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人生若只如初见（1 / 1）
今天有点不一样。
柯瑾云没有像以往那样一早就来到我所在的偏殿，也没有嘱咐人送来奇奇怪怪的东西，今天一整天下来，除了送食物茶水的宫娥我一个其他人都没有看见。
怎么回事？难道说出了什么事吗？
清雨清岚依旧在安睡，我有些不安的在殿里走来走去，后来干脆撩开珠帘小心踱到了正殿。
正殿里一个人都没有，别说庭桂，就连打杂的太监宫娥都没有。这不正常，一个皇上办公的地方怎么会连个打扫的人都没有？
迟疑了一会儿，我轻轻登上了柯瑾云平日批改奏折的高台，看了看桌上有些杂乱的黄色折子，忍不住咬咬牙拿出一本读起来。
“什么？”
只消读了第一行，我便觉得自己连站住的力气都没有了，踉跄一下，我直接跌坐在了柯瑾云平日所坐的龙纹金长凳上。安祈佑带兵打来了？这怎么可能？而且领兵的竟然是爷爷，这不就意味着爷爷和安祈佑要兵戎相见吗？这怎么可能？
“看到了？”
低沉的声音从殿角的阴影里传来，逆着光，我这才看到一身黑色锦袍安静站在阴影中的柯瑾云。
我有些慌张，把奏折扔回桌子，扭头下了高台说：“我去看看孩子们醒了没有。”
“瑞希，不要装傻，你比谁都清楚发生了什么。”柯瑾云不知何时移到我的身边，拉住我的手腕说：“你要怎么做？”
“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才对吧？”甩开他，我冷冷的说：“竟然让爷爷带兵，你是故意的吧？”
“当然是故意。”柯瑾云很坦然，“我是这个国家的君王，全天下百姓的安危都系在我的手里。如今蛮人来犯，我自然是要用这种方法来保全我的子民，你那么聪明，自然明白孰是孰非。”
“孰是孰非？”我冷笑：“你若不把我们母子掳来，祈佑又怎会攻打中原？追根究底，你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你的臣民出现损伤，你才难辞其咎！”
“或许吧，可是人无论如何都有不想放开的事物不是吗？你就当是我自私吧。”柯瑾云转而把我拥进怀里，紧紧的抱着，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直到我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才在我耳边喃喃的说：“我真想就这样拥着你，一辈子。”
我震了一下，准备推开他的手也僵硬在那里，只觉得耳边又响起了那两个人在我耳边说过的话。
“青云，我多想就这样拥着你，在月光下漂一辈子。”
“如果真的回不去了，我就拽着你陪我浪迹天涯混日子。”
如此相似，又是如此差异巨大。
“瑾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我突然放柔声音。
“自然记得，你那时说自己是仙子，我本不信，可现在却又深信不疑。”柯瑾云轻笑一声，把我又抱紧了些。
“你那时独自站在花园，眼神冰冷、仇恨又绝望，看起来那么脆弱那么真实，我那时就告诉自己，不管你可不可以帮我回去我都要帮你把属于你的东西取回来。我甚至相信，只要帮你把一切取回来我说不定就会爱上这里。”我自嘲的笑笑，“可是后来我发现一切都和我所计划的差了那么多，你差了那么多，墨池差了那么多，祈佑也差了那么多，而正因为你们差了那么多，所以我的人生也差了那么多。”
“如果没有他们，你会爱上我吗？”柯瑾云问，小心翼翼的语气让我心疼。
“瑾云，我爱不爱你与别人无关。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把我越推越远的永远是你自己。”我有些无奈，“帝王的婚姻本就是政治的筹码，在皇位面前再深的爱情都会变得无比苍白。瑾云，既然有了那么多妻子就请好好疼爱她们，因为她们已经把女人可以有的最珍贵的岁月都给了你。”
圈在我腰上的手加大了力度，我忍不住痛得吸气，却一声痛都没有呼出声。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瑞希，你念给我听的那么多首诗中我最喜欢的便是这句，我多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和刚刚相遇时一样美好淡然，现在的怨恨与埋怨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我还可以骗自己……骗自己你还是爱我的……”温热的泪水滑入我的颈窝，拥抱的主人有些颤抖，收紧的双手也渐渐松开。柯瑾云收手背对着我，沉默许久后却只说：“孩子们好像醒了，你去看看吧。”
