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魂儿与青梅竹马（1 / 1）
苏萌萌住了院，换了病号服，这几天一直在医院各个地方到处溜达。
虽然小蛮女老大不乐意地在此地住宿，但好像也实在没有反对的理由。病不病的是一方面，至少她还知道自己不能那么任性。关心她的人很多，自己老爸费了那么大劲骗她来找苏启确实也挺“不容易”的，虽然回去一定要扁这老头一顿，苏萌萌还是很老实地决定先在这儿呆几天再说。
而且经她电话确认，老爸给她算的那卦确实存在，被车撞死虽然是瞎掰，但卦象显示苏启似乎真是她福星。可不是么，他帮她躲过了车祸，现在又要帮她治病，也许……在他身边呆着，真的能治好？
其实对于“得绝症死可怕还是被车撞死可怕”，小蛮女更倾向于后者。对此旁观的魂儿小姐倒很理解——被车撞嘛那是立即就死，得绝症怎么也还有个死的过程。小蛮女说她怕死，怕的是立即就死，因为她好像还有些什么纠结的事没有理清。
阳光正好的冬日午后，苏萌萌躺在舒适的单间病床上翘着脚丫玩手机。她在阳光里盯着手机屏幕一下一下地打字，然后又把很多字删掉，删完再重写。如此反反复复修修改改，最后终于编成了一条短信。
她扁着嘴巴一个字一个字地看那短信，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天医务室里苏启说的那几句话：
“如果作为一个女孩的男朋友都不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助她安慰她，那这个人自己也一定会很难过。即使他还不是你男朋友，你至少应该给他这样的机会，你觉得呢？”
嗯……苏萌萌想着想着点个头，又研究了一会儿手机屏幕，最后按了发送键。
短信发送成功，小蛮女很满意地拍拍屁股溜下床去。
转头看看，窗外阳光静好，冬日温暖，这个位于滨海小城的医院其实也是一个非常适合疗养的地方。
这边病房的人不多，而且时不时地还会有一些欢愉的对话声传来。这阵阵欢笑的声音主要是由这边病房的性质决定的——此时苏萌萌住的是妇产科病房，周围除了大肚子待产妇，就是初为人母的幸福妈咪。
其实严格说来她住的地方也不算病房，而是一间设备齐全的办公室。苏萌萌已经跟苏启在这里混了三天，除了晃到脑内科那边做各项检查外，日子过得倒也自在。于是自在的日子里，就让她产生了思考的欲望。
嗯，思考，苏萌萌认为对于像她这种得了绝症貌似没几天活头的人，应当好好思考一下人生。
从明亮的走廊望过去，可以看到躺在玻璃窗后面一个一个皱皱巴巴的新生小婴儿。生命究竟是一种怎样奇妙的东西？苏萌萌仔细思考，自问如果她的生命只剩下了可以计算出来的时间，两个月、一个月、一星期……两天，她都应该做些什么呢？
唉？会产生这种想法还真是杯具啊。苏萌萌想着想着就望望天，觉得像自己这样的就这么死了，真有点不甘心。
她还什么都没有经历呢……唉，实在应该感伤点，再感伤一点……
苏萌萌摆着伤感表情摇头晃脑地在走廊里溜达，期间不时有小护士来和她打招呼。被这样热情对待可不是她苏萌萌人见人爱，而是苏启那家伙人见人爱。苏萌萌发现这人在这医院里简直就是横扫一片，小护士不用说，就连扫地大妈都疑似对他抱有特殊感情。
那人是个好好先生，对谁都是一张温柔笑脸。苏萌萌很想知道他生气着急是什么样，天天总笑，让人很想给他一拳看他哭的样子……好吧，有的时候她的思想很邪恶，苏萌萌耸肩。
正溜达着，发现一间病房里传来苏启那厮的磁性嗓音。苏萌萌探头进门一看，屋里病床上正坐着一位长发披肩的美丽女子，那女子她倒是见过，好像跟苏启很熟。此时女子怀里正抱着一个依依呀呀的小婴儿，并和苏启有说有笑。
苏萌萌眨眨眼，正想开口，那女子已经向这边看了过来。女子的一双杏子眼有着一种甜蜜的味道，看见苏萌萌后更是眼睛一亮，即刻对她招呼一声，然后转向一旁的苏启：“阿启，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姑娘？”
苏启在旁边点头，伸出手向苏萌萌招了招：“萌萌，过来给你介绍一下。”
苏萌萌莫名其妙走近，却发现这位美丽女子格外热情，女子单手抱着婴儿拉住她的手，把她拉近床边：“嗯，苏萌萌么？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阿启正在说你呢，据说他刚见你的时候，被你逗得都快不行了？”
苏萌萌拖长音呃了一声，晕乎乎地似乎没什么反应。可对方对她这副样子却非常喜欢，持续着热情笑脸不住地感叹：“呵呵，阿启这家伙很坏，你不要理他。他就是有个毛病，觉得谁有意思就一直逗一直逗，非弄到对方忍不了了为止。你知道我们小时候，家附近的人都被他欺负得暴怒过，这个人那……”女子说着把眼瞥向一旁的苏启，笑得很有怀念与迷醉的双重味道。
苏萌萌眨眨眼，忽然皱起眉头来问了一句：“你们……是一起长大的？”
“是啊。”女子细眉弯弯，低头揉了揉自己宝宝的小胳膊，抬起眼睫向苏启看来。她的脸上除了婉转的笑意以外，更有一种朦胧的深意浮在眉梢眼角：“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呢。时间过得可真快，那时你和陶阿姨住在我家隔壁，院子里就那么几家人……日子真令人怀念。我清楚还记得陶阿姨经常自己做点心，每次吃起来都有种幸福的感觉……如果能一直在小时候不要长大就好了。”
