法国大厨子绅士地将两盘黑乎乎的东西搁在了桌上,“请莫先生、莫太太享用。”

我轻轻地皱了皱眉,这是法国鹅肝,但是我一向觉得法国菜既不中看又不中吃,况且吃在嘴里有一股子怪味儿。我不像莫子谦是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高材生,我可是一直吃着中国菜中国饭长大的,对这些洋玩意一向不大感冒。

“不喜欢吃?”莫子谦优雅至极地用叉子插了一小块鹅肝到嘴里细细地品尝起来。

“嗯。”我应道。

“你知道吗?我在法国的时候最羡慕的就是餐馆里有人这样优雅地吃着鹅肝。”

“你?”我有些不相信,“你可是莫家的少爷,还能像一般的留学生那样穷得去刷盘子?”

莫子谦拿着刀叉的手微微地一顿,抬起头,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泛着微微的光,“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刷盘子?”

我的心头一滞。

“事实上我不但刷过,而且还刷了两年。”他继续优雅地吃着鹅肝,“我的父亲并没有给我一分钱。我在法国的学费和食宿都是我用这双手赚来的。”

我的内心完全被震撼了!这难道就是莫家的教育方式?这样看来,一直呆在国内衣食不愁的我比莫子谦要幸福得多。

“我为了赚钱,甚至还去开过赛车,拿命去赚学费。”他继续语气轻松地道。

我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了,我记得,他在国外整整待了五年,而他刚刚离开的中国的时候才十八岁!

“后来,我交了学费之后用剩下的500美元去炒股,从那时候起到我回国的时候,我已经成立了一家证券交易公司。”

“为什么你以前从来都没提过?”我问。莫子谦现在能有这样强悍的商业头脑,和敏锐的商业嗅觉,恐怕就是来源于在美国那五年的历练吧。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提的,我从来就不喜欢向他人宣传自己的苦痛来博取同情。”

“那么,你为什么跟我说?”

他狡黠地一笑,“当然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啊,傻瓜!”

第九章

堕落街

有些别扭的人总是会做别扭的事,比如说为了迎合某人的趣味硬逼着自己吃下一整盘辣炒年糕……

“那么,你为什么跟我说?”

他狡黠地一笑,“当然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啊,傻瓜!”

我微微地一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我挺笨的,尤其是在面对像莫子谦这种聪明人的时候。

“在美国的时候最难熬的其实不是没有钱,而是另一种东西,它困扰了我整整五年。”他忽然认真地看着我。

“是什么?”我倒是很想听听莫子谦的烦心事。

他摇了摇头,轻轻地一笑,“是没有美女啊……”

我朝他翻了白眼,拿起刀叉开始和鹅肝作斗争。

很久很久以后,子谦跟我说,那时候,最烦最烦的,就是每天晚上都梦到把我压在身下……

我们从那家法国餐馆出来之后,我拉着子谦去了我们T大的堕落街。他那豪华的车子开不进小小的街道,便让司机在不远的路口等着了。

所谓堕落街,顾名思义,就是孩子们堕落的天堂。今天是星期六,在堕落街上晃荡的情侣更多了,小吃摊上挤满了人。

衣冠楚楚的子谦坐在满是油烟的小店里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我看到他正襟危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豪爽地一扬手,“老板娘,给我来两份炒年糕,两瓶冰啤!”

“好嘞!”老板娘响脆地应道。

不一会儿,两盘热腾腾的沾满了辣椒的炒年糕便端了上来。我平生极爱吃辣,简直是无辣不欢,看到许久不见的辣椒,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老板娘擦了擦额头的汗,热络地笑道,“纤若啊,有日子没见你来了!哎呦,这位是?”我抬头分明看到老板娘在看到微微皱着眉头的子谦时,眼睛亮了亮。

“这是我先生。”我毫不犹豫地答道。

“你先生?”老板娘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长得真是俊俏!”

俊俏……

我看到莫子谦的脸黑了黑,这应该是莫子谦第一次听到人家这样评价他吧……

接着,她就用那只油腻腻的手在子谦银灰色的西装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好小伙子!”

我看着子谦一脸踩到了屎的表情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谁知道却不小心给辣椒呛着了,连连咳嗽起来。子谦见状赶忙给我轻轻地拍着背,又递给我一大杯水。

好半天我才平缓下来,“子谦,你……你的衣服恐怕你得扔了,这可得要好几万吧?老板娘要是知道她一拍拍掉了几万块,她非得心疼死!”

我在见到莫子谦的第一天就知道他有洁癖。

刚刚来到白家大院的时候的我,还梳着两只羊角辫,皮肤黑黑的,有一口好牙,身上穿着的是我妈妈给我做的花格子衬衫。我来到白家老宅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笑眯眯地一把将我抱起来,“哎呦,这就是纤若吧?长得真好看!”

他就是爷爷的老朋友,莫子谦的爷爷,莫文才。莫白两家算是世交,我的父亲和莫子谦的父亲也是好朋友,两人甚至是同一天结婚的。

他将我放下来之后,我就看到他的身后站着一位身材颀长的少年。他的头发短短的,显得很清爽,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皮质背心,显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贵族气息。再加上一条黑色休闲裤,越发显得俊逸挺拔。可是,他在见到我的时候,秀眉微微地蹙了蹙,双眸里含着一种淡淡的淡漠和微微的冷意,就像是在审视一个外来生物。

我心生不满,恶狠狠地回瞪过去。

他却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了。

我在心里想,哼,光长得好有什么用,没礼貌的家伙!

“纤若,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莫子谦,比你大半岁,你可以叫他子谦哥哥。”爷爷在我耳边道。

我干嘛要那么恶心地叫他什么子谦哥哥啊!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出了声,“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唔。”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并不搭理我。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莫子谦不喜欢我的到来,甚至是讨厌。

因为在饭桌上,他没有正眼看过我。我正往嘴里扒了一口饭的时候,我的鼻子忽然痒痒起来,无数饭粒随着一个喷嚏喷洒出去。

我的脸有些红,因为莫子谦刚好坐在我的对面,并且不幸中弹。他洁白的衬衫上沾上了几粒带着我口水的饭粒。

“对不起啊!”我非常诚恳地道歉。

他低头看到了胸前的饭粒,眉头顿时皱得跟小山峰一样,那个表情分明是在说,这个丫头真是脏死了!

下一秒,他豁然起身,奔出了房门。

莫爷爷有次让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啊,我家子谦有点洁癖。”

后来我知道,他那天回家之后整整洗了三遍澡!

***

“你还好意思说!”莫子谦的眉头皱了起来,却没有像小时候一样站起来就走,“你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我沉吟,“要不我陪你件衣服?”

莫子谦像是得逞了一般笑了出来,“这可是你说的!”

“用你的卡刷!”我夹起一片炒年糕塞进嘴里大声道,无奈这里太吵不大声说他根本听不到。

“唔,真好吃。”我满脸享受的表情。

刚刚的鹅肝,莫子谦大概是没吃饱,他有些怀疑地问道,“这个……真的好吃?”

我重重地点点头,“我从上大学起就在这家店里吃了,现在都已经九年了!”

“是吗?”就在莫子谦斯文地夹起一块炒年糕的时候,我制止了他,“你确定真的要吃吗?”

我记得莫子谦好像不能吃辣的。

“试一试嘛。”

我停下筷子看着他将一块炒年糕塞进嘴里,然后……面色及其痛苦地咀嚼了几下,咽下去之后,沉声叫道,“水!”

我慌忙向老板娘喊道,“水!”

那个声音简直是震天动地!惹得整个小店里出现了片刻的宁静。

“水来了!”老板娘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送来了一碗水。

咕咚咕咚……

一碗水喝完之后,莫子谦的脸还是通红的。

“怎么会这么辣?”他皱着眉头,“你就是吃这个吃了九年?”

我忍住袭上心头的笑意,认真地道,“嗯。”

我以为他下一个动作一定是起身离开这家完全不合他的气场和身份的小店,谁知道他说,“那我再吃一块。”

这一回,在他吃之前,我向老板娘要了整整一壶水。当莫子谦在我惊异的目光中吃完一整盘辣炒年糕的时候,那一壶水也被他给喝完了。

“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勉强自己的。”我看到莫子谦的样子都感到有些心疼。

“偶尔尝试尝试吃辣也挺好的啊……”他故作轻松地道。

“纤若姐!”一个男孩在门口兴奋地冲我挥了挥手。

我亦向他挥了挥手,“关翎!”

他穿着一件松松的T恤,配着浅蓝色的牛仔裤,显得很阳光帅气,像他这样的男生在大学里应该不乏女生追求的。

“真巧啊,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了!”关翎完全忽略了坐在对面黑沉着脸的某人,直接坐在了我的身边,笑眯眯地道,“你也喜欢吃这里的炒年糕啊!”

“是啊。”我应道,“今天是星期六,怎么没带女朋友出来?”