我静静的看着那个修长有疲惫的黑色背影，忍住眼泪，淡淡开口：“天命如露滴，如幻更似虚，相逢若相知，逝亦不足惜。”
黑色身影微微震动，然后径自推门出了大殿，没有理会他身后一脸担忧的庭桂。
瑾云，我不否认我曾有些对你动心，可是你是帝王，你的心那么大却又那么小，你装得下天下苍生，却不一定装得下一场纯洁的爱情。而我，一个来自异世的异客，见到你之前已经有了一场懵懂中的爱情，注定要回去的我……
我们都有自己的世界，所以我们……爱不起。
清雨和清岚安静的睡着，我重新在他们身边坐下，心思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飘到了后花园，飘到了常州，飘到了静水庵，飘到了曾经和柯瑾云一起度过的日子，我虽不爱他，可是他在我心中的位子此生也没有人可以替代了……
柯瑾云，你是不是太狡猾了些？
“姐姐！”
一个鹅黄色身影突然闯进来，跟在她身后的小玉一脸紧张，钰绮看了看四周，喘着气喊：“皇兄呢？”
“他刚刚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淡淡的说。
“把孩子给小玉，一个白衣美人说是将军的人，要帮你把孩子带走！”钰绮有些激动，“快，不然一会儿人都回来了！”
“奶奶？”我站起身，“她在哪里？”
“就在殿顶，她好厉害，可以飞来飞去的……”
没有再听钰绮的感慨，我二话不说便抱起清雨清岚冲了出去，房顶上，尹香雪笑得妖娆，她说：“希儿，奶奶来帮你接孩子了。”
“快！”我看了看周围因为尹香雪的梦里香而陷入昏睡的侍卫、太监和宫女，把孩子举起来说：“只要把孩子带走就可以，不用管我。”
“想把你带走怕也不行了，我不能一次带那么人走，况且云儿似乎是心情欠佳，所以守卫才稍微松懈了一些，要不然就算是我也别想见你们一面。”尹香雪说着飞身下来，接过孩子想了想，下定决心一般说：“希儿，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相信你的亲人。”
似乎被人打了一巴掌，一瞬间愣怔后，我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我自然是信的，”我看着她怀里的清雨清岚说：“为了我的孩子，我自然会活下去，不管是为了什么……”
尹香雪有些愣怔，她讷讷开口：“希儿……”
我苦笑一声：“爷爷帮了我那么多，救了我的性命、成全了我的爱情，我为了爷爷做些什么也是应该的。不过爷爷也实在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即使没有孩子，祈佑也是万万不会与他兵戎相见的。”
“希儿啊……”尹香雪叹口气，看着怀里的孩子心疼的说：“为何要如此懂事呢……”
“因为我相信孩子一定不会出事，我们一家……一定会团员的……”我别开脸不看孩子，下定决心说：“奶奶你快走吧，孩子……就先托付给你了。”
“自然。”尹香雪金莲轻点飞身上了殿顶，看了看我，叹口气便使出轻功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这样真的好吗？”柯瑾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可以不给的。”
“你也可以拦住我的，”我没有回头看他，“可是你没有，你也不过把我的孩子当做是战争的工具而已……”
“可我对你是真心的。”
“这并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忍不住笑起来，“事到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和我谈爱情呢？”
径自回了内殿，我看着空空如也的摇篮忍不住哭出声来。对不起孩子，妈妈没有能力保护你们，只能把你们送到最靠近爸爸的地方，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我也希望你们的父亲可以亲自把你们抱回家。哪怕希望再渺茫，我也希望你们可以摆脱这充满诅咒的一切，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帮你们摆脱和我一样的政治棋子的人生。
对不起，妈妈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