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37.魂儿醒之七年（1 / 1）
晨光里的公交车停站到达，驶过，远离，属于梦境世界的提示也已叮地一声划过脑海。复杂的意识随着时光奔涌，车已到站，故事已经发生，可梦境里的她却始终不得醒来。认知中自己应该是梦到了一个世界，世界被人用意识创造，流入她的脑海，在那里形成一个既虚幻，却又真实存在过的小城。当她行进在城里，坐上梦境中的公交车，总觉得这个地方还存在着另个自己，就在偶尔的一个路口^交叉，或是无意中的回首与擦身，她会非常奇特地感受到，在这个世界正在进行着故事的另一个自己。
之所以会产生这种现象，大概是因为时间在这里层层重叠，也因为这里虽然是在她的思想中，却同时也是另一个人的回忆。
滴答滴答的声音持续响动，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有人在身边走动，却分不清那是谁。她还是无法与真实的世界沟通，即使从梦中醒来，也无法从堵住她的那个窄路中冲脱。如此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她记得她不过是想睡一会儿，怎么一睡，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好吧，既然不得醒，那还是继续回到原来那个故事里。发生在滨海小城的争斗后来，苏启和宸夜终于九死一生从敌人的包围圈里走了出来。晨帮人马出现，陈敬钊自认再讨不到便宜，损失惨重地撤退。晨介宣终于还是没能报仇，一个人带着重伤站在林子里面看着敌对两方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那一天对很多人来说都有些黑暗，苏萌萌在回去的路上发病，而宸夜的老婆也因饱受惊吓险些小产。那天Q城第一中心医院的走廊上吵闹又压抑，魂儿小姐没有跟着苏萌萌，而是飘在空中四处寻找着苏启的影子……世界好安静，在这个人对过去的这段回忆中，好安静。
她找了好久到处都找不到苏启，心里没有着落，最后只得放弃寻找回到属于自己的空白里。她呆呆回忆着这个人给她看的那些东西，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发现面前慢慢出现了一个人含笑的身影。
一个瘦高颀长的人影，眼角弯弯，目光闪亮，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她笑笑，给她的世界中带来无尽光彩。
魂儿小姐看着这人不由得鼓起了腮帮——喂，你个狡诈的男人！
虚幻空间里的苏启笑意盈盈，看在魂儿小姐眼睛里，却怎么都会联想到最后那幕苏萌萌被撞时他的眼神。那令人呆愣的目光像是一条河，潺潺流淌到了她心灵深处，让她怎么都忘不了挥不去。此刻对上这双让她纠结的眼，魂儿小姐轻舒一口气，有些不知所云地开口道：“呃……你应该知道吧，虽然苏千春那位大师算命不准，但身上功夫可是货真价实的。那时候苏萌萌站的位置非常好，如果不迎上去给那家伙一下，就实在太对不起她老爸的教导了……哈哈……”干笑，魂儿小姐左顾右盼，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什么：“那个，感动吧你？哈……举手之劳啦其实，哈，哈……”她笑得有点纠结，面对眼前这张脸只觉得百爪挠心，只得投降：“我说……不要这么看着我行吗？”
唉，她明白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可能很悲催地叫“害羞”，转回头看以前发生的事，觉得自己这个少女救帅哥的戏码实在有点太矫情。唉帅哥啊……魂儿小姐擦汗，瞥一眼那双笑吟吟的眼——你不要太痴心，真的，千万不要太痴心，我我我，抵挡不住……
她一个人在那晃来晃去地尴尬，可对方却始终在旁笑笑地看着没什么表示。晃了一会儿魂儿小姐终于觉得自己很神经，忍不住放开一直被自己捂着的脸，转过头问：“喂，你是不是觉得苏萌萌很傻啊？她要是不往前冲那一下你也应该没事吧？就你这么神的人……喂！……”她有点气恼地转头看他，看那张漫漫笑着的脸上，究竟有没有一丝别的情绪。
终于笑脸的主人开口了：“嗯，她确实是挺傻的。不过当时情况凶险，我其实早就已经站不住了，真不知道没她挡着会不会有事。这个问题很难说，你的看法呢？”
“呃……”魂儿小姐眨眼，发现和这人说话还是那么地纠结。近看这张笑脸真的很闪眼啊……她轻咳着飘远了些，看着别处说：“我我没看法。对了，为什么我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你在干什么啊？那天医院都快被宸夜给拆了，你呢，你跑哪去了？”
笑脸的主人慢条斯理地对正她的脸，弯着眼睛说：“我？当然是去病床上躺着了，我可不是铁人。”
“哦……那倒应该是。”愣了愣，隐隐有些失落，怎么跟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可是再后来呢？再后来你又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我找了好久好久还是找不到你在干什么？”
“找不到么？我一直就在你旁边哭呢，最好找的地方你是不是没找？”
“……”
魂儿小姐看着这张坏歪歪的笑脸，顿时无语。
忍不住又想擦汗，她背过身子不知道自己在扭捏什么，听着身后轻缓缓的呼吸声，知道自己又把这家伙逗乐了。他他他……不要这样啊，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魂儿小姐这么幽怨地想着，却还是嘴巴不听使唤地问了出来：
“喂，我说要睡一觉，现在为止睡了多久啊？”
静了一会儿，笑脸的主人侧身再次对正她的脸，露出白牙说：“你么，已经睡了七年。”