“我没有女朋友!”关翎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似的道。

“纤若,不介绍一下吗?”子谦终于开口道,提醒某人自己的存在。

“这是我的学生,关翎。”我道,“这是我的……”

“丈夫。”莫子谦很自然地接口道,“我是她的丈夫。”

当关翎听到丈夫这个词时,脸色明显灰败下来了,“纤若姐……你结婚了?”

我笑道,“怎么,不像吗?”

“不是……”关翎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我只是没想到……”

“纤若”,莫子谦忽然神色温柔至极地看着我,“我还想吃炒年糕哎……”

我差点被这个眼神被溺毙,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大声冲着老板娘招了招手,“再来一盘炒年糕!”

谁知,莫子谦说出了一句我除非亲耳听到否则就算是打死被不相信是从他的嘴里蹦出来的一句话,“我就爱吃你盘子里面的。”

这句话,把我雷得外焦里嫩啊!

谁能告诉我,这个还是莫子谦吗?他不是有洁癖吗?怎么会吃我盘里的东西?

“对不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关翎大概也被恶心到了,铁青着脸,抬脚走了。

“莫子谦你吃错药了吧?”我怒声道。

结果,这天晚上,莫子谦还真是吃了药。

他一回家就开始腹泻,足足蹲了一个小时的茅坑,我记得家里有治腹泻的药,倒出来给他吃了,他才止住了腹泻。

我拿毛巾给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之后,坐在床边戏谑地道,“你可真是浪费国家粮食,一万多块的东西连个响儿都没有就没了。”

莫子谦自然是知道我在讥讽他,于是撇过脸去,轻轻地哼了一声以示抗议,“我愿意。”

这个家伙还真是别扭!

从来不沾辣椒的人忽然吃下一整盘辣炒年糕不拉肚子才怪呢!再说,他的肠胃像他的母亲,一向都不大好。

“好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我道。

执子之手

第十章

买西装

执子之手

在某一时刻,你忽然会觉得某个人就是和你携手共度一生的人,一旦产生这种感觉,那么说明你,爱上了他。

第二天,我也没能陪莫子谦去医院,因为他休息了一夜之后感觉好多了之后,便怎么也不肯去医院了。我好说歹说他也不肯去,最后固执地坐车去了公司。

张嫂后来告诉我,莫子谦其实最怕去的地方就是医院,最怕的事情就是打针。我闻言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还以为莫子谦什么都不怕呢,原来在这世上他还有害怕的东西!

这天上完课之后,我打电话约雪瞳出来买莫子谦的西装。

上海的南京路我虽然熟得很,但我是第一次买男装,所以心里很没底。而雪瞳知道我要买男装之后,满脸我懂的表情,凑近我的耳边道,“是不是买给赵大医生的?”

我白了雪瞳一眼,“不是啦……”

“难道你有男朋友了?”雪瞳继续逼问。

我摇头,吞吞吐吐地道,“也算是吧……”

雪瞳闻言,仰天长叹,“我的表哥没希望喽……”很快,雪瞳搂住我的脖子,笑眯眯地道,“不过很高兴你这个黄金剩女终于嫁出去了!”

范思哲、阿玛尼,琳琅满目的男装品牌看得我眼睛都花了,我现在才意识到我竟然不知道子谦平时喜欢穿的牌子,又不好意思问他,于是只好求助雪瞳这个专业人士,“雪瞳,一个男人一般喜欢什么牌子?”

“那要看他是什么性格的喽。”

我沉吟半晌,一开始出现在脑海里的就是他淡漠如霜的眼神,“傲慢无礼!”接着,又想起他昨天晚上吃炒年糕的样子,“其实有时候还蛮可爱的啦……”

“拜托!”雪瞳白了我一眼,“请不要太主观了好吗?客观地形容一下他的性格就好。”

“应该算是沉稳果断。”我一口气道。

“这样啊……”雪瞳眨了眨眼,“这样的男人应该会喜欢阿玛尼……”雪瞳若有所思。

“不过……”雪瞳笑得很是阴险,“我忽然很像看一下他是怎样的人哎……什么时候带他见一见我?”

我忽然感到有些害怕,我结婚两年了都没有告诉过她……

“下次有机会一定让你见他。”我道。

就算选中牌子,面对那么多种类的西装我还是有些晕头转向,为什么我在买自己的衣服的时候不觉得这么无措呢?最后我只好想象着子谦穿上那些衣服的样子,可是,怎么办,好像每一件他穿上都挺好看的!总不能全都买回去吧?

最后,在纠结中,我看中了一套纯黑色的细翻领的西服,微微收紧的腰线应该能显示出挺拔完美的轮廓。

我想,他一定很适合。

“小/姐,请问你先生的尺码是什么?”服务员礼貌地问道。

尺码?

我烦躁地挠了挠头,怎么办,我好像不知道哎……

“您跟我描述一下您先生的身材就好了。”服务员看出我的困扰,颇为贴心地道。

“呃……他大概一米八左右(其实子谦的真实身高是一米八三),肩宽应该比我……”我想起他抱着我的时候那宽阔的胸膛,“宽这么多。”我拿手比了比。

“好的,小/姐。我知道了。”服务员最后拿了一个尺码给我,我拿出他给我的金卡,刷了。

“小/姐,如果您的尺码不合适随时可以过来调换,一年之内这件衣服我们都会免费为您熨烫的。”服务小/姐满面笑容地送我们出去。

在接受一系列周到的服务之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件衣服卖这么贵了,感情这钱就花在这个服务上面了。

虽然我衣柜里也不乏名牌但那都是张嫂定期按照我的尺码给我买的,我一次都没穿过。我身上的衣服都是我自己拿工资买的,一件也就是几百块的样子。

“纤若,一个月的工资没了吧?”雪瞳道,“你这个铁公鸡为了男人竟然也肯拔毛了?”

“去!”我骂道,“我什么时候是铁公鸡了!”

反正拔的也不是我的毛,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纤若,反正西装都买了,不如顺道买一条领带吧。”雪瞳提议道。

我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又去买了一天蓝白相间的领带。一路上,雪瞳又看上了一件香奈儿的皮质长裙,等到我们终于逛完了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纤若,我们找个地儿吃饭去吧?”雪瞳道。

“好啊。”我答应得很爽快,待要上出租车时却接到了张嫂的电话,她的语气显得很急担心,“太太,莫先生回来的时候脸色很苍白,我劝他去医院,可是他不听,你快回来劝劝他吧。”

一定是他的胃病犯了!

我心里一阵惊慌,忙与雪瞳告别,一路催着司机回到了家。果然一进卧室就看到莫子谦脸色异常苍白得躺在床上,额头上还有黄豆般大小的冷汗冒出来。他的一只手按在胃部,痛苦得闭着眼睛。

果然是胃病犯了!

“子谦!”我摸了摸子谦的额头,触手冰凉一片,“我送你去医院!”

谁知道,子谦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不,我不去医院,我已经吃了药,我自己会好的。”

“你已经很严重了!”我急道,“一定要去医院!”

我试着将他拉起来,没想到他却怎么都不肯起来,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也越来越多。

我没办法,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赵天浩!

“急性胃炎,还好治疗得及时,如果再拖下去,可能会更严重!”赵天浩在给子谦扎完静脉之后道,“他一直有轻度的胃炎,平时应该注意养胃,不能吃辛辣生冷的食物,这段时间你就煮点小米粥给他喝吧。”

“嗯,我知道了。”我应道,“谢谢你赵医生。”

“不用。”他望着我,轻轻地笑了笑道,“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当然可以。”我微微地笑着。聪明如赵天浩,自然知道我和躺在病床上的人的关系,即使我们的卧室里没有一张结婚照。

送走赵天浩之后,我在床边坐了下来,静静地望着子谦的睡颜。他的眼睛闭着,因为掩去了平日里的冷然和犀利。他的睫毛很长,还有一点点微微的卷度,看起来温和无害。他的唇此刻已经恢复了一点血色,棱角分明。

我握着他微微冰凉的手,忽然想到了一句古老的情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其实,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不过是与心爱的人慢慢变老。

如果,和我一起变老的是莫子谦的话,好像也不错……

我这样想的时候,莫子谦却慢慢地睁开眼睛。我猝然对上那双满含戏谑的黑眸时心里一阵慌乱,赶忙移开了视线,“子谦,你醒了啊……”

莫子谦却并不打算放过我,“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莫名的,我的脸有一点微红,我总不能说我想和你一起变老吧?

“你是不是觉得嫁给我也不错?”莫子谦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这个家伙,都病了还这么厉害,反正我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吧,“是。”

莫子谦的低笑声传入了我的耳朵里,我心里气恼得很,果然……被笑了吧……

刚想睁开眼睛辩驳一番,他软软的冰冰的唇便贴在了我的唇上,很快地,他同样带着微微的冷意的舌头滑入了我的口腔。不知为何,我觉得这次他的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甜蜜,都要撩人。

我浅浅地回应着他。

我的回应让他更加的急切起来,前所未有的热情差点将我湮灭。

最终缠绵的吻停止的时候,我的脸涨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微微地喘着气。

莫子谦早已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纤若,你刚才的话可不准反悔。”

我笑,心内微微地涌上一丝丝甜蜜。

那天晚上,其实是在手忙脚乱中结束的,因为莫子谦在欠身吻我的时候,手背上的针头给拔了出来,血一滴滴地冒了出来,天蓝色的被子都沾上了血迹。

我赶忙拿棉签给他按住伤口,又气又心疼,“你难道没感觉到疼吗?”

