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花魁(四)(1 / 1)
己的胸口,淡淡道:“这里。”
是了,心的牢狱。
她的话却没有说完,进而指指门外,“这里,这里,这里……所有的一切,这都是我当日在山庄居住时的环境,我依葫芦画瓢地搬了过来。”
“既然已经不爱了,又何必这样念念不忘。”我真的无法理解。
“怎么能忘?他倒是想让我忘了他当初做的那些事……”
“照庄炎的说法,似乎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他的心中,到现在都还有恨意,否则,他也不会对昔日的爱人痛下杀手。”看着她的漠然,我多少有些替庄炎不值。庄炎从一个少侠变为潦倒浪人,甚至混到杀手的难堪场面,难道不是拜她所赐么?
就算从前庄炎曾经弃她而去,可是这些年,他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想要寻找到她。这样千辛万苦的寻觅,竟然是沈流溪的咬牙切齿,甚至自暴自弃到要到青楼……
这样的女子,岂不是太不值得他付出这一切?
所以,我对沈流溪说出上面那番话。多少有点讽刺揶揄的意思。
沈流溪却意外地冷笑起来:“爱人?他何曾是我的爱人!”
“你们自由恋爱,你嫁他娶,这难道不是事实?”
“是!”
“那为何要否认?你连他去过我蔷薇茶社、甚至我们谈话的内容都一清二楚,怕是对他的行踪早已了如指掌吧?你有这么一个看重你,疼爱你的大恩人,他又是这般有钱有势的,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帮你做的吧?”我第一次感到情绪是如此难以控制的东西,我向来也不是冲动之人,却情不自禁地跟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急了起来。
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相比较庄炎的失魂落魄,沈流溪的春风得意,连同她脸上的那份冷意,显得如此刺目。
“姑娘果然是个明白人,不错,在他的帮助下,半年前我就打探到了庄炎的下落,对庄炎,我是特意避而不见,而是迂回地将他控制在雁安城中,这样,我就能随时知道他的动静。”沈流溪倒是出乎意料地很坦白,也并不恼怒。
“庄炎的潦倒,跟你也脱不了干系吧?有些关于他的流言蜚语,若不是知情人刻意透露,别人也不会知道吧?”
沈流溪的嘴角扬起一丝俏皮的笑意,显然是承认了。
如果不是配合着我方才我说的话,我几乎会因为这样一个淡淡的笑而怦然心动。
她真是一个——冷漠的动物。
对自己曾经深爱的人采取了这样不光荣的暗算后,竟然能笑得如此无心。
“你在自鸣得意吧——只因当初他离你而去,姑娘一恨多年,更不惜采取各种手段,联合官场势力对付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武林中人,我实在无法理解。”
说罢,我站了起来,冷冷道:“不管姑娘是出于何种目的唤我过来,我实在已经没有了再听下去的兴趣。”
沈流溪兀自坐在那里,微微歪着头看我,并没有强留我的意思,只是在我即将要跨出门去时,在我身后冷冷道:“姑娘别的都说得对,唯独一件不对。我承认他今日的颓败里有我报复的原因,更多的,却是因为他自己。姑娘只知道他当日弃我而去,却不知道其中的缘故。”
我回过头来,看着她:“你不必对我说这些,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局外人。”
“可是,我快要闷死了——”她忽而站了起来,捂住胸口,原本白净的面庞蒙上一层红晕。一直淡定有加的表情,也忽而多了一丝痛苦的意味,“这么多年,没有人明白,没有人理解,所有知情的人,都道我是**,道他是无辜——我是**么?他当真无辜么?”
我不置可否,只知道沈流溪不是我喜(3U-提供下载)欢的人,我也没有义务去听一个会令我心情不佳的故事。
是以,我转过了头,一只脚迈出了门槛。
“姑娘!”身后,沈流溪的声音,忽然变得高昂起来,“你可以走!但是我的情绪已经到崩到紧无可紧了,如果一天之内再得不到宣泄,我不保证庄炎能活得过第二天!”
