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回 血婴与邪神(1 / 1)
一滴血,落在方袍掌心。
空气里扬起刺鼻的血腥味,裴紫七一个纵身扑到红茸身边,“娘子!”
“红茸!”方袍低头一看,红茸的身下已被染红,有一股力量在她腹部蠕动,似乎是腹中胎儿在痛苦挣扎。
“娘子她刚才动了胎气,现下受了这些变故,恐怕要出事!”裴紫七抓住红茸的手,她的手这样凉,一如那夜在初芳会上他来救她之时,也是这样牵了她发冷的手,带着她在方袍和胡洛惊讶的目光里扬长而去。若不是,若不是那夜自己的疏忽...
忽然,红茸的眼皮动了一动,醒了。
“孩子...”红茸心知不妙,紧紧握住裴紫七的手,他的手颤抖了一下。
“贱人,区区凡人也妄想为他生育子嗣!你不配!今天便要你和这孩子在忘忧船上留下命来!”秋无颜红了一双眼睛,扬袖一拍,一股黑色气浪直袭上来,衣袂翻飞发丝纷乱,她脸上的决绝与残忍仿佛是黑夜中的地域修罗。
方袍将红茸交到裴紫七怀中,“替我照顾她。”说完他挡在二人前面,迎风推住气浪,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呸,螭吻君,这分明是我家娘子。我当年在洱海边说要爱她一生一世的。”裴紫七翻了一记白眼恨恨道。
“紫玄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这般胡闹!”胡洛斥他道。
“呸,你们这些赖皮货,以为我裴紫七当初的一句喜欢就只是说说而已么?”裴紫七气得发抖。
“紫七,”红茸吃力地摇一摇裴紫七的手,眼角滑下一道泪,“你且帮帮我和孩子罢。”
裴紫七吸了吸鼻子,将脑袋靠在红茸额上,呢喃着:“娘子不怕,为夫在这里,孩子定不会有碍的。”
“那么,那么你替我将孩子取出来...剖开,剖开我的肚子...你...”红茸说到一半嘴却被裴紫七堵住。裴紫七吻着她,满眼是泪地看着她,那对隐忍着的眼睛突然睁大,里头写满了惊讶。
“唔...”红茸惊得说不出话来。裴紫七是什么样的人,他邪魅无礼,他嬉皮笑脸,他机智开朗,可他从未有这样认真地看过她,这一个眼神,抵过千言万语。红茸看着他眼中映出的自己,愣住了。
裴紫七对她眨了眨眼,眼里的泪毫无预兆地落到红茸唇瓣上,温热的闲味,“傻子,为夫自然有别的法子能替你取出孩子。即使拼了千年修为不要,也要为你抱住这个孩子。”
红茸红了眼眶,“紫七,我与你未有什么情分,这姻缘做不得数,你是知晓的。”
“红茸,”裴紫七笑了,笑容依然这般甜腻,“你非要实实在在伤我,是也不是?我自然,知道这些。”
最后一句话落地很轻,轻得仿佛一声叹息。自然知道,这孩子不是我的,自然知道,你一向恼我在洱海边骗你盟誓。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启那个赌约,还是会在洱海边骗你与我成亲。因为这样我才能出现在你的命运里,你才会将我记到心上,是也不是?
裴紫七深吸一口气,手中多了一根紫色凤翎羽,“去。”凤翎陡然增大,将红茸包裹了起来,瞬间,紫光诡异而妖娆地照在两人脸上,裴紫七沉住气,双手虚画出几个谁也看不懂的符号,一片金银之光倏忽间飞落在凤翎上,他额上细密的汗水,不断飞舞的指尖,一切像极了一个古老的仪式。
红茸的腹上一层朦胧的光缓缓升起,她紧咬着牙,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昏了过去。
一个很小很小的婴儿躺在光晕之中,他左眼下有一颗痣,仿佛是生命里落的第一滴泪,此刻他满身血污,面容却极是安详。
裴紫七睁大了眼睛,这个孩子,像极了一个“熟人”。
方袍定住秋无颜拍出的气浪在胸前画了一个圆弧,使力一推,气浪立时逆袭,直扑秋无颜面门。
身旁的白鳞龙口中吐出银白色的火焰,与气浪卷在一起,灼气逼人。
秋无颜冷哼一声倒退数步,恰巧站到了轮回井边。她眼珠一转,徒手抓过昏昏沉沉的逢儿要挟在胸前,“呵,无颜果然不是螭吻君的对手,这小狐狸精且借于我脱身吧。”她嘴角一扬,袖子猛地一抽,几束银光飞向红茸与裴紫七二人,同时她足尖一点后掠而起。方袍只得回身护住二人,眼睁睁看秋无颜逃脱升天。
胡洛踏出一步,却瞪大了眼睛。
半空中的秋无颜身形一顿,猝然急落下来。她揽住的逢儿胸口一把长剑向后刺穿,两人被长剑定在一起,重重摔到了甲板上。
“师傅,逢儿勇敢了这一回,算是为露香师姐...报仇了。”逢儿眼里流出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垂了下来,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逢儿!”胡洛喊声悲痛,正欲上前。
突然,一人斜刺里窜出,救下秋无颜,疾点她心口为她止血——正是丑奴。
“我狐狸仙与你们拼了!”胡洛胸中悲郁,手里剑花狂舞,直指丑奴二人。
丑奴向后急退,眼中阴冷,“呵,梅山的老狐狸精,你且瞧瞧我是哪个?”说着他狰狞的面孔变得平整,鼻子俊挺,一对桃花眼妩媚缭绕,他身形陡然拔高,不出片刻,一个玉树临风面容妖娆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眼中,他冷笑着抱着满身是血的秋无颜,一切变得诡异无比。
“邪神——秦可倾!”方袍脱口而出,手里紧紧握拳,身边的白鳞龙不安地喷着热气。
“螭吻君,好久未见。”他嘴角一勾,眼睛一眯,再普通不过的笑容,在此人脸上却那样邪魅撩-人。遥想当年,多少正道仙子为了魔界一个邪神自甘堕落,却未有一人得到此人的垂青,就连魔君座下排名第二的媚神也铩羽而归,一度有传言说这妖媚的邪神贪恋的是男色,拥有面首万千,尽数藏于灵楼之中。螭吻君夺取灵楼之后,这个谣言不攻自破,可惜邪神也随之没了一点音信,所有人都以为他已死。谁也未有料到,这早就不该存于世上之人,此刻竟然就毫发无损地站在眼前。
“曾经魔君座下最春风得意之人,如今的丧家之犬,来得好——我这就为两个徒儿报仇!”胡洛剑势陡增,却无奈始终无法在此人手中占得一丝一毫的便宜。
他面上笑容不改,将胡洛的攻势一一躲过。“老狐狸,那么多年了伸手都未有长进。今日仓促,恕秦某失陪了。”说着他腾身而起,反手就是一掌,胡洛被拍中肩头倒退一步。
“螭吻君,改日再来讨教。”他退得很快,从怀中甩出一个小囊,落到方袍手里,“这里头是离合散的解药,全当作孩子的贺礼,告诉红茸,秦某会来娶她。”
话音未落,他已经带着秋无颜消失在云海之中。
胡洛还欲追赶,方袍阴着脸沉声道:“别追了,且先看看逢儿与小风的伤势。”
身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静谧的夜空。
方袍回过身,裴紫七一张笑得牵强的脸,怀里一个血婴,睁开了一双迷离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