他的眼睛弯了弯,“吻你的时候哪里感觉得到疼呢!”

这话让我的脸又红了红,瞪了他一眼之后,只能无奈地看着那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又吻了上来……

这一晚,我躺在子谦的怀里睡得很安心,一觉到天亮。那一晚,是这两年来我嫁给子谦之后,觉得最温暖的一晚。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我发现以前每堂必到的关翎竟然没来。下课之后,我问了一位男同学,他说,他也不知道。我向他要了电话号码之后打了个电话过去,一个男生略显沙哑得传来,“白老师,有什么事吗?”语气竟然是那么疏离。

“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没来上课。”我问道。

“我有一点事。”关翎语焉不详地道。

“好吧,没什么事就好。”我将电话挂了之后,子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纤若,在哪里?”

“还在学校。”

“你有没有忘记一件事啊?”,莫子谦开始打哑谜。

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是我故意装傻地道,“什么事啊?”

嘟嘟嘟……

他竟然挂了电话!

我撇撇嘴,忽然发现莫子谦有时候真是一个别扭的大男孩,算了,晚上的时候再把衣服给他好了。

第十一章

生日礼物

有些人,伤得越重,表现得越平静。

“好像有点小哎……”我看着子谦穿上之后感到有些赧然,竟然买小了!

子谦脸色阴沉地转过身来,“白纤若!到了现在你难道还不知道你老公的尺寸吗?”

“也不算不知道啦……”我嗫喏,“啊……”

莫子谦忽然将我抱入怀中,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看来我以后我要勤勉一些,免得你不知道我的尺寸。”

听到这话,我情不自禁地往那方面想,脸变得通红。

“限你半个小时之内背下来,我待会儿要听写。”莫子谦扔给我一张纸,上面写了很多他的资料。

“真的要听写啊?”我哭丧着脸道。

“你要是敢错一个,罚抄一百遍!”莫子谦降下圣旨之后,趾高气扬地上楼回卧室去了。

怎么感觉像小学生听写呢?

不过,莫子谦的字写得还真是好看,笔力雄劲,字体飘逸。还记得以前我爷爷曾经说过,一个人的字就是一个人的脸面。那我的那个圆圆的,仍旧像小学生一样幼稚的字岂不是没脸了?

纸上写着莫子谦的身高,体重,腰围,胸围,臀围,爱好,以及生日……

四月一日?

后天是他的生日!

我竟然都不知道……

也是,我和他结婚两年了,我都没有给他买过生日礼物哎……倒是他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虽然我一次都没有开过。

半个小时之后,我顺利地通过了考试,获得了上床睡觉的机会。但是,某人似乎并不想让我休息……迷迷糊糊之中,我在想明天该去买个生日礼物给他。

但是该买什么好呢?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对莫子谦真的知之甚少。以前,因为白家和莫家事世交,我和他也有一些交集,而且我和他都在同一所高中读书。但是他比我大一个年级,又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我在学校一般都装作不认识他,免得引来学校里女孩子们的围攻。

我还记得又有一次放学的时候,他忽然出现在我教室的门口,斜斜地倚着门,显得放荡不羁的样子,冲我挥了挥手,“白纤若,我爷爷让你跟我一起回家。”

登时,一句话掀起千层浪,全班的女生以一种及其仇恨的目光怒视我,让我感觉有冷风从脊梁骨冒出来。但是,肇事者却以一种及其潇洒的姿态走了。

“快说!你跟莫子谦是什么关系?”

在女生们的逼问下,我只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过大家好像有点误会。我说我爷爷和他爷爷认识,所以他爷爷才会让我和他一起回家吃顿便饭。

虽然我这样说,但是大家对我的敌意并没有减少,大约又在抱怨自己的爷爷怎么不更跟子谦的爷爷认识呢?

其实,能上那所高中的人,都是高级干部子弟,也就是人常说的高干。即使这样,子谦在那些人当中也算是很突出的了。

我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校门口停着的那辆红旗车,坐上去之后,我就看到莫子谦的那张臭脸。

“怎么这么慢?”

“有点事耽搁了。”我小声道。

“开车!”他皱着眉,不耐烦地道。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讲话,车厢里安静非常,我一直低着头,不安地剥着我的指甲,而莫子谦一直看着窗外。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跟他在一起很有压迫感,觉得他和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我也尽量地避着他。

然而,他的黑眸慢慢地转向我,然后嫣红的薄唇动了动,“没想到白爷爷的孙女竟然变成了你……”

我抬头,看到他的唇角微微地上翘,眼眸里那种淡漠,竟然化为了微微的戏谑。

我有些气闷,“你不满意?”

他低声笑道,“只是感到好奇。”好奇像你这样的女孩是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翻天覆地的转变。

四月一日那天,我到超市去买了很多菜,准备亲自烧一桌菜为他庆生。但是就在我把菜都做好的时候,却忽然接到子谦的电话,“纤若,我今天晚上可能会晚点回去,你不要等我了。”

“嗯,好。”我应道,挂断电话,慢慢地扶着桌子坐下来,看着满桌子的菜,有片刻的失神。

那天晚上我在沙发上一直等着他,渐渐地,我的眼皮越来越重,到最后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并不在我的身边。

我穿上拖鞋,闭上眼睛,伸了伸懒腰,一睁眼就看到穿着睡衣的莫子谦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还说,昨天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竟然睡在了沙发上,夜里这么冷,你也不怕着凉!”莫子谦将早餐搁在了桌子上,坐在了床边,修长的腿盘起来,身子往我这边倾了倾,眼眸里似乎含着微微的笑意,“那一桌子菜是给我做的?”

我轻哼了一声,“才不是!那是我忽然自己想吃了。”

莫子谦却似乎并不介意我的话,“看来,让你背我的资料真是个不错的方法。”

“说了那都是做给我自己吃的啦!”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是多么站不住脚,于是索性承认,“你害我白辛苦了一晚上!”

莫子谦笑着搂住我,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么?”

独属于莫子谦的那种淡淡的男性气息萦绕在我的鼻尖,莫名的安心起来。

“那些菜你必须吃光!”我得寸进尺。

“好。”莫子谦笑着道,“不过,你是不是忘记给我礼物了?”

我撇过脸,“哪里有什么礼物?”

“真的没有?”

其实,我还真是没有买礼物,只不过昨天在逛到玩具店的时候买了……

“灰太狼?”莫子谦在看到那只硕大的灰太狼玩偶时,俊脸明显得黑了下来。

“嗯。”我笑道,“我觉得跟你比较像。”他的个性可不比较像狼么?

“像?”莫子谦的脸更黑了。

“谁叫你的生日是四月一号,愚人节!”

莫子谦明白过来,冷哼一声,“我要把它丢到垃圾桶里!”

我在莫子谦身后笑得得意而张狂,偶尔能气气他还是不错的。

那一天我的心情甚好,一路春光灿烂地来到学校,然后一路春光灿烂地上完课,但是在下课之后,我就像被浇下了一盆凉水。

“纤若姐,上次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你的丈夫?”关翎严肃的语气吓了我一跳。

“是啊……”

关翎脸色铁青地塞给我一张报纸,“你自己看看吧。”

我奇怪地看着走远的关翎,古古怪怪地,让我看什么东西啊?

这是八卦周刊,而他的头版头条醒目的标题让我的心宛若给针刺了一下。

“汪雨菲酒醉与环宇总裁莫子谦携手于酒店共度春宵”。

我忽然明白,莫子谦昨晚为什么会晚点回家了……

我现在能做什么呢?我和莫子谦的结合根本就是一桩政治联姻。而要保持这样的婚姻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对方在感情方面绝对的自由,当然是在不动摇自己的地位的前提之下。

我打了个电话给雪瞳,说了一句她跟我说过无数遍的话,“雪瞳,我失恋了,我们出来喝酒吧。”

星期八PUB里,在刺耳的重金属音乐中,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加了冰的伏特加。那烈性的酒灌入我的口中,那辛辣的味道让我心里的疼痛微微地减缓下来。

雪瞳愣愣地看着我,“没想到你的酒量这么大。”

我笑着,其实我是属于酒量奇大但是不轻易喝酒的人,而雪瞳则是酒量很浅,但是却老爱学别人借酒消愁的那种人。

雪瞳一向外表柔弱,内心坚强,而我……外表坚强内心却柔弱得像玻璃,一碰就碎。

“还是少喝点吧。”雪瞳还是拦住了我,“喝多了伤身的。”

我其实并不是想借酒浇愁,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选择逃避。

“雪瞳,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是演戏的高手,说一套做一套?”在你感受到他的温暖的时候,最后却发现那温暖的背后是刺骨的冰凉……

“当然!”雪瞳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熊熊的火焰,“没有一个男人是真心的!全部都是用下半身考虑事情的禽兽!”

