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二回 车祸（1 / 1）
“从小，我就不得不一直让自己处于一个高度集中的状态。”他拉着俺的手，又恢复了平躺看天，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和俺说：“因为别人都知道，我是刘家的儿子，我的爸爸是市长，别人都在看着我，我一定要做同龄人里最好的，考试要第一名，音乐也要第一名，体育也不能让别人赢过我，离开了学校，工作也要做最优秀的，最受老板赏识的，交女朋友，也要交最漂亮最聪明的，得到的时候不开心，失去了也不能流露失望，只是要随时让别人看到一个优秀的处乱不惊的自己，时刻都是根绷紧的发条。这些都是我一直奉行的，偶尔觉得不快乐，孤独和空虚，却也找不到问题的症结。”
“问题的症结。”俺面带诡异的笑容看着天上的那朵云彩，它一会儿变成S型，一会儿变成B型，俺的眼睛都变成了斗鸡型了，嘴里下意识重复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你，你这个家伙，让我称奇，我从来没遇到过一个你这样的家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你好像没有什么欲望，你喜欢，但你从不去要不去争，你就一直在一边傻傻地看，仿佛你觉得能看着也是满足，别人伤害了你，你会哭会闹，但是很快就忘记，你只能看到美好的，记得别人对你的好，别人怎么看你，你完全不在意，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有负担，不去计较别人会怎么议论纷纷，简直是傻……可爱极了，让我不由得去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
“生活……”俺的眼皮沉嗒嗒地眨巴着，好像有人在两块眼皮中间涂抹了胶水……
刘川疯还在继续唠唠叨叨：“我以前只是抱着戏弄和报复的心态接近你，但是，后来我不得不承认，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是我最开心最快乐的，不管我有多么头痛的事情，只要和你在一起，统统都不自主地忘记，看见你白痴一样的笑，我就会释然开朗，烦恼是身外物，快乐地过日子才是真正应该去追求的东西，当然，这些对于我来说，是道理，而对于你，却是天性使然，但是能够领悟到这样的道理，对于我真的已经是很大的满足了……”
“满足咧……”俺终于是抵抗不了周公的盛情邀请了，后面他再说什么，就基本没听到了，只在刚刚坠入梦境的一刻，又听到了诸如‘我真希望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能真正做个快乐而没有负担的人’。
“妈妈耶，真长，真肉麻。”俺呢喃着，打了几个寒战，终于睡着了。
睁开眼，俺躺在车子后座上，身上盖着一块毛巾，车子正行驶在回城的高速公路上，刘川疯在开车，哦，天都已经黑了呢，路上的灯光一盏一盏，俺拉紧了毛巾被，甜丝丝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头发有一点乱，大概是在哪里蹭了一下，有点慵懒可爱，穿着质地舒适的运动外套，那样子很居家很踏实，俺好开心，能这样偷偷看着他。
“醒了，你这家伙。”他没回头，突然幽幽地说了句。
“呀？”俺诧异地说：“你咋个知道俺醒了。”奇怪，他没有回头看过俺啊。
“你笑得噗哧噗哧的，难道是做梦梦到满汉全席了么？”他揶揄道：“你这家伙，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俺什么都没想。”俺坐了起来，抓了抓自己炸窝的头发，然后趴在他的后座背上，探着头搭在他肩膀上：“俺就是觉得你的背影挺好看的，嘻嘻。”
“不知羞的家伙。”他笑了，俺看到他嘴边的小酒窝，虽然嘴上骂俺没羞，但是他的小酒窝出卖了他的心事，他还是愿意听俺夸奖的，哟哟，就夸了一句，你看把他美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那俺也好看么？”俺期待地看着他的小酒窝，好想用手去摸一摸啊，但是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像那样有点太放肆了，哎，这样把头搭在他肩膀上，算不算放肆呢，嘿嘿。
“你丑死了。”他抿着嘴巴，故意板着脸说。
“你撒谎啦，你还说要一辈子和俺在一起呢，俺要是丑八怪，你才不会对俺说这么肉麻的话呢。”俺不满地对着他的耳朵叫道。
“我没有说过那种话！你这白痴，不要对着别人的耳朵大喊大叫，尤其是当别人开车的时候。”他腾出一只手捂着耳朵，不满地回头看俺，俺立刻对他呲牙笑，他发到一半的脾气又忍不住收了回去，小酒窝露出来：“被你打败了。”
“那你说俺好看么？”俺不甘心地用手指头抠他的胳膊，一下又一下地骚扰他。
“丑八怪呀，哈哈哈！”他开着车，突然发疯一样地大喊了一声，还打开了车窗玻璃，那开心挑衅的声音撒了一马路，可恶的家伙！
“你也不好看，你是娘娘腔！哇哈哈！”俺立刻回喊道，并仰天长笑。
“丑八怪不要讲话！”
“娘娘腔发脾气喽！”
“丑八怪丑八怪！”
“娘娘腔娘娘腔！”
“丑八怪！”
“娘娘腔！”
“丑八怪！”
“娘娘腔！”
‘嘭’！
“啊！”
车子一头扎在了路基上，俺随着刹车的惯性从后座上嗖的一声被弹了出去，叭了一声趴在了挡风玻璃上，鼻子眼睛都歪了，刘川疯系了安全带，倒没有弹出来，但是一瞬间也安静了下来。
“娘娘腔耶。”半晌，俺的五官粘在挡风玻璃上，看见车子前部冒出了一些烟，俺才哼唧了一声，吧嗒从玻璃上滑了下来。
“车子冒烟儿了。”刘川疯说：“我们赶快下车，离车子远一点儿，也许会爆炸！”
“爆炸！”俺的脑袋里立刻浮现了电影里车子爆炸的可怕场面，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也包含刚才摔粘在挡风玻璃上的疼痛：“好可怕！”
“别哭了，赶紧下车。”刘川疯阴沉着脸，看上去他也惊吓不轻，脸都青了，连拉带扯地把俺从车上拖了下去，俺从小声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腿都软了，怎么站也站不起来，小腹一阵疼痛，一股热流顺着裤管淌了下去，自从被甄清芙殴打那次之后，俺就有点不能控制小便，但是平时自己很注意，这还是第一次真的忍不住尿出来。
好丢脸，但是此刻俺已经被恐惧填满，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只知道刘川疯抱着俺跑出了很远，把俺放在路基上坐好，他才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打报警电话。
远处的红色车子在夜色里冒着烟，像一个吞云吐雾的大怪物，好可怕。俺捂着耳朵，把头埋在膝盖里，蜷缩成一个团儿，想不到俺这种女神仙，会遇到这样可怕的大怪物。
“小福，我在这儿呢，不怕不怕。”过了一会儿，刘川疯蹲在俺旁边，他把俺抱在怀里，用一只手拍着俺的后背，嘴里安慰着俺：“警察一会儿就来了，不怕不怕。”
很快，警察就来了，他们开着大吊车，围着刘川疯的红色跑车又是拍照又是画线，不久就用大吊车把小跑车拖走了。
“我们的车子。”俺看着被拖走的红色车子，眼里很不舍。
“小刘，小金，坐我们的车回市区吧。”一个警察对俺和刘川疯客气地说，甚至有点毕恭毕敬：“受惊了吧，这路段路灯坏了，最近总是有车子在这出事，也不能怪你们。”
“好的。”刘川疯搂着俺的肩膀：“没有告诉我爸爸吧？”
“没有没有，这么晚了，怕刘市长和刘太太担心。”警察回答。
“好的，谢谢你们了。”刘川疯礼貌而得体地说，然后俺就和他上了警察的车，回到了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