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路边蛋糕店的香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越来越浓……，滗涵捂着叫得很响的肚子，这才想起她早就饿了。
蛋糕店开在街角，小小的一间，没有繁复的装饰却无私地向外播撒着温柔的、橘黄色的光。
滗涵忽然想起来，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她不喜欢开灯——家已经这么大而且空，小小一盏灯会照的这个家更加寂寥，倒不如黑暗。
可这家店的灯光……让她觉得很舒服。
滗涵痴痴地推开店门，店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围着精巧的围裙、戴棕色的小帽，在收银机后面安静微笑。
滗涵看到玻璃橱窗上贴着一张招聘启事。
她精心挑了一个面包，然后好奇地盯着在收银机上忙活的女子看。
只见那女子忙活了半天后再抬起头时抱歉地对滗涵皱眉一笑，她说：“对不起小姐，店里的零钱用光了。”
滗涵忙摆摆手，“没关系，反正也不是很多钱……”
女店员不答，眼珠一转，她转身，变魔术般的迅速用一大张玻璃画纸包了刚做好的两块漂亮的蛋糕递给滗涵，道：“能用这个抵吗？”
滗涵一看，那两块蛋糕的价值明显高出了该找给她的零钱，忙把蛋糕推回去，“这不就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女店员笑笑，“是我自己刚做的，没关系，多出来的部分就当是我请你尝。”
滗涵不好意思地接过，蛋糕真的好漂亮！她红了脸问：“如果让你的老板知道了……”
“这个蛋糕店是我的。”
“啊！”滗涵睁大了眼睛。
“那……生意好吗？”
老板笑得云淡风轻，“不是很好。”
滗涵纳闷，“那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不是该着急吗？”
老板先不回答她，她指指滗涵手中的蛋糕，“能请你在这里尝尝它吗？”
她羞涩一笑，“我想知道顾客对我新产品的反应。”
滗涵咬了一口，刚出炉的蛋糕还是温软的，甜而不腻。
“很不错！”
“再加点水果汁会不会更清爽？”蛋糕店老板用食指压着唇角，伤脑筋道。
滗涵却默默地吃着手中的蛋糕。等到最后一口落到肚子里后，滗涵笑着回答她：“可以试试。还有……我想应聘！”
☆、往事
当王明辕再次踏进这栋老房子时，前后已间隔了五个春秋。
他不是不想来，但五年前她看他的最后一眼……让他几次停住走进这里的脚步。
王明辕也记得王明轩曾说过，这里是他与她的天地，与外人无关。
无论兄弟二人怎样的亲密，在王明轩的感情世界里王明辕永远是外人，自然而然的这栋老房子跟也他没有关系。
庭院里的那株芭蕉默默无言，年复一年地不断生长着。它是这里最早的住户，百年来无论是人走茶凉还是人死灯灭，它总在这里，摇动手臂嘲笑人间的悲欢离合。
王明辕进屋前就瞥见房檐下摆着两盆单瓣茉莉，熟悉的香味让他的心头一紧。
但接下来出现的女子让他顾不上计较其他的事情了。
那个女子，人未至，语先到，“玉娟在楼上，她说不下来。”
宋如心靠在楼梯扶手上，“她说你与我单独谈，就够了。”
王律师正色道：“这房子卖不了。”
宋如心微笑，她看到了他眼神中极力掩饰的不舍和不安，“为什么？”
“产权一直没有落实，玉娟没有卖掉它的权利。”王律师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厅内茶几上有一套事先准备好的茶具，茶壶里正泡着茉莉香片茶，清新的茶香渐渐充斥了整个房间。
宋如心提壶倒出两杯茶，让一杯给王律师，“请尝尝。”
“谢谢。”王明辕不动声色接过，却很快把茶杯放回到茶几上，并不易察觉地往远处推了推。
宋如心看在眼里，笑容保持在脸上，“可你答应过玉娟可以办到……玉娟也说过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
王明辕嘴角温柔一牵，低声道：“她说的？”
宋如心点头。
“是我办不到……还是根本拒绝不了她？”王明辕低了头，自言自语道。
他回过神，看着宋如心，“买下这栋楼，对你没有好处。”
“我的利益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宋如心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与他对话，“你真的很不会保障你当事人的利益。你应该很高兴终于有人愿意吃这个亏。”
“如果是我不想卖掉这栋楼呢？”
“你没有这个权利。”宋如心一手支着下颚，轻飘飘地道，“这房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早清楚。是不是，王明辕律师？”
王律师的背脊一僵。