因为,雪瞳的声音过大,导致旁边的人纷纷投来惊异的目光,特别是有些男性同胞,眼神相当不爽。我微微的醉意给吓醒了一半,忙拦住雪瞳道,“那个,我们出去吧……”

“出去,去哪里?”雪瞳愕然。

“这里好吵,我们出去散散步?”我道。

“散步?”雪瞳用惊异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我,“纤若,你不是失恋了吗?失恋的人应该回想去舞池里疯狂地跳舞才对啊……”

我微微地笑着,“谁说失恋的人一定要流眼泪,喝得烂醉如泥,最后嚷嚷着跳楼啊?”

“难道不该是这样吗?”

雪瞳,你知道吗?

有些人,伤得越重,表现得越平静。

分崩离析

第十二章

分崩离析

这世上有一种人,对一个人的思念和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变淡;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人,对一个人的思念和爱却会越来越浓厚,执着到非她不可。

只是没想到在PUB的圆形柜台边上,遇上了汪雨菲。

她为了不引人注目,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外加一个盖了大半张脸的墨镜,长长的柔顺的黑发垂在肩头。此刻,她正一杯一杯地喝着烈酒,让人远远地一看就忍不住起怜香惜玉之心。

我原本并不想与她见面,低着头准备出去,她却叫住了我。

“纤若,好久不见。”

我回头,对她笑笑,“是啊,好久不见。”

“爷爷还好吗?”

我愕然于她竟然会问起这个,但还是道,“前段时间咳嗽得很厉害,现在已经痊愈了。”

她小小的樱唇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就好。”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道。

“等等!”她忽然出声道,“忘了对你说,恭喜你,又赢了一局。”

我看着她的脸,理不出头绪,她这是什么意思,作为胜利者向我挑战?她难道不明白,只要爷爷在一天,我和子谦是绝对不能离婚的吗?

我压下万千的思绪,微微地一笑,“对了,多谢你对我爷爷的关心。”我特意加重了“我”字的发音。

果然,下一秒,我就看到她的脸色微微地变了变。

汪雨菲,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

“纤若,刚刚那个人好面熟哦,感觉好像见过。”雪瞳道。

“如果我说那个是当红影星汪雨菲你信不信?”我抬眸问道。

“要是真的是她,我应该向她要签名才对,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啊……”雪瞳懊恼地抓着蓬松的短发。

我笑,“下次有机会我向她要啊……”

“那你去要个一百张好了。”雪瞳眨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像蝴蝶一样扑闪着。

“你要那么多干什么?”

“拿到网上去卖啊……”她的眼角闪着促狭的笑意,“天后汪雨菲的签名哎……怎么也能卖个十块钱吧?”

我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个财迷!”

那天晚上,我和雪瞳走在上海最繁华的路上,有说有笑,我很没形象得仰天大笑,时常让路人奇怪地回头看我。估计,他们以为我是哪里出来的精神病人吧。

路过一家理发店的时候,我硬拉着雪瞳陪我进去理发,只是我们进去的时候,人家都已经快要关门了。

“大哥,你就行行好,弄完我这个再关门吧!”我央求道。

“可是我们已经到了歇业的时间了,请明天再来。”设计师是一个穿着考究的大帅哥。看到他,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中国没帅哥,因为帅哥都跑去做理发师了……

“十万火急,今天我不剪头发我会死的!”我急道,并且冲着雪瞳眨了眨眼睛。

“是啊,这是我姐姐最后一个心愿了……”雪瞳立刻倒在我怀里悲壮地放声大哭起来。

那个理发师无奈地叹口气,只得放我们进去。

“你想做什么发型?”他问。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头长长的浅棕色的卷发,算不上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还有不算是很小巧的嘴巴。我唯一出色的就是我的皮肤,很像我的母亲,白得没有任何瑕疵,甚至带着一点点透明的感觉。

“师傅,你觉得再怎样好看就怎样弄吧。”我道。

他将镜子里的我端详了一番道,“这样吧,我给你弄个最流行的发型吧!”

我点头。

然后他就开始拿起剪刀在我的头上刷刷地剪了起来,两个小时之后,我睁开眼睛,吓了一跳,迟疑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今年最流行的发型?”

“是呀!”理发师神采飞扬地答道,“今天最流行的就是这种纯美学生风了,简单朴素而且大方。”

我哭丧着脸,“可是我已经二十七了!”

镜子里,我的长发变成了黑色的短发,就像是刚刚上高中的学生。

哎……算了……

我记得以前我在苏州老家的时候,也是这个发型,每半年去路边摊上剪一次,每次两块钱……当然是男士的话,另外包括刮胡子。

可是在付钱的时候,俺心疼了,五百块啊!就剪个这样的学生头!你以为你是帅哥就可以凭着美色打劫啊!

可是没办法

雪瞳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发着轻轻的呼声。看一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现在这个时候很难打车了,算了,只能再麻烦一次赵天浩了。

赵天浩将雪瞳送回家之后,又将我送到了家。

他给我打开车门之后,我有些歉意地道,“真对不起,这么晚了,还这么麻烦你。”

他温和地笑着,“没事的,我倒是很高兴你能打电话给我。”

我愣了愣神,随即笑着道,“那我先上去了。”

我有时候在想,假如我没有一直是苗纤若,能嫁给赵天浩这种男人无疑是很好的归宿。

我打开灯,轻轻地走上楼,推开卧室门的时候,莫子谦果然不在。忽然我像是松了口气一样,正准备去拿衣服洗个澡时,一道冷冷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我不在,你很高兴?”

莫子谦那双黑眸里凝聚着骇人的冷意,嘴唇紧紧地抿着,根据我的经验,他这是在发怒。我不禁好笑,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一起过夜绯闻满天下,竟然还对我发火!

“没错,我是很高兴。”我冷笑,“莫子谦,我这样回答,你满意了么?”

他的眼眸微微地眯起,像是凶猛的狼盯着自己的猎物那般,我甚至感觉得道他身上的那种即将爆发的怒意,“白纤若,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在乎?”

关键是我除了有莫太太的头衔之外,我没有任何立场来质疑你和汪雨菲的关系。

“莫子谦,你别忘了,我们结婚的时候的约定,彼此之间除了有夫妻关系之外,绝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难道你忘了吗?”你和汪雨菲怎样,我恐怕并没有权力过问,也没有权利在乎。

他听到我的话,眼中的冷意化为了深黑的阴霾,但这阴霾却慢慢地消散,像是一种颓然地退让。

“绝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他讷讷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唇边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微笑,“是啊,对不起,是我多事了。”

他转身,一步步地离开。

在他消失在我视野的那一瞬间,我无力地倒在地上,眼泪遏制不住流下来。

我说过,其实,我是最软弱的那个。

两年前的事仿若重演一般在眼前浮现。

“莫子谦,真的没想到你会答应这桩婚事。”那时,我刚刚博士毕业,身上还带着浓浓的学生味。而莫子谦虽然回国步入商场不足一年,但是全身上下却充满着独属于商人的霸气和成熟。

他亦淡淡地笑着,“我也没想到你会答应。”

“我?”

我苦涩地笑笑,不答应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等了元唯七年,从十八岁等到二十五岁。之前的几年,我每天都会梦到他,梦到他那双清澈如泉的黑眸,梦见他唇角边微微的笑意,梦见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柔声唤我小若。很多很多时候,我一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的枕头已经湿了一片。

后来,那份刻骨铭心的思念却在慢慢地褪色,到最后,甚至在梦里我都看不清他的模样了……在这个时候,我的心底是一片死灰般的寂静。但是,我知道我还在等着他。只是,这份等待,渐渐地变成了自己心里固执的执念。

我看得出来爷爷很喜欢莫子谦,的确,莫子谦真的很优秀,我几乎想不出来拒绝的理由。反正都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都是一样呢?

“这么多年,你就没有遇上喜欢的人么?”我笑着问。

莫子谦抬眸看了我一眼,眼底有微光闪过,“有。”

“哦?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心底疑惑,既然他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答应这桩长辈做主的婚事?

“很早以前。”他顿了顿,“在苏州。”

苏州?我的老家?

“那为什么不和她……”我迟疑地问道。

“因为我不娶你,就是娶跟你差不多身份的女人。”他将手中的咖啡搁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娶你,至少我对你很了解。”

听到莫子谦的话,我有些恍然,他答应娶我,就是因为了解我,然后省得麻烦再去认识一个陌生的女人?果然是莫子谦的作风……

“我们这算不算是政治联姻?”我笑着道。

“算是吧。”他望着我,眼眸里闪着一些我无法理解的光芒,他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钻戒,很简约的设计,流线的线条,中央是璀璨的钻石,大方雅致。

“伸出手。”他道。

我诧异了一下,他怎么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伸出手啊……”他又说了一遍。

我伸出左手,他小心翼翼地将钻戒戴在了我的无名指上,在那一瞬间我抬眸,几乎看到他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喜悦。但是,随即我自己否定了,这对他来说应该像是例行公事吧,怎么会露出那种欢喜的表情呢?

