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贵人相助”(1 / 1)
淡淡的阳光射上眼皮,晕出一阵粉粉的光。我有些吃力的转过身子,睁开眼看了看已经坐起身的柯瑾云,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哈欠。
昨晚本想找个地方先歇下的,不料刚走到巷口就听到全城戒严的消息。看来李妃和十皇子已经知道柯瑾云失踪的事,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不行。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我们当然不可能住进皇城的酒店,思前想后,我还是和柯瑾云缩回了这个隐秘而窄小的小巷子,将身上的太监服脱掉扔到了某位不知名的财主的院子里。
于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在一个露天的小巷子里度过了。早就听说以天为被地为床,一直觉得潇洒,可真正实践一次那份豪情就彻底消失了。
不过,柯瑾云倒并不像我想像的那般脆弱娇贵,当他利索的脱下太监服想都不想的扔进那个财主的院子然后看着我淡淡的说:“把这身衣服脱了,免得被人认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其实是个厉害的角色。
“早上好啊!”我坐起身,揉揉凌乱的头发,懒洋洋的说。
柯瑾云微微侧过头,淡淡的看我一眼,然后淡淡的说:“脸上有片叶子屑。”
我登时满脸黑线,这个人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就算这巷子是有点脏,有点臭,有点潮,睡起来不舒服,可这也不是我的错吧?有必要这么令人难堪么……
“听好了,虽然你是皇帝内定的接班人,但是现在掌握实权的是你十哥和他妈,所以咱们和逃犯也没什么两样。以后,至少在你登基之前,你必须把”本宫“改成”我“,把”奴才“这两个字忘掉,把名字柯瑾云改成……呃……”
我突然卡壳,是啊,叫什么好呢?
“改成什么?”柯瑾云眯起眼,有些促狭的笑着。
“裴振轩,”我一拳敲到手心上,认真的说:“没错,就叫裴振轩好了。”
大哥,名字借给这家伙用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吧?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你的熟人?”某皇子皱眉问,语气满是探寻的味道。
“因为这像个人名。”懒得解释太多,我敷衍道。
“那你呢?我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柯瑾云突然问。
“向青云。”我豪迈的回答。
哼哼,要知道,我就可是用这个名字在网游世界呼风唤雨,成为游民偶像的。
“假名字?”
“必须的,天机不可泄露。”我挤挤眼睛,故作神秘的说。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天机,只是对于“裴瑞希”这个如此熟悉的名字,我似乎只想让那个我所熟悉世界的人来呼喊。
柯瑾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过头来冲我淡淡一笑。
而只是这淡淡一笑,却让我领略了何为倾城。
昨晚暗淡,我没有把他看得很清,只知他是风神俊秀,修得一副好皮囊。可是现在,在清晨的日光下,我终于看清了他白玉般的肌肤,以及他那泛着海蓝色的眸子。那是种深深的蓝,很美,很迷人。
只消一会儿,我又收回自己有些不地道的心思,毕竟,这种白面书生俊俏公子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的,是那种有着小麦色健康肌肤,带着阳光味道的高高大大的男生,就像……安祈佑?
等等,怎么突然想到他了?那个臭屁的家伙……
不过,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活着应该是活着,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吃的,处境怎么样……讨厌的家伙,还真是……令人担心……
“在想什么?”身边人突然问。
“啊?”我有些慌乱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尴尬的敷衍道:“没什么啊,只是在想……你父皇告诉我你被囚天牢,为何我会在御花园遇见你?”
柯瑾云脸色微微变暗,他收回笑容,冷冷的说:“那奸妃知道,我若入狱,外公定会派人救我。于是明着对外称我犯法被囚天牢,实则将我软禁于御花园一处密院。一则控制我,二则趁此打击我的幕僚。不过不知是不是上天庇佑,我竟得遇仙子。”最后一句,他收回了那阴冷的语调,调侃的语气中竟带着淡淡的温柔。
我忍不住笑了,问:“那你外公是谁?”
“你为何不问问我母妃?”柯瑾云反倒问我。
“如果我没猜错……娘娘已经过世了。”
“你怎会知道?”