我如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当场站住,再不敢往前走一步..(!)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花魁(四)
第七十二章 花魁(四)
第七十二章 花魁(四)
她当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已从我对那个枉做了替死鬼的女子的怜悯中,看出了我的不忍。
我不做它想,当即退回房间,重新坐下。
原来她找我来,只是为了宣泄。
忽然意识到,在我接触的这么多人里,总有聆听这一项。那些行为奇(提供下载-3u)怪到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人的心里,多半都积压着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如眼前的沈流溪一样,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如山洪般,必须要得到倾泻,否则,很有可能会导致行为的出轨。
就如沈流溪,若不是刚才她失控喊出的那番话,我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颇有主见、心思不可撼动的她,竟然也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或许,其中另有故事?
我忽然想起当日庄炎的突然苏醒——当时我就已经有感觉,他很有可能是不愿意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愿回想,甚至是逼迫自己忘记。
如果他真如沈流溪所说那般,是个极为重视名誉的人,那么他极力想要忽略的这些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对他名誉有损的事情。
这样浅显的事,我方才怎么没想到呢?
沈流溪见我坐下,情绪也跟着平静了下来:“姑娘,请恕我唐突。我实在是憋得狠了。不错,照你的说法,庄炎的确曾经是我的爱人,这一点无可否定。可是,他这个爱人,却从没尽过半点夫君的责任。姑娘曾听他倾诉过,新婚之夜,他便将我扔下,留下一张潦草的纸条,一个人随那剑挑山庄的老者去了。我独自在山庄苦守了很久,一直相信他会回来……”
任何一个人在新婚之夜经历这样的遭遇都会有心理阴影。我也是女子,并不是不能理解沈流溪的情绪。只是,庄炎后来也曾经花费大量时间寻找她啊,而她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似乎看出我心中的疑问,沈流溪忽然红了眼睛:“可是我等来的,不是他,而是他的一帮狼一般的朋友……他们早在庄炎离开之后,就树倒猢狲散了。如今重又杀回来,竟是要霸占流云山庄。我虽是女子,见他们早已不似从前那般亲善,不觉心中害怕。然而我毕竟是庄炎的妻子,虽然刚过门他便丢下我走了,可我心中,早已把自己和他融成了一个人……现在想来,若不是这份愚痴之心,当初乖乖地把山庄交给他们,然后离开,忘记庄炎这个人,或许我的后半生便不是现在这样了。”
“此话怎讲?”我见沈流溪呼吸急促,双手不安地在座下的红木椅子上抓来抓去,先前的安宁端庄早已不见了踪影,不禁暗中觉得蹊跷。
沈流溪长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剩下的事情,我实在不忍,也不敢去回忆。我只简短概括了,姑娘听了,想必便能理解,我为何对庄炎绝情到如今的地步。”
我点头,轻声道:“你说吧。”
“庄炎的那群朋友见我坚守山庄,竟嗤笑不已。他们告诉我真相:庄炎所以离我而去,绝非他当日说的,为了雪耻之故,而是暗地里受了那老者的yin*,循着一本绝世的秘籍而去。而直到去了那老者所居住的地方,竟被囚禁起来——原来那老者有一女儿,唤作冷柔的。冷柔,很久以前闻得庄炎的少侠之名,心中极为仰慕,发誓此生非庄炎不嫁。那老者只当自己的女儿是年少糊涂,首次芳心萌动,故所以胡乱说话,并不放在心上。一晃过了好几年,那冷柔也不再提这件事,只是所有上门提亲的媒人,都被她毅然决然地拒绝了。那老者才知道她是这样言出必行的人。冷柔是这老者唯一的女儿,是他眼中珍宝,从小便疼得跟什么似的,重话都不曾说一句的。见到女儿如此倔强,他也无法可想,纵然在江湖中早已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却偏偏无奈她女儿何。眼看冷柔一天大似一天,终身无所寄托,心中焦急,却也只有白白看着。谁知过了没多久,一向温顺的冷柔竟开始绝食起来,整日里要死要活的,三四天不说一句话,只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流泪,这可急坏了那老者。急忙遣了女儿的知心好友,朋友亲戚一并前来劝说,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得知女儿忽然如此的原因——竟是那与她相隔千里的庄少侠,将要大婚了。她觉得此生已经无所寄托,便铁了心的要寻死。那老者既然得知原因,又是断然不肯看女儿白白送死的,便生了一条毒计……”
沈流溪说到这里,眼睛陡然睁大:“为了他女儿的幸福,这位在江湖中德高望重的前辈,竟然决定现身庄炎的流云山庄,让他结不成婚!剩下的事情,姑娘想必已经知道了……”
事情的真相陡然从白变黑,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以其实并不存在的武林秘籍作为诱饵,告知庄炎,只要跟他去了,便能将这秘籍亲手赠给他?”