“我希望我们的婚礼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并没有看我手上的钻戒,淡淡地道。

“好。”他简短地应道。

“还有……”我顿了顿,“我不会干涉你的私人情感生活。”

这句话,让他全身都僵了一僵,他诧异地抬头,眼底似乎含着某种隐隐的怒火,但是很快,他无所谓地耸耸肩,“hatever!我也没兴趣干涉你的私人生活,但是我可没有兴趣过柏拉图式的婚姻生活,这一点,你要明白。”

我低头,强忍住心头蔓延而上的痛意,“这一点我自然知道。”

第十三章

过去的过去

你总固执地以为你有多爱一个人,但其实你并没有多爱他。你总固执地以为你有多讨厌一个人,但其实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爱上了他。

我和莫子谦的婚礼虽然已经到了不能再简的地步,但是政商界的名流还是来了不少。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这里面并没有我认识的人。

那天晚上,我紧张得简直想赖在浴室里不出来,可是我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害怕是没有用的。我叹了口气,从浴室出来,推门进了卧室。

他半躺在床上,音响里正在放着轻柔的音乐。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想缓解自己的紧张。莫子谦他慢慢地朝我走过来,嘴角微微地勾了勾,很随性地吻了下来。

这不是我的初吻。

还记得,那年春天,元唯在那所据说随便踢一脚球就能飞进中南海的高中的樱花树林里,吻了我。我还记得他的吻轻柔得如羽毛一般,湿湿的,带着青春特有的悸动。

元唯,他的爷爷是中央□委员,每天来回都有专车接送。他和莫子谦不一样,温柔谦和,在我眼里是春风一样灿烂美好的男孩。我还记得,他吻了我之后,耳根微微地红着轻声道,“我喜欢你。”

曾经青涩的美好渐渐地逝去,我的心头微凉。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莫子谦第一次吻我的时候想起这些事,我甚至察觉不到我已经流泪。

他放开我,眼中含着让人触及不到的哀伤,“我的吻就让你这么难受吗?”

“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我垂着头,低声道。

他转身,凉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不喜欢勉强人。”

轻轻的关门声之后,他走了。

我知道,他去了隔壁房间。

调整好情绪之后,我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却看到他对着窗在抽烟,神情竟然有些颓唐,那一丝的颓唐让我的心有些微微地疼。他看到我进来之后,有些讶异,随即掐灭了烟头,“你怎么来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我的浴巾解开。

他低头,“你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

我道,“我只知道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

他对我很温柔,但是却依然很疼。我睡在他的怀里,却梦见了元唯。这一次,元唯的笑,元唯说话的语气,甚至元唯那带着青草香的气息都异常清晰地重新回到了我的梦中。我在梦里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我伸出手想要留住他,可是他越走越远,远得我根本无法触及。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莫子谦并没有在我的身边。

我看到我的枕边一片湿痕,我心内一凉,我昨天晚上一定喊了元唯的名字。

我穿戴好之后,莫子谦却是神色如常,只是告诉我,公司忽然有事,原定于新西兰的蜜月可能要取消了。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紧绷的心竟然松弛了下来。

他也许并不会介意他的妻子的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吧?他不是也有喜欢的人吗?

自结婚之后,子谦很少回家。我也开始了工作,渐渐地忙碌起来。我和他,几乎很少见面。虽然我知道政治婚姻大约都是这样的,但是像我与子谦这样冷淡的关系,连我自己都感到诧异。

有一次,子谦的父亲,莫文仲约我出来见面。莫文仲虽然带待我很和善,但是语气里却还是有着淡淡的疏离,况且他身上的那股气势总是让人容易有压迫感。这一点,子谦倒是和他蛮像的,只是子谦的五官的线条比莫文仲要柔软些,精致些。我想,他一定继承了莫伯母的外貌。

“爸。”我有些生疏地唤道。一直以来,我的爸爸一直是那个瘦瘦小小的普通农民,实在是难以和这个霸气十足的中年男人联系在一起。

“纤若啊,坐。”莫文仲道。

“爸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正襟危坐地问道。

“纤若,你和子谦结婚也快半年了吧?”

“嗯。”

“纤若,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现在你已经是我莫家的人,我只希望,你能够对子谦好一点。我不管你当初为什么答应嫁给子谦,我只希望,你莫要负了子谦对你的一片情意。你要知道,当初他为了你……”

“爸!”莫子谦忽然闯进来打断了莫文仲的话。

“子谦,我这是为你好。”

他微微地皱着眉头,执起我的手,“爸,这是我和纤若之间的事,我不希望你插手。”

说完,他便拉着我离开了。

一直以来,我都很疑惑,莫文仲要跟我说的到底是什么,莫子谦当年为了我如何了?虽然,我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他,但是子谦纵使很巧妙地避过这个问题。

我还记得三年之前,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取得工商管理硕士学位的子谦回国之后,曾经来到T大找我。我回宿舍的时候,发现宿舍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而车字旁边斜斜地倚着一个男子,他身上穿着一件银色的衬衫,肩上随性地搭着一件黑色的西装,身形颀长,双手交叉地盘在胸前,很明显是在等人。不少女学生对她纷纷侧目,有一个女生甚至低声轻呼,“好帅啊!”

虽然已经七年没见他,但我还是第一眼认出了他,莫子谦。

我走到他身边,微微笑着,“莫子谦,你回国了?”

他看到我时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在他的黑眸里渐渐地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嗯,我回来了。”

“你在等谁啊?”我问。

他怔愣了一会儿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在等你吗?”

我失笑,“是哦。”

他才刚刚回国,哪里会认得T大的什么人?

其实,在很久很久之后,我在某一刻忽然福至心灵,得逞似的搂住子谦的脖子问道,“当初,你来T大找我时说的那一句,‘你难道不知道我在等你吗?’算不算表白啊?”

我坐上了他的车,他问,“想去哪儿?”

我失笑,“是你把我带出来的哎,你反倒问我去哪儿?”

他亦笑了出来,“那,我们就在你的校园里逛逛如何?”

我真不知道莫子谦那天晚上是抽了什么风,黑灯瞎火的大晚上竟然想到要散步。

小路上,一对对情侣和我们擦肩而过,甚是路过竹林的时候,还有一对鸳鸯在忘情得亲吻。

“纤若……”他忽然开口道。

“嗯?”

“你为什么还没有男朋友?”他顿了顿,用一种看似轻快的语气道,“你不会是还在等他吧?”

听到这句话,我的脚步顿了顿,随即笑着道,“我读的是本硕博连读,学业很紧张,哪里有时间谈恋爱。”虽然我保持很轻松的语气,可是谁都听得到我语气里的凝滞和酸涩。

“是吗?”他的脚步也停住了,一双犀利的黑眸紧紧地盯着我,好像要看穿我一般。

我微微地垂着头,无言以对,莫子谦是什么人,我哪里有那个本事去骗他?

他却顾自轻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不过你还真是变化好大,好像好长高了一点。”

我亦笑,“我都已经二十四了,怎么还会是小姑娘呢?倒是你变化好大。”

“我?”子谦笑着,“我哪里变了?”

我轻笑,“从男孩变成男人了。”

我记得,那个晚上我们坐在竹林的石凳上聊了很多很多关于高中的事。

到了十一点的时候,寒风渐起,虽然是暖春季节,但是到了晚上还是有点冷。他将搭在肩头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晚上天凉,你还是回寝室去吧。”

我闻到他的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虽然不刺鼻,却是一种男人的味道。我的心跳忽然有些加快,低声道了句,“谢谢。”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到我们在半年之后竟然结婚了。

我也并没有意识到,我能那么轻易地答应嫁给莫子谦,很大程度是因为那天晚上对子谦一点点的心动。

现在,我瘫倒在地上,不断地流着泪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原来,我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不在乎。

我介意,不对,是很介意,莫子谦和汪雨菲在一起,那种心痛的感觉,让我感觉到一种致命的窒息。

我忽然记起,昨天,我们还很开心得度过了他的生日,为什么今天就会变成这样?

我和莫子谦的生活变回了最开始的模样。他几乎不怎么回家,即使他回家的时候我也刚好不在,或者就算在,他也只是拿了东西就走。

后来,我从报纸上看到,莫子谦开始收购《八卦周刊》。这家小报几乎被莫子谦打压得毫无立脚之地。这就是莫子谦的做事风格,要做就做得干净利落,不留半点余地。八卦周刊的人真的不知道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竟然敢报道关于莫子谦的绯闻。

我照常上我的课,只是在晚上的时候一个人睡在那张宽大的床上的时候,纵使会感到莫名的空虚。有时候做梦的时候明明梦见睡在子谦的怀里,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抱着一个抱枕。

每每这个时候,我的心就开始绞痛。

一种巨大的恐惧开始笼罩着我,如果莫子谦就这样永远离开我,怎么办?