我站起身,拍怕身上的尘土,极自然的说:“因为你出宫时无牵无挂,并未提及你的母亲。”
作为一个同样失去母亲的孩子,我明白失去父母后的那种感觉。那是世界坍塌般的感觉,从此以后,再没什么能牵动心底那块柔软了。
柯瑾云不禁抿起双唇,许久后,才沉声道:“母妃七年前便过世了,母妃去世后父皇便将我接至身边居住。那奸妃从此便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拔之而后快。父皇病危后,她便捏造罪名加害于我,将我囚禁起来。”
心口不禁微微发酸。这是个严重早熟的孩子,早早便经历了常人无法承受的变故。这帝王家孩子必须经历的洗礼啊,也确实太沉重了一点。
“那你外公……”
“镇国将军韩槊。”
柯瑾云这次倒很痛快,看来是懒得再对我进行考差了,直接告诉我,然后看看我这位“仙子”能怎么办。
“好,非常好……”我不禁唇角轻扬,要知道,历代的皇权争夺,最先要争夺的便是兵权。有兵权才有发言权,先得江山,再抚人心。若安抚不了,就整个朝廷来个大换血,反正想爬上位的人不在少数。
“听好,我们要去找你外公,但不是现在。现在,你必须离开皇城,安顿好你后我便去见韩槊老将军,运用兵权和龙纹佩夺回属于你的一切。我和你父皇有约定,待你登上天子宝座我便可以取回我要的东西。”我理好自己散乱的头发,拉起仍坐在地上的柯瑾云,接着说:“不过现在我们要先离开,出城后再从长计议。”
我自顾自说着,没有注意到柯瑾云骤然黯淡下去的目光,只听到他有些自嘲的低喃:“交易……么……”
城里果然乱作一团,随处都可见巡查的士兵。我轻轻凑到柯瑾云耳边说:“我去将东西换成银两,你在这等我。一会儿,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做还有去哪里,你都绝对不能出声。”柯瑾云满脸怀疑的看着我,不过最后,还是挑了挑眉,表示姑且没意见。
我将头发绑在背后,反穿上那件宫女的服装,软绵绵的走到一个买古董的摊位旁,斜眼看了看站在旁边那个研究着古董花瓶一脸精明的老爷子,掏出刚刚塞进怀里的一块袖珍玉如意,用弱女子惯有的语气对老板说:“老板,不知这玉如意值多少钱?”
那老板是一个四十左右的胖子,看到我手中的如意,肥胖的脸登时红光满面,狡黠的转了转眼睛后,他极虚假的笑着说:“姑娘此玉虽为上乘货,做工却略显粗糙。故,不值多少钱。”
“哦?”我嘴上应着,眼睛却瞟向了身边的老爷子。
不出所料,那老爷子此时正两眼放光的盯着我手中的玉如意,嘿嘿,上钩了。
“既然如此,”我幽怨的看了看手中的玉如意说:“我就不卖了。反正卖不了多少钱,我还是留着当个念想吧,权当家父还在世。”
说完,我又软绵绵的离开了。不过,这次我的速度非常慢,毕竟,我要照顾到老人家。那老爷子一看就是个古董迷,加上身上衣着虽样式简单却都是上乘布料,可见是个有钱的主。经过我身为警察的敏锐观察之后,我确定,这老爷子绝对不会放过我手中的这个皇室供品。至于那个老板,就让他继续石化吧。
终于,在一个布庄前,那个老爷子追上了我。
“姑娘。”老爷子捋了捋胡须,笑眯眯的问:“老夫若愿意出高价,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将这西域良玉所制的如意卖与老夫呢?”
愿意,当然愿意,这些宫里偷得东西只有越早处理干净才越安全。
“哦?”我笑了笑,问:“不知老先生愿出多少钱呢?”
老爷子依旧捋着他的胡须,指了指旁边的布庄,慈爱的说:“这布庄也算是老夫的产业,姑娘如若不介意,可否进来一边品茶一边谈呢?”