……七年？魂儿小姐惊呆了……七年？！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对面那张始终没变的笑脸，一时怔忡。
七年，他现在在这儿，一直在这儿，他不会是，已经守她了七年？
七年，仅仅是她的一觉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七年……多么漫长而令人不尽等待的时间。
*
七年，现在的魂儿小姐还可以继续看戏，看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苏萌萌病发后，几乎她的所有家人朋友都来了Q城，可苏启先生却很黑暗地串通了众多知名专家，一致对外宣称处于病发高危期的苏萌萌不可以被探视、被移动，只能呆在Q城的重症监护室，他的眼皮底下。众多各式各样的反对声均被扼杀，在苏千春的同意下，苏启先生做上了苏萌萌的监护人，并拥有可以直接在苏萌萌手术书上签字的权利。他就这样开始一边上班一边照顾病人，直接把医院当成了自己的家，把那位不知何时才能苏醒的小姑娘，当做了他最最重要的亲人。
时间在流逝，于是飘在个空白空间里继续看戏的魂儿小姐再看不到别的演员，就只能看到霸着她的苏启先生。最开始的两年苏萌萌病体特征非常紊乱，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紧急情况，能保住心跳和呼吸都很困难。那时候好像整个Q城都陷入了一个沉寂的阶段，宸夜大受打击跑到国外疗情伤去了，陈敬钊蛰伏不出，苏启就没日没夜地守在医院病床前，任何人都打扰不了。这一段的故事对看戏的魂儿小姐而言有些模糊，她怎么都看不清那时苏启的表情，怎么都听不清他低着头，在始终躺着的另个自己耳边都说了些什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果可以的话，魂儿小姐希望能跳过这段时期的种种憋屈，她还是喜欢那个意气风发的苏启，被宸夜称作贱人的苏启，斡旋黑白两道，面对狰狞枪口仍面不改色的苏启。
再到后来陆续进行了几次手术，苏萌萌的情况有所好转，身上插着的管子终于少了一些。魂儿小姐看着底下那位“奇形怪状”的自己，摸摸鼻子，真是觉得有点悲催。唉，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小姑娘，到底是怎么搞的，就会沦落到连呼吸都需要仪器供给的地步？
看着病床旁边一架架的仪器灯光闪动，还有那位默默静静坐在仪器旁的监护人，魂儿小姐只觉得鼻子酸酸的，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是很不好，很不好。
唉，悲剧，她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
本来悲伤的情绪就已经在不断酝酿，放电影的那个人偏偏还要雪上加霜。当她看见病房外探视窗边，偷偷凝望自己而潸然泪下的老爸老妈时，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铺天盖地地泪水大决堤了。
呜呜呜哇，魂儿小姐跑回自己的空白里面哭得一塌糊涂，捶胸顿足，恨不得把七年的眼泪都流个满。可她哭着哭着就听身后有人在笑，一个欠扁的声音慢悠悠地说：“嗯，你老爸说你看见了他一定会哭，非要我弄出那么个画面来，还逼着我打赌。看来这次他算得很准，今天晚上可以偷笑了。”
“……”魂儿小姐回过头，满脸横泪而毫无仪态地狠狠向对方看了一眼。
对面那个人懒懒笑着说：“萌萌……”伸出手，他帮她擦眼泪：“别哭了，都会好的。”
呜……
不知怎地就感觉他在抱她的身子，脸颊贴着她的，唇角好像都已经碰了过来。魂儿小姐愣了愣立即止住了哭，猛吸了吸鼻子，再不敢动弹。对面那人似乎很满意，低低笑了一会儿说：“嗯，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之前咱们经历的那些都是我的意识和想象。这可是Kahle费了五年时间才做成功的哦，怎么样，好玩不好玩？”
魂儿小姐猛眨眼，反应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什么叫做你的意识和想象？……怎么还有想象呢？那那那我看到的那些到底都是不是真的？！”
她说到后头已经紧张起来，可前方人影却笑得很神秘，似乎又凑近了些，话里话外都有一种阴谋的味道：“差不多都是真的，不过也有一些过去和现在相互重合的部分，会比较微妙。你知道，里面那个我就是现在的我。”
魂儿小姐愣了愣，忍不住立即忐忑了起来：“什……什么意思？过去和现在重合的部分怎么微妙了？比方说呢？”
“比方说……”他的声音笑意浓浓，似乎想了一会儿：“比方说其实你撞车之前咱们一直都还没有亲过嘴，你看到的那几次都是我想像的。我很想，所以就亲了。”
“啊？”魂儿小姐嘴巴张大，想也没想就开口：“不会吧？不应该吧？我怎么觉得不对呢，好像初吻已经……唔。”说着说着，闭上了嘴巴。
那家伙的影子已经盖了过来，低头对着她，绝对地连哄带骗：“初吻真没有呢，真的。梦里的感觉不错？那咱们试试真的吧。”
他说着，抱起她来，用一种很实在很真实的方法给了魂儿小姐一个长长的吻。
唔……
忽然间就回到了真实世界，那一刻她竟然有了感觉。他们嘴唇对着嘴唇，紧紧地贴合了起来，柔软的唇瓣上有温暖体温，还有滑滑的、甜甜的、诱惑的味道。这是与梦里一模一样的味道，在这样的吻里无法分辨梦境和现实，但是她却知道每个新的一天来临，他都会在她的唇边，印下这样的一个吻。
他在等她起床，她说过，到了站，要他叫她起床。
“萌萌……”他的吻落在她耳边，声音轻轻的：“最后一个疗程就要结束了，快点醒来，快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