终于,我在一天下课之后,跑到了子谦的总公司。但是门外的秘书很客气地告诉我,他们总裁正在会见客人。我道,那我就在外面等等吧。

我坐在外面,忐忑不安地想着无数种开口的方式,比如,平心静气型的,“子谦,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再比如哀求型的,“子谦,其实我很在乎你。”再比如霸道型的,“你和汪雨菲在一起应该收敛点,至少不要让记者拍到。”

但是,一个钟头之后,我等到的却是汪雨菲踩着高跟鞋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我胆怯地将头低下,只希望她没有看到我。

“你听说没有,总裁为了汪雨菲投资上亿为她打造全新的电影《指尖欢颜》。”

“可是我听说总裁已经结婚了。”

“你什么时候看到总裁带夫人在身边?再说了,现在要离婚还不简单,我看汪雨菲很可能是我们环宇的总裁夫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脑海里只一遍遍得回想着刚才那两个女孩的话。汪雨菲,她从来样样都比我强。

她曾经跟我说过,“你现在把我的一切都抢走了,但是没关系,我会一样一样地慢慢地从你身边抢回来,让你品味一下一无所有的滋味!”

以汪雨菲的条件,真的很难有男人不心动,那么她要抢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莫子谦吗?

我在走出环宇大厦的时候,并不知道莫子谦在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看到了我的背影。

莫子谦的演讲

第十四章

莫子谦的演讲

一个人因为害怕,往往喜欢像刺猬一样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以为这样自己便可以假装坚强,以为再没有人能伤害自己。可是,里面的心却越发脆弱无助。

当接到莫子谦要来T大演讲的消息之后,我震惊得不知所措。

“他怎么忽然要来T大演讲?我记得他从不轻易接受大学的邀请的啊?”我急急问道。

马院长道,“关于这一点我也很疑惑,反正你做好接待工作就好了。”

“为什么安排我接待?”我的心跳骤然加快。

“我看就你最合适。”院长继续道,“这个星期三下午两点的讲座,晚上我们校方要出面在帝国饭店请他吃饭,到时候你也要作陪,他要是一高兴,捐一幢教学楼也是可能的。”

星期三下午一点的时候,我和马院长就在校门口等着了。但是我知道莫子谦是个惜时如金的人,绝对不会提早到。果然,莫子谦的那辆限量版的布加迪在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准时出现在校门口。

在他下车的那一瞬间,我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你好,马院长。”他伸出手。

马可为的脸上堆起了一脸的笑,伸出手与子谦握了握,“今天莫总裁能够大家光临T大真是我们T大的荣幸啊。”

“哦,这是我们院里的老师,白纤若。”马可为殷勤地介绍道。

他将视线移向我,亦同样伸出手道,“你好。”

这一声你好,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他竟然可以表现得和陌生人一样!又或许,我和他原本就是陌生人?

马可为碰了碰我的手,我才意识到我只顾着发呆,竟然忘了伸手,我伸出手,与他的手交握在一起,“你好,莫总裁。”

莫子谦却迟迟不放开我的手,反而渐渐地紧握,到最后似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他的眸冰寒如冰,渐渐地凝聚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我忍不住轻呼,“疼!”

这时,他才慢慢地松开我的手,嘴角慢慢地勾起一个弧度,“幸会。”

马可为的视线在我们两个之间转来转去,最后笑着道,“来,莫总,我带你去我们学校的大会堂。”

T大的会堂里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甚至连过道里都坐满了人,真是难得一见的火爆场面。我坐在第一排的贵宾席上,离他最近,却感觉最心慌。

他演讲的题目是“当今媒体的转型和发展”。他站在讲台上神采飞扬,有一种渗透在骨子里的从容和优雅。他对于媒体的见识和观念,就算是我这个已经当了两年大学讲师的我也自愧弗如。

会堂里的气氛很是热烈,并不像做学术报告那样整个会堂鸦雀无声。我看到许多人都是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光看着她。特别是女生,两只眼睛就快冒出两颗桃心了。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投向我,而我的目光却至始至终地看着他。我不得不承认,虽然他是工商管理的硕士,但是对媒体方面的见解比我这个新闻传播专业的博士还要精到。

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的演讲结束之后,就到了十五分钟的答疑时间。前面的提问的是两个男同学,问的大多是专业性的问题。最后一次机会,被一个女生抢到。

“请问莫先生,你和汪雨菲之间的绯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个问题让全场寂静了下来,所有的人的目光聚集在莫子谦的身上。而我,则清晰地听到我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他从容地笑了笑,眼光却好似不经意地往我身上一扫,“娱乐圈的事,你说它是真的便是真的,你说它是假的便是假的。”

莫子谦果然是莫子谦,这样的问题,他怎么可能正面回答……

谁知道那女生却不肯放弃,憋红了脸又问道,“那么您认为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的神经再次紧绷,他,到底会怎么回答?

“我想重申一遍,我已经结了婚,而且……”他顿了顿,“并不准备离婚。”

并不准备离婚?

我苦涩地一笑,他的心终究不会在我的身上,这一点我早知道,只是现在才相信。

晚宴上,竟然连校长和校党委书记都出席了,我不禁诧然,看来莫子谦的影响远超我的想象。我一向不大喜欢这种场合,况且,我这样的小讲师坐在一大群高官里面也显得很不合适。于是,我坐在了下方,离莫子谦最远的位置。

“纤若,你坐莫总裁旁边嘛!”马可为忽然出声,有满面笑意地看向莫子谦问道,“莫总裁,您觉得呢?”

莫子谦抬眸看了我一眼,薄薄的唇向上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好啊。”

于是,我只能坐在莫子谦的旁边。

整个宴席里,都充斥着对莫子谦的赞美之词,像是年轻有为,气度不凡,颇有乃父之风之类的。

而我坐在莫子谦旁边,却感觉如坐针毡。

我不知道我脸上装出来的笑意是不是很假,但是强颜欢笑的感觉真的很差。坐在对面的马可为冲我使眼色,示意在席间一言不发的我向莫子谦敬酒。

我只得将酒杯倒满,执起酒杯,站起身笑道,“莫总裁,我敬你一杯,我全干了,你随意。”

我微微地蹙着眉,正准备将酒全倒入嘴里的时候,莫子谦修长的手却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愣住。

他的脸上却荡漾起了一丝笑意,“怎么能让白小/姐喝完,我随意呢?那样的话,我也太没有绅士风度了。”说完,他就仰头将一整杯酒喝了下去。

“既然莫总裁如此爽快,那我就更要表示诚意了。”我微微地笑着,场面上的功夫我虽然没有莫子谦老辣,但是并不代表我不会。

仰头,喝完。

酒辛辣的味道立刻冲上了我的脑子,让我的眼睛都浮上了一层微微的水雾。今天不知道是酒的度数太高,还是我喝酒的水平下降,我竟然只喝了一杯,就感觉有些晕乎乎的。我似乎看到,莫子谦的眉头似乎皱了皱。

“莫总裁真打算在我们学校拍摄电影?”校党委书记齐庸开口问道。

“当然,贵校的自然风景很美,作为《指尖欢颜》的拍摄场地很合适。”

指间欢颜?

就是那部传说专门为汪雨菲打造的电影?

“哎呀,那可真是要感谢莫总裁了!我敬你一杯!”

我自然知道如果在我们学校拍摄电影,对我们学校的宣传作用有多大,它的价值甚至超过了莫子谦给学校捐献一栋楼。

到了八点多钟,这场饭吃完的时候,我已经喝了五杯酒,站起身的时候,身子晃了晃,却有一双手稳稳地扶住我。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熟悉而陌生。

还有,他的手环在我腰间那灼热的温度……

那是我的我脑子已经不大清醒,以至于忽略了我们这样的姿势在旁人的眼里是多么的暧昧。

马可为趁势笑道,“纤若好像喝醉了,既然这样能不能麻烦莫总裁将纤若送回家呢?”

“好。”莫子谦答道,环着我腰身的手微微地缩紧。

我清晰地看到马可为那张令人作呕的笑脸和齐庸轻蹙的眉头。我喝醉了,然后让一个陌生男送我回家……呵,马可为,你是准备将我作为一个礼物送给莫子谦是吗?

可惜,人家未必肯要……

莫子谦扶我上车之后,冷冷地问道,“白纤若,假如今天的人不是我,你也会跟他上车?”

我看着莫子谦那双眼睛,他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问我会不会为了工作将我自己卖了?在他的眼里,我这么不堪么?

“会,我会!”我似乎故意想气他,提高音量道。

“白纤若!”抓着我手腕的力道陡然增大,我知道,他生气了。

我笑,“怎么,这样就受不了了?你放心,我还没胆子给你莫子谦戴绿帽子。”

“你敢!”他的双眸似乎要喷火,“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我笑得更加肆意,似乎想将今天一天的委屈都以这个笑宣泄出去,“现在好像没有法律规定你我不可以离婚吧?我只能算是你现在的妻子,何来永远之说?”

他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黯然,但随即化为了死水一般的平静,“爷爷不会允许我们离婚的。”

也是,爷爷向来家风严厉。当年我爸爸爱上我妈妈,想离婚和我妈妈在一起。当时我爷爷曾经说过,除非他死,否则别想离婚!