我偷偷看了看小巷子的方向,很平静,便轻轻松了口气,笑着说:“老先生如此赏脸,晚辈当然愿意。”
布庄的管家很快便将我和老爷子请进了里间,然后很狗腿的跑去沏茶了。我打量了一番,房间布置简单而不失典雅,熏着安神的檀香,墙上是功力精纯的泼墨山水,随处可见精巧的古玩,花纹清雅的瓷盆里是盛开的水仙。
看来这个老爷子是个很会生活的有钱人,富有的不只是物质,还有精神。
“姑娘,现在只有你我两人,你是否可以把这玉的来历告与老夫呢?如若老夫猜测的不错,这玉是仅产于西域的良玉,而这玉当年年只是以供品的形式上贡于皇宫。”老爷子在正坐坐下,依旧慈祥的笑着问。
我突然有些心虚,本想找个大头,谁知是个精明人,钱拿不拿得到倒是小,要是把我交到官府去,我是一百张嘴都不够用了。
“我……家父……家里实在是……”我抬起袖子抹眼,心里不停盘算着怎么把这个问题糊过去。
“姑娘若不愿说老夫也不强求。”老爷子却突然发话了,他接过管家递来的茶,极随意的说:“程峰,给这位姑娘准备一千两的银票和五十两的零碎银子。”说完,看了看我脏脏的奇怪衣衫,笑着说:“再给姑娘准备几套上等衣衫。”
“上等倒不必!”我忙摆手,“只要准备一套男装和女装就好,料子只要舒适就行。”
老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他放下茶杯叫住准备出去的管家:“程峰,就照姑娘说的做。”
管家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不明白我为何要男装还放弃上等衣衫,不过既然老板都发话了,他还是乖乖的准备去了。
“那这玉我便交与您了。”我掏出玉如意,小心的放在了身边的桌子上。
“姑娘的来历老夫并不想问,这玉的来历老夫也不追究,只是如若姑娘这番涉险是为了一位双十少一的公子,老夫倒是愿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啪”
手中的茶杯摔落,滚烫的茶水溅到脚上我也没有在意,只是僵硬着身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晚辈不知老先生在说什么。”
老爷子看了看我脚边的碎片和溅了茶水的脚,随机唤了一声:“月儿。”
很快,一位衣着朴素却大方的丫鬟便低头进来,乖顺的问:“老爷,有何吩咐?”
“把这位姑娘脚边的碎屑收了去,再看看姑娘受伤没有。”
“不必了,晚辈有话要和老先生谈。”我站起身,示意准备检查我是否受伤的月儿可以离开了。
老爷子点点头,月儿便乖巧的退了出去,关门时还示意准备进来的程峰在外面候着。
“老先生请明示。”我跪在老先生面前,奉上玉如意,恳切的说:“老先生为何愿意助我和那位十九公子。”
“呵呵,姑娘快快请起。”老先生扶起我,依旧笑得慈祥,他看着那玉如意,缓缓开了口。
“我北川程家虽从不出仕,但由于富甲一方,和朝廷也是联系密切。十九公子虽年少,却深谙治国兴民之道。上谏先皇减轻赋税,鼓励与西域北辽通商,多次到我程家拜访,为人也是谦虚正直,老夫颇为欣赏。只是后来十皇子势力巨大,增加赋税不说,还禁止与外通商,我程家自然受打击不小。”老爷子收起笑容,眉头微微皱起,看了看那玉如意接着说:“此玉是由我程家高价从西域购下进贡皇宫的,共两对,先皇宠爱十九公子,便赏与他一对,另一对自己收着。所以,当姑娘索要男装时我便知道,那十九公子还安然无恙。”
“这么说,您一个大财主却在集市上晃来晃去,只是为了打听那失踪的十九公子的消息?”我不禁张大了嘴。
“那倒不是,不过还真是老天有眼,老夫竟偶遇了姑娘,要不是您恰好拿了这块玉,我也无从得知十九公子的下落。”老爷子拿起那玉如意颇为感慨,然后收入怀中,在我来不及反应时跪在了地上。
“老先生!您这是做什么!”我吓了一跳,忙去扶他。可是老爷子却轻轻推开我,恭恭敬敬的说:“姑娘救了公子,就相当于救了我大陇天下,老夫在此带百姓谢过姑娘。姑娘为人聪颖处事谨慎,只望姑娘今后能辅佐公子重得天下,我程家也不枉坐这‘天下第一富’的位子。待十九公子荣登九五,我程家必持此玉朝贺。”
好吧,销赃碰到熟人,还给自己添一副担子。程家是柯瑾云的人,自然要救他。可是谁也不愿得罪十皇子,程家老大便用一千两银子雇了我这来历不明的“保姆”,既给主子有交代,又不给自己惹麻烦,果然是生意人。
我不禁自嘲的笑了笑,裴瑞希啊裴瑞希,谁叫你好死不死的偷了这个鬼玩意,还好死不死的偏偏盯上这老爷子,现在好了,这高帽子你是戴的起得戴,戴不起也得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