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草往事（1 / 1）
敖冕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到他自己甚至觉得那根本就是真实的。
梦里春光潋滟，阳光正好，年轻的书生坐在美得招摇的桃树下读书。
幽幽的桃花香似有似无的轻抚着书生的脸颊，总有那么一两片桃花落在书生摊开的书本上，那书生也只是轻轻用手拂开，依旧默念着书本上的诗句。
已经考了有好几年了，奈何每次都只是差那么几步之遥，书生也曾问过自己，这么一年年的考下去，自己究竟有多少年华可以随意泼洒在这颇为无奈的考取功名的路上。
只是自己家徒四壁，又没有经商之才，除了不停地应考，他是在不知道还能再如何脱离现在的困境了。
书生叹了口气，收回飘远的思绪，继续默念着。
“喂！你生无趣啊！叹什么气啊！”
不知从哪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书生一怔，抬起头来四下张望着。
“在这！上面！书呆子！”
书生愣愣的循着声音像头顶望去——只见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略有些不耐烦的坐在头顶的桃花树上，晃动着一双小巧的脚。灼灼的桃花映着少女青翠的衣衫，一时晃了他的眼睛。书生竟说不出话来。
那少女见书生呆呆的模样，不耐烦的撇了撇嘴，纵身一跃跳到了书生面前的地上，拍了拍手站起来道：“你这个书呆子，我往你的书上扔了这么多次花瓣，你都没有反应，自个儿到在这叹起气来了，好无聊！”
书生有些不知所措，对着面前明媚鲜妍的少女只觉得手心不停的冒汗，只得讷讷的“哦”了一声，再也不知说些什么了。
那少女眼看着他呆呆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喂，我叫淡夏，你叫什么？”
“修……修霁，在下姓修……单名一个霁字。”修霁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略微有些紧张的道。
“唔……倒是个好名字。”淡夏若有所思的道，复又笑眯眯的道“你可是要考取功名？”
修霁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只是…… 只是脑子有些愚笨，总是考不上就是了……”
淡夏又掌不住笑了出来道：“我看你也是个呆子，考不上也正常。”
修霁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淡夏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倘若我跟你说，我能让你考上，你信不信？”
修霁略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能让你考上，这都听不懂吗？”淡夏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不过么……作为交换条件，你得带着我把这些个人间的……恩……这近的远的好玩的地方都玩一遍！等你考完试，我绝不再跟着你啦！”
修霁有些不敢置信的道：“姑娘莫不是在说笑吧……？而且这大考在即，在下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陪着姑娘……”
“我说能让你考上就能让你考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罗嗦呢！”淡夏有些急了跺了跺脚。
修霁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淡夏，看着她微微蹙起来的眉毛，露着些许不耐烦的眼睛，微微抿起来的嘴巴，不知怎么的就点了点头道：“好。”
太好了！淡夏心里暗想道，迷谷个没良心的不带我玩，我还找不到人了不成！
修霁没有想到淡夏的精力这么旺盛，似乎对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每次去集市的时候，淡夏只要看到有趣的东西就会拿起来摆弄一会，更让修霁好奇的是，他不知道淡夏一个小姑娘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他从来没有见过淡夏为了银子皱一皱眉头。
或许……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修霁有些失落的想。
修霁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大考在即，失落感一天比一天强，然而这种失落感不同大考没有丝毫关系，或者说……是因为大考完之后就会同淡夏分离的惆怅。
这一日，二人一同在峡谷间游玩，淡夏不知从哪里拖来一叶小舟，修霁没有多想，因为淡夏身上他想不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
二人划着小舟漫不经心的飘荡着，淡夏撑着下巴，难得安静的没有说话，看着微微有些波纹的河水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修霁看着几丝头发贴在淡夏干净的侧脸上，突然很想伸出手给她拨开，没来由的一阵心痒，忙收回目光掩饰的轻咳一声。
淡夏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依然怔怔的看着河水。
修霁定了定神，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道：“淡夏……我……我决定……我决定不参加大考了，等明年吧……”
“恩？”淡夏回过身来看着他，有些惊讶的道“为什么？”
“今年……今年没有准备好，我想还是等来年再考吧。”修霁不敢看淡夏的眼睛，忙别过脸道。
“你这是不相信我。”淡夏嘟起嘴吧道，不知怎么的，语气里却似乎是有些欢快。
“不不不！……”修霁着急的摆着手道“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只是……”
顿了顿，修霁咬了咬牙，直直的望进淡夏的眼睛里道：“我……我不想大考后就跟你分开！我……我想娶你为妻！”
说完后，二人都愣住了。
淡夏呆呆的看着修霁，只觉得耳根子发热，什么都听不到了。
修霁也懊恼于自己的鲁莽，见淡夏一副被吓到的表情，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忙结结巴巴的道：“不……对、对不起！你、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刚才……刚才……只是、只是脑子有些混沌了……”越说声音越小，恨不得把头埋到船底下去。
“喂！你这算什么嘛！”淡夏一听他这么说，登时就急了，急吼吼的说道“你这样……你这样让我怎么答应啊！”
“啊？！”这下轮到修霁愣住了“你……你的意思是……你同意了？！”
淡夏不耐烦的将脸别到一边，然而红到耳朵根的脸颊却出卖了她：“你怎么这么烦啊，我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还非要我再说一遍不成！”
微微波动的河水似乎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竟也笑着微微的打起旋儿来了。
修霁终于是决定了不去大考，淡夏消失了那么一阵子，去给迷谷通个信儿，虽然迷谷表示不支持，但淡夏还是义无返顾的回到修霁身边。修霁没有问淡夏这一阵子去了哪里，对他来说，淡夏只要在他身边，就够了。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平静，淡夏同修霁在二人当初许下一生的峡谷边建了个小房子，开了几片耕地，闲暇时便逛逛山水，去集市赶赶热闹，每日过得虽然清淡，却也如神仙一般逍遥。
虽然偶然有争吵，但总是很快和好，虽然有时伤心失落，但总是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时便又没有犹豫的依然相伴。
直到几十年后，修霁终于阳寿耗尽，重入轮回。
已是垂垂老矣的修霁死死的握着淡夏的手，轻轻的说了声“来世再见。”闭上了眼睛，
淡夏没有试图延长修霁的阳寿，甚至没有想办法让修霁留下有关于她的记忆，她不愿改变修霁应有的轨迹，只是在修霁的灵魂上小小的嵌下了一个属于她的标记，这一世她陪他走完，用法力将自己的面容变的同修霁一同苍老，下一世她再遇到修霁的时候，他一定会再次温柔的笑着让她嫁给他，然后，又是一生。
然而，淡夏错了。
当他找到第二世的修霁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早已没有了淡夏熟悉的温和的笑意，有的只是冷漠的怀疑。曾经的属于她的柔软的呵护，如今早已经属于另一个人。
淡夏没有多做解释，也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回了招摇山。她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迷谷愤愤的要找那个呆头呆脑的书生算账，淡夏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迷谷也只得作罢。
还是没有办法恨的起来吧，只是那些温暖的，美好的回忆，从今以后，真的只能是回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