我没再答话,因为我们都知道,爷爷已经快八十了,说句不敬的话,他还能活几年?我们这危若累卵的婚姻总有一天会坍塌。

在家里的浴室里,我开始疯狂地流泪,我拿手背抹着眼泪,将我好不容易化的妆都弄花了。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像爬出来的女鬼。

这时,莫子谦却推门走了进来,他看着我的样子,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你哭了?”

我对于他的忽然出现感到茫然而不知所措,他为什么会忽然进来?我的慌乱,不是因为莫子谦伸手轻轻地擦着我的眼泪而是因为我在他的面前暴露了我最软弱的一面。

他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认输了一样,“纤若,我们别闹了,好吗?”

别闹了……

我也好想安安静静地生活,我也好累,可是你的肩膀真的能够给我靠一辈子吗?

第十五章

元唯

一个人思念了另一个人整整七年。但是,这种相思最后不是越来越浓厚,而是随着时间,随着心的疲惫而越来越淡。其实,没有人能一直等着另一个人……

我抬头,对上莫子谦的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轻轻地吻上我的唇,温柔而缠绵,我的手很自然地缠上他的脖子,贪婪地吸取着他唇齿间的空气。

在那一瞬间,我以为我们达成了某项承诺,我以为我们可以携手走下去。婚姻是什么,哪里有那么多完美的爱情,更没有完美的婚姻。

将就,将就,可就过了一辈子了……

所以……既然我还想和他在一起过下去,就没必要将事情闹到不可开交。

那一晚,我们过得很疯狂,我不知道莫子谦到底要了我多少次。我只知道到最后我沉沉地在他的臂弯里睡去。

第二天会迟到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庆幸的是今天的课是第二节的。当我收拾好自己,准备慌慌张张地去学校的时候,莫子谦道,“我送你去吧。”

我点点头,“嗯。”

他将我送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刚好被马可为看到。他立刻一脸笑容地走过来和莫子谦打招呼,“莫总裁!”

“马院长,你好。”莫子谦淡淡地应道,有一种贵族式的疏离。

马可为的眼睛很快地往我身上一扫,眼睛眯了眯,“纤若也在啊!”

我在心底冷笑,他一定是以为我昨天终于成功地爬上了莫子谦的床,否则,他怎么会来送我呢?

其实,事实也是如此……

莫子谦笑着揽过我的肩,“纤若是我的妻子,很抱歉昨天隐瞒了大家。”

“妻子?”马可为似乎吃惊不小。

他没再答言,只是轻轻地在我的额头印下轻轻的一吻,“晚上我来接你。”

在莫子谦离开之后,马可为才回过神来,“纤若你是莫子谦的妻子?”

“嗯。”

马可为立刻喜笑颜开地道,“哎呦,纤若,你看你,结婚都不跟大家说一声,瞒我们瞒得好紧啊……”

我微微地笑着,并不答言,马可为这种人我见多了。

在办公室的时候,我忽然很期盼晚上的到来。

嘀嘀,是短信。

我心内疑惑,是谁发短信给我啊?自从工作以来,我很少给别人发短信,我也很少收到短信,一个月下来,除了移动公司发给我的短信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信息。

只是,没想到,发短信的人竟然是莫子谦。

“纤若,晚上我在校门口等你,忽然好想吃你做的苏州菜,今晚,你主厨,我帮厨,好不好?”

我那这条短短的短信看了不下二十遍才确信这条短信真的是莫子谦发的。我甚至能想象得到,莫子谦拿着手机一个一个字母地打这些字时候的模样。

我有些傻乎乎地笑了出来。

“喂!你老女怀春啊?”对面的刘静莹丢过来一个重磅炸弹,“是不是你们家莫子谦给你发的啊?看你乐成那样!”

我恍然回魂,白了她一眼之后忽然意识到我还没有回他的短信!正手忙脚乱地回他的短信的时候,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带着磁性的男中音传入我的耳朵,“纤若,为什么不回我的短信?”

我很不争气地有些结结巴巴的,“我……正要……回呢。”

“这样啊……”他那边顿了顿,“那你给不给我做饭啊?”

“给啊!”我慌忙应道。又觉得这样说有点不妥,于是郑重地道,“只要你想吃,我天天给你做。”

电话那头传来他低低的笑声,“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许反悔。”

心里有股暖洋洋的感觉回荡,“我不会反悔的。”

挂了电话之后,我的嘴角还久久地含着几分笑意。

“啧啧,有个帅老公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打个电话都好像吃了蜜似的,让我这个大龄剩女看得嫉妒死哦……”刘静莹笑嘻嘻地道。

我瞪了她一眼,“你也知道你是剩女,你要是再不嫁就真的成了圣女了!”

我原以为,我和莫子谦会这样在小心翼翼地在不触及我们之间的伤疤的情况下,安安静静地过下去,或许一辈子也就会这样慢慢地度过。但是,一个人的到来,将表面的平静彻底打破。

下午下课之后,我走在校园里,就听到不断有女生绯红着脸在低声议论着,“哇塞,那个男的真的帅呆了……”

“岂止是帅,简直像是从天堂坠落凡间的天使!”

我在心底暗想,这帮小女生,不知道又见到了那个系的系草了……

谁知,在我一抬头的时候,我完完全全地僵住。

樱花树底下,一身白色衬衫,一件浅蓝色休闲裤的男子斜斜地倚在树干上。我看到他比女孩儿还精致的侧脸,熟悉得浸入骨髓。微风吹过,几瓣樱花纷纷扬扬地下落,其中有一瓣打着旋儿落在了他的肩头。

这个画面,真的美好得不够真实。

他微微地转过头,一双清澈如泉的黑眸望向我,似乎还像当年一样,有一种罂粟花般的妖娆。

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以为,我已经将他全部忘掉。可是,当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往事却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第一次跨入那所高中的时候,我就被那成片的樱花林吸引了。我的心彻底地被震撼了,世界上竟然可以有这么美的花!

在樱花树底下,我看到一个少年。

短短的头发,很简单的蓝色花格子衬衫,黑色的尼龙裤,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他拿着画笔很专注地在画板上画着什么,我慢慢地走近几乎可以看到透过树枝的阳光照在他那修长白皙的手上时,他手背那青色的筋脉。

连他的手也很美好……

我看到,他画的是樱花林,比现实还美的樱花林。

我生怕惊扰到他,因此连呼吸都抑制住了。

他却停下笔,慢慢地回过头,看着我。

我记得,那时他的那双黑眸里,清澈无尘,但却像一个黑洞仿若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一般。

“你是谁?”他的声音也像山涧的清泉一般缓缓地流入我的心田。

其实,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他这样问,就已经显示出他的不寻常,因为第一次见到一个人不是问“你是谁?”,而是道一声,“你好。”

我当时却没有想那么多,而是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姓名,“苗纤若,哦,不,是白纤若。”

“白纤若……”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新来的?”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他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疏淡而唯美,“我作画的时候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你明白吗?”

我愕然,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待他盯着我看了许久之后,我才意识到,应该离开。于是,我慌乱地准备走开,但是因为走得急,却不小心被石头给绊倒了。我硬生生地跌在地上,膝盖生疼。

我强忍住眼泪,挣扎着爬起来,转头看向少年的方向,却发现他已经重新拿起了画笔,神情专注得好似根本没注意到我摔跤了。

最后,我只能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教室。

“今天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现在请大家以掌声欢迎她!”

“我叫白纤若,很高兴认识大家,希望以后多多关照。”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纤若,今天你就坐在左边第三排吧。”漂亮的女老师道。

左边第三排……是他!

我的心脏一紧,竟然是那个在樱花林里画画的人。

“你好,又见面了。”我道。

他的手里拿着画笔,在一张白纸上沙沙地画着什么,根本没有抬头,好似外面的世界根本与他无关一般。

我悻悻地转过头,撇了撇嘴,又是一个没礼貌的家伙,城里的人怎么都这么没礼貌!

“你的脚还疼吗?”

我愣了愣,才意识到那轻轻软软的声音是在对着我说话,“啊……疼……其实,不大疼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奇地问。

这句话,他再一次没有回答。

我叹了口气,城里的孩子就是这点不好,话忒少!一想到苏州的老家,眼睛就禁不住湿润了,真的好不喜欢北京啊……

“元唯。”

“嗯?”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不是问我叫什么名字吗?”

“哦……”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他看了看那张素描,嘴角慢慢上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一刹那,明媚的阳光将他的侧脸映衬地宛若海棠花开。

***

“小若……”他深深地望着我,声音里含着一丝颤抖。

忽然,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自我结婚之后,我几乎以为我已将他忘记,更没想过他有一天会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是,现在,他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慌乱得几乎手足无措。

“我回来了。”他伸出手轻轻地将我抱入怀中。

熟悉的味道再次萦绕在鼻尖,我的心一阵阵地紧抽,像是窒息了一般。在我的眼里,元唯就是一朵美丽的罂粟,虽然美,但却有毒。

我轻轻地推开他,神情茫然,“元唯?”