沈流溪点头,冷然道:“正是这样。”
我听了,只觉得庄炎在我心中的形象,陡然坍塌……
这所谓的德高望重的老者,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不惜施此下三滥手段来破坏他人的终身大事,已经是闻所未闻之奇事,而庄炎,为了一本口头承诺的劳什子秘籍,竟然抛下在洞房中等待的新婚妻子,毫不犹豫的离去,这岂非是更荒谬,更叫人心寒的事?
这是怎样一个利欲熏心,无情无义的卑鄙男子啊,怎堪当少侠二字!
见我的脸已经变得煞白,沈流溪咬着嘴唇道:“其实,我并不气他为了自己少侠的名誉离我而去。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真正叫我幡然醒悟,自己托付了终身的,是怎样一个虚伪无情少年英侠!”
“还有……什么事么?”
“庄炎被拐到那老者府上,辗转得知了真相,自然是羞愤不已,觉得自己受了蒙骗。无奈那老者府上守卫森严,兼之机关重重,想要逃出去,简直是痴心妄想。庄炎无法,问那老者,如此兴师动众,究竟所为何事。那老者倒也坦白,道,只要他肯从了那老者一件事,秘籍还是有的——倒不是什么绝世秘籍,却也足够他在少年一辈中出类拔萃,够他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
“难道这件事,就是让他娶了冷柔?”我问道,心中仍然抱一丝希望,庄炎不会是那种吃了瘪之后,还寻着找瘪吃的人。
沈流溪点头:“姑娘猜的一点不差。这老者固然不厚道,可我却恨他不起来……他和他的秘籍,就像是一块炼金石一般,试出了庄炎这个人。若不是他,我怎么能认识到庄炎是这样一个人?”
我愕然睁大眼睛:“难道他竟从了那老者?”
沈流溪的面上神色惨然:“如果他没有从,我今日也不会恨他到这种地步了。”
“……”
我简直说不出话来。
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等荒谬无稽的事。(!)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花魁(五)
第七十三章 花魁(五)
至此,我完全能理解沈流溪对庄炎的恨了。
我曾经从庄炎的追忆里。知道过他们曾经有过的是怎样缠绵悱恻的过往,而那个在我面前表现得那般情深意重的好郎君,竟在受到诱惑之后,做出这样为人所不齿的事。
原来,不同的故事从不同之人的口中讲出来,往往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面。
我终于明白,庄炎之所以在对自己离开婚宴后所发生的事只字不提,甚至在我读他的潜意识之时,也找不到与那段往事相关的任何痕迹。
大抵是在他心里,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这样下作之人,所以选择性遗忘。
如果说沈流溪此前的话已经让我对这件事产生了颠覆性的认识,那么,接下来沈流溪说的话,则让我对这个女子的不幸和痛楚,强烈感同身受。
“我听到他们说的这番话之后,一瞬间只觉心如死灰,又如被雷击了般,周身麻木不仁。灵魂都似乎出窍了。虽然如此,还是一味地不肯相信,不相信他会能做出这种事情。然而似乎是出于惯性,嘴上还在兀自挣扎。说着连自己也不肯相信的话,苍白地替庄炎辩护。他们为了让我彻底死心,又或者是为了教我认清事实,好快些将我驱逐出这院子,又将庄炎与冷柔大婚上分发的喜帖和赠礼摆给我看。我见那大红的信封上,铁一般的黑字落墨分明,那字是我化成灰也认得的,意气风发,锋芒毕现,这世上除了庄炎,再无一人能有这样的笔迹。我曾经爱屋及乌,对他的笔迹爱慕至深,可如今,那尖锐的笔锋,却如无数柄锋利的剑一般,直杀到我心上。我怎么也无法相信,曾经的山盟海誓还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