话语停顿，美丽妈咪明显陷入回忆之中。而苏萌萌听到这话，非常严重地愣了一愣。一旁的苏启向她看了一眼，不紧不慢接口道：“嗯，我妈妈就这点最好，不管有钱没钱，都能让大家过得舒服。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吧？简婕你瞧你，老公疼着，女儿抱着，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叫简婕的女子眼底溢出温柔笑意，忍不住又开始逗弄自己怀里的宝贝：“可不是么，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感慨啊。女人嘛，就是喜欢怀念以前的事。”她说着对着苏萌萌笑了笑，又转脸看回苏启：“那时候咱们俩可是大院里公认的一对儿小鸳鸯，你忘了？别笑得这么奸诈，你这人真心能不能拿出来点？我以前懵懵懂懂的可是认真的，虽然年纪小，要不是你被人接走……唉，果然青梅竹马是世界上最容易令人感伤的一件事啊……”
简婕说着长叹一声，抱着女儿无限感慨。苏启在旁无奈地笑，而苏萌萌呢，一直在天上旁观的魂儿小姐知道，就这么几句话，她被戳中要害了……
唉，好惆怅，怎么可以这样惆怅？
苏萌萌晃晃身子，想着刚刚被下定结论的那几个字——悲剧的青梅竹马。
果然，原来她看的小说都太青春了么？
苏萌萌叹口气，不经意扫到一旁的苏启，那家伙歪着脑袋，弯弯的眼睛笑意深刻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有种了然，有种兴味盎然，还有种坏坏的安慰。苏萌萌反应一秒，撅起嘴，想老爸可能把自己那点糗事全告诉这家伙了，真……烦人！她不知为什么更加郁闷起来，郁郁地扫了眼还在感慨中的美丽妈咪，找了个借口走出病房大门。
青梅竹马？苏萌萌有点失魂地来到走廊里，忽然感觉世界上感情的发展好像真有一个相同的模式。记得自己懵懵懂懂的时候那男孩眼里有黑亮神色，可当她鼓起勇气想要表达爱意的时候，对方却挽着一个女孩对她这样介绍说：这是苏萌萌，我青梅竹马的好朋友。这是姚小倩，我……我我女朋友。
还记得他那时憨憨发窘的神情，与小时候拖着两管鼻涕的野小子实在相差十万八千里。其实那天她如果死皮赖脸不管不顾地表白了就好了，她真的很想谈一场恋爱，以便死了以后瞑目……
唉……苏萌萌挠挠头，郁郁地抬头看看，看上面有没有上帝出没。
可上面没有上帝，只有个了解她心事却什么都帮不了忙的倒霉魂儿小姐。
这时候苏萌萌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看看来电，慢吞吞地接了起来。
“喂？老爸，什么事啊？”怏怏开口，小蛮女的声音非常无力。
“萌萌啊！”苏千春一上来就是一声哀叹，紧接着就开始唠唠叨叨地连声抱怨：“萌萌啊，小卫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啊？你是不是和他说什么了，为什么他一上来就跟我问你得病的事啊？”苏千春顿了顿，无辜地道：“唉，你不是让我们瞒着他这件事吗？不是死都不让我们告诉他你的病吗？怎么他已经知道了啊？唉唉，可不是我告诉他的，我和你妈对天发誓没有说过啊……”
苏萌萌无精打采地嗯一声，本想说话。却又被她老爸打断：“萌萌啊，是不是你告诉他的？小姑奶奶你是怎么跟他说的啊？那小子现在哭的眼睛都快废了，谁都管不了，只要一说话就哗啦哗啦流眼泪啊！……唉，真是要命，你快点跟他好好说说吧，他刚刚哭着喊着说要去找你就冲出家门了，谁都拦不住啊。这孩子就是这么实心眼，坑死你爹了！哎呀哎呀这个徒弟我可真是管不了啊……”
苏千春还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唠叨，而苏萌萌在听见中间那几句话后，就感觉脑子里轰地一声，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什么？小卫，卫见海……他哭了？
他看到她发的那条短信，哭了？
苏萌萌显然已经震惊了，脑子里嗡嗡地就回响着她老爸的声音——哭了哭了，哭了哭了……
她给卫见海发的那条短信只是说自己被发现脑子里有颗瘤，有可能会昏迷不醒，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那么他……怎么就会这么激动了？
苏萌萌觉得自己老爸老妈知道这件事都没这么激动，那，会不会是因为，因为……想到这里，她有些不敢再想了。
她回头看了看刚刚离开的那间病房，和那位脉脉含情满眼回忆的美丽妈咪，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青梅竹马？那会不会她的青梅和竹马，和别人不是那么一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