“是我,我回来了。”他似乎有些语无伦次,“我本来是想来T大试试运气的,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没错,当初我和他约好,一起上T大,可是他失约了……完完全全地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七年以来,我一直呆在原地等他,所想的不过是他能够在某一天出现在我面前,然后轻轻地唤我一声,小若。

我的目光清冷冷地望向他,“我以为你死了……”

丢心

第十六章

丢心

有时候,丢弃了的东西就再也捡不回来了,即使你按着原路去找……

我的目光清冷冷地望向他,“我以为你死了……”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一双黑色的眸子里染上一层薄薄的哀凉。他痛苦地闭上眼,沉声道,“小若……求你不要这样说……”

我轻笑一声,“不要这样说?那要怎样说?说好久不见,说你终于回来了,我很高兴,还是张罗着办一个欢迎酒会?”

“小若,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不告而别。”

仅仅如此而已?

我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被硬生生地撕裂开来,疼得我全身冰冷,“元唯,你不该回来。”

“小若……”元唯扶住我的肩,我听得出来他很无措,“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当时的情况不是我能控制的……”

不能控制……

我笑,轻轻地推开元唯搭在我肩头的手,恍惚般摇了摇头,“元唯,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我慢慢地转身,离开。

我知道他的视线还在望着我,可是我没有回头。

谁也无法理解,在无望的等待中的绝望。这种痛苦,我经受了整整七年。

你现在回来,又能怎么样呢?

两年前,我就已经决定不再等你了……

转了个弯,刘静莹就重重地拍了我的肩头一下,一脸神秘地问道,“纤若!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是谁啊?啧啧,有了那么帅的老公还在外面拈花惹草可不行啊……不如,把他让给我得了……”

刘静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看到了我流下的眼泪。

“纤若……”她颇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我道。

“好。”刘静莹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旋即走开。

我像失了魂一般,慢慢地走向校门口,在那个时候我完全忘记了子谦答应我来接我的事,更没看到在不远处,子谦的车就停在那里。

“小若!”有人拉住我的手,将我带入怀中。我的脑袋碰在他硬硬的胸膛之上,有些微微地发疼。

他将我塞进车子里,发动车子,离开。

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将我带到了他的画室,在上海郊外的一栋三层小别墅。

以前,我为了和他更近一点,曾经求爷爷让我去学过画画,只是我天赋有限,学了整整一年,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学艺术的料。让我惊讶的是,他的画室里竟然挂满了我的画像,有笑的,又哭的,有沉思的,有微笑的……

“在我离开你的每一年里,我都会画一幅画,想象你的样子。”

九幅画,大大小小,摆满了整个画室。

我忍住从心底涌上的颤栗和震惊,轻轻启唇,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从十八岁开始到现在,我们已经九年没见了……”他的嘴角牵起一个弧度,“没想到你一点也没变,我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还在念书呢……”

“我没有时间和你叙旧。”我微微地蹙着眉。

“小若……”他轻轻地出声,“我很想你。”

他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软弱,一如当初。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当初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元唯的。只知道,每当看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就忍不住想抚平他眸中那一层淡淡的如雾一般的哀伤,他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躲在自己以为坚硬的壳子里。

元唯和我一样,只有一个爷爷。

只是,我还有在苏州的养父养母,而他除了爷爷就什么也没有。

他的母亲身体很弱,在生他的时候就死了。而他的父亲因为深爱着他的母亲便将对爱人的思念转化为怨恨发泄在元唯的身上。他从来没有抱过他,从来没有对他笑过。

后来,他的父亲在他十岁的时候也因病去世了。

我知道,他一定很痛苦,所以总是试图让他开心。比如,我会赖着要他教数学题,比如我会给他带早餐,比如,我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地看他。

那时候,总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秀气的,常常轻蹙着的眉;他嫣红的薄唇;他那双琉璃一般的眸……

年少的日子,总是特别纯净,像一块干净的画布。

只是可惜,画布不可能永远都是白的,总是要填上色彩。

“想我?”

我忍不住冷笑出声。

你可知道,最开始的那三年,我每天都要折一个星星,每天早上就将它扔在一个大大的玻璃罐子里。我那时傻傻地想,等到这个玻璃罐子积满了的时候,你就会回来了……

可是,我积满了整整三个玻璃罐子,你也没有回来。那时候雪瞳老说我傻,竟然没有一点希望地去等一个人……

我不知道多少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枕头是湿的,元唯如果你想我有我想你的半分,你会消失整整九年吗?

“现在说这些,你认为有任何意义吗?”我转身,元唯再一次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已经放弃过一次了,这次我不想再放弃你。”

我回头,“元唯,丢弃了的东西就再也捡不回来了,你知道吗?”

他的手仍然握着我的,丝毫不肯放松。

那双墨玉似的眸子仍旧死死地看着我,彷如想从我的眼中看到我心底的情绪,“如果丢东西的人不死心呢?如果,他愿意用一辈子来赎罪呢?如果……”

我听到我的清冷冷的声音在寂静的画室回荡。

“我已经结婚了,两年前。”

他的话音猛然煞住,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嫣红的双唇微微地颤抖着,“和,谁?”

我似乎终于找到了一样可以伤害他的东西,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莫子谦。”

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失尽了血色一般,握着我手腕的手也渐渐地松开,他慢慢地转身,颓败的声音响在我的耳畔,“是那样啊……”

我亦转身,慢慢地走出画室。

元唯,一切都结束了……

我招了一辆出租车,忽然想到和莫子谦的约定,便打了个电话给他。

“喂……”电话那端传来莫子谦很是平静的声音。

我心内奇怪,他没有等到我应该很着急才对啊,怎么会这么平静?

“我忽然有一点事,你别等我了,先回家吧。”

电话那端传来长久的沉默。

我忽然有些不安,“子谦?在听吗?”

“我公司刚好也有些事,可能没办法去接你了。”子谦淡淡地道。

原来是这样……

我忍不住轻轻地松了口气,“那我在家等你。”

“好。”

到了家之后,子谦果然还没有回来。

打开冰箱,看到里面还有些新鲜的菜,我卷起袖子准备做饭。张嫂见我在厨房便问道,“太太,要不要我帮忙?”

我摇了摇头,“不用的,只是家常的几个菜而已,我自己来就好了。”

就在我切着茄子的时候,我又想到方才元唯最后那个表情……

“啊!”我痛呼一声,竟然切到手指了!

张嫂闻声赶忙跑到厨房来,看到我手指上不断涌出的血,也吓了一跳,“家里还有药,我去拿!”

好疼!

我死死地按住伤口,眉头皱成了个疙瘩。

“纤若!”莫子谦这个时候刚好回来了,见状忍不住心疼地道,“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我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大大咧咧的嘛。”

张嫂这时拿了药来,他先用棉花将我流出的血吸干,然后再将药粉小心地洒在我的伤口上。我低头看着莫子谦那么认真严肃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小伤口而已,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他皱着眉道,“你还好意思说,以后不许碰菜刀了!”

我撅了撅嘴,“还不是为了给你煮饭?”

莫子谦的动作顿了顿,抬头高深莫测地看着我,莫名其妙地道了一句,“你还记得?”

我失笑,“我还年轻,又没有得老年痴呆症,怎么会不记得?”

他没再说话,那OK绷给我包好之后,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好了,这几天你不可沾水,否则会发炎的。”

“好啦!”我笑,“知道啦,莫子谦,我忽然发现你有八婆的本质哎。”

按他的性子,他一定会反唇相讥,可是这次,他却反常地搂住我的腰身,轻轻地在我的耳边道,“纤若,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的语气里竟然含了一丝害怕和软弱……

这还是那个盛气凌人,漠然高贵的莫子谦吗?他何曾有这种语气和我说过话?

我的心一软,“我是你的妻子啊,怎么会离开你?”

我感觉到环着我的腰身的手一僵,“妻子?”

“是啊……”我笑。

“我知道了。”他站起身。

在那一瞬间,我竟然看到他的眼神里有一丝疲惫和软弱的哀凉,我的心禁不住微微地一疼,“你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很快便恢复了漠然疏离的样子,还是方才那一霎那的莫子谦根本不是他一般,“你的手受伤了,今天的饭我来煮好了。”

“你来?”我吃了一惊,“你会煮饭?”

这简直是晴空霹雳啊!

他回转身淡淡地一笑,“你忘了,我在美国呆了七年呢……什么苦没吃过?”

“冒昧地问一句哈,你煮的饭能吃吗?”我颇具怀疑精神。

事实证明,我的怀疑不仅是错的,而且是大错特错的!

莫子谦的手艺不仅是好,简直可以晋升大厨级别了!

“子谦,哪天你的环宇要是倒闭了,开家小饭馆也能赚钱呢!”我一边吃着鱼香茄子一边道。

莫子谦却笑道,“好啊,到时候你就是小饭馆的老板娘了……”

我眨眨眼,“听起来好像不错哦……”

他的眼眸却仍旧深深地望着我,我被他看得心里一阵阵发虚,眼神躲闪起来。

“那个,你为什么想要收购《八卦周刊》啊?”我只能没话找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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