宋如心紧紧望住他道：“你不是你哥哥，她跟你之间唯一微弱的联系——王明轩去世后，你们便再无关联。你对她没有应尽的义务，也没有其他的权利。”
王明辕吃了一惊，“你居然知道我的哥哥？怎么可能！她不会说的……”
宋如心轻轻一笑而过，“你很了解她嘛。”
“了解她？怎么会……我不了解她……”王明辕沉入回忆的双眼逐渐失去了焦距，他说话的语调似梦呓一般。
“我们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正做着小本生意，生活简单却快乐……后来哥哥爱上了她，他们两个人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过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从那以后我就再难见到她，更别说了解她了……再后来哥哥离开了，她不得已回到这里，可心里的那扇门已经关上。她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她，我更加不可能了解到她……”
宋如心看王明辕的眼神，凉凉的。
王明辕讲了一大段话后，浑身一震像突然间从梦中醒来一般。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感到很不可思议，他对眼前的女子苦笑道：“真奇怪，明明不认识你，怎么觉得你对我的事情一清二楚？我又怎么会跟你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好像你完全可以听懂一样？”
宋如心摇头，“不，我什么也不知道。”
王明辕往扶手椅中一靠，仰面朝天，眼望斑驳的天花板，“想听故事吗？”
“随便，你想说，我便听着。”
王律师开始讲，声音轻得正像讲给自己听，“她……玉娟……是我和哥哥旅行过程中认识的。”
“她在一个旅游景点开了一家小店卖纪念品，生意不大，可她的年轻活泼又好客，生意比当地大的店铺还好。”
“刚开始的时候是我先跟她发生了一点小误会……是我先认识的她，哥哥因为帮我解围才跟她相识。”
“但……不久之后他们相爱了。”王明辕的带着一抹嘲讽的笑，眼神无奈、悲凉。
“那时候我还没毕业，我的哥哥王明轩在机关里做事做了六七年。他们相爱后哥哥放弃了他的工作，两人一起去江南的小镇定居。”
“后来……他们搬到这里。再后来，哥哥去世了。”
“他走了以后，我按照他的愿望……照顾她。”
“但是，她始终没有办法……原谅我……她嘴上什么都不说，平时对我很礼貌……非常礼貌……疏离的礼貌……”
“她变了……这我可以感觉到……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确定曾经那样做是对是错……但我知道哪怕时间倒流一千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这是当时唯一可以救她、救哥哥的办法……”
“但现在这个结果，完完全全在我的预料之外，我不想的……”
王明辕断断续续地说着，他渐渐地把脸埋到交叉的手掌中，声音发闷，然后归于寂静。
宋如心阖下眼睑，她拿出随身的手绢递给他。
她的手绢一片素白，只是在一个下角绣了一枝紫色的勿忘我。
他接过，看着手绢，轻笑，“你以为我哭了吗？”
宋如心直截了当地说：“有时候，坦率承认不是缺点。”
“可是不是所有坦诚都能达到预期目的。”他怅然地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深处。
“那是因为你还有话藏在心里一直没有说，你依旧不够坦率。”
王明辕仔细观察眼前的女子，她年纪看起来不大，最多二十七八岁。
再看她的眼睛，一层泪膜覆盖下，澄明一片，像深深汪洋探不到底。
一颗泪痣如一滴眼泪，忧伤地留恋在她的眼角。
“为什么，”王明辕道：“我会想跟你说这些？”
宋如心绽开一朵笑颜，“你学习的是法律和哲学，自然不会相信人世间有‘缘分’这一说。”
王明辕垂目，“也不全是。”
宋如心突然冒出一句：“我是在帮你知道吗？”
“嗯？”
宋如心无所谓地摆摆手，她不想重复第二次。
她相信缘分，万事万物间都有无形的缘时刻牵连着。
或许，这个王明辕跟玉娟……
“怎样，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王律师谨慎道：“玉娟是房主，即使你已经得到她的同意，我还是需要最后跟她沟通。”
宋如心点头笑道：“严谨是优点。”
又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痛
苏家的女儿就这样被留在宋家。
宋家对外的外交辞令上说苏梦笙“对于新女性心向往之欲留在此地求学”，因苏家与宋家是世交，因而宋家有照顾她的义务。
宋家为苏梦笙辟阁另居——她的落雪斋和宋家明的观竹轩离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