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麝熏微度绣芙蓉（4）（1 / 1）
4．
林溪月在床上辗转想了一整夜，也没能做出任何有价值的决定。
这不是男女恋爱自由分手象过家家一样频繁的21世纪。如果因李商隐与另一个女子有暧昧感情而决然悔婚，自己又有何面目回去面对宋珏、辛姨和尚乐坊的一干姐妹？他们能理解和支持自己吗？如果不悔婚，自己还能和以往一样，在他已经抱过其他女子的怀抱里感觉安宁幸福？……
你若无情我便休。倘是如此，到也爽快了结了。可他却偏偏不是无情，而是多情。以前对他和宋华阳、柳枝、荷花这些花花草草的暧昧情史，自己毫不在意，如今，却怎么这般放不开了？……还是苏眉同志说得对：这世上，不吃盐的女人可能有，不吃醋的女人找不到。倘若真找到了，那女人绝对是味觉出毛病了。
“月儿，你好些没有？”门外传来李商隐清朗如玉的声音。
都怨这喜欢玩儿暧昧的封建社会虚伪文人，把自己的心情弄得这么糟糕！林溪月听见李商隐这一如既往充满关切的声音，顿时气从中来，很不淑女地翻身跳下床，一把拉开了门栓。
“你究竟想干什么啊？！”林溪月立在门口怒问。
李商隐似乎被她这气势汹汹的模样镇住了，竟只是怔怔看着她，半天开不了口。
“……”林溪月看他这副貌似无辜的愣怔模样，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月儿，你……”李商隐似乎格外显得有些词穷。
“你什么你啊，你把我气死了……”林溪月忍不住想要爆发了。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啊，一面对自己情深意重装出好丈夫的样子，一面又陪着别的女人逛街shopping冒充好情人，以为自己是枚帅哥就了不得了？！……
“我是说，你的衣服还没穿好，这样子……”李商隐指指林溪月的前胸，有些尴尬地提醒道。
“啊？！”林溪月埋头一看，自己竟只穿着薄薄的内衣，一夜在床塌上辗转无眠，衣带早已松散了，胸口几欲走光……她顿时满面绯红，双手拉拢衣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上床，拉过被子把脸深深埋住。真是丢死人，即便是在21世纪，这也太太太让人难堪了……
“……月儿，我刚才不是故意要看的。”李商隐进了屋子，立在床旁貌似诚恳地道歉。他不知道自己无意看到她这样子，会惹得她生那么大的气，于是耐心解释道：“虽圣人说‘君子非礼勿视’，但我们毕竟……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以为你不至于要生气啊……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早就来看你……”
天呐，他不解释还好，越解释林溪月越是无地自容。这错跟他有什么关系啊，又不是他破门而入，明明是自己主动拉开门的，真是丢死人了……这个时代的睡衣，真是伤不起啊，伤不起。
李商隐立在床旁，把自己能想到的解释话语全说尽了，林溪月仍不愿意把脸从被窝里露出来。李商隐只好作罢：“……月儿，那我先出去了，我怕你再憋下去，把自己闷死在被窝里。我可还想着当新郎呢，……”
听得李商隐出门、关门的声音，林溪月把头伸出了被窝，长长出了一口气。经历过这么一出，林溪月想对李商隐发的火，也只能憋闷于胸，隐忍不发了。哎，就认栽了吧，谁让自己的老公是李商隐呢。
两天后，便是李老太太托人推算的吉日，也就是林溪月与李商隐的婚期。原本一直清闲着的新娘子，也该忙碌起来了。
怕仪式上落人话柄，李老太太特地请了一门隔房远亲来代替林溪月的娘家人。这门远亲家的一位老妈妈还特地提前了两天过来，专门对林溪月进行“新妇需知”教导工作。
林溪月从这“新妇需知”几字上，猜测这位老妈妈可能要教导自己婚后如何侍侯婆婆如何相夫教子。所以，当刘老妈妈抱着一个带锁的红木匣子走进她的房间时，她既礼数周全，又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自己对即将接受的教学内容的学习兴趣。
“刘妈妈，你这匣子里装的什么啊？”林溪月很有兴致地问。看刘妈妈抱着那匣子的郑重态度，她甚至异想天开：既然这刘妈妈是替代自己娘家人的，她会不会要给自己赠送首饰啊珠宝什么的做嫁妆？
“呵呵，是一些教学用具。”刘妈妈笑容满面，显得格外的慈祥和蔼。她把匣子小心地放在客房的木桌上，摸索出系在腰带上的一把铜钥匙，然后细心地把钥匙插进锁孔，再顺时针转了两圈，“咔哒”一声后，匣子上的小铜锁就蹦开了。
刘妈妈打开匣子，里面是几枚鹅蛋大小的朱红色椭圆物件。林溪月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十分好奇：“咦？这是什么？”
刘妈妈只是笑着拿起一个递给林溪月。林溪月接过来，滑滑的，凉凉的，象鹅卵石一样，却是用陶瓷烧制成的。她打量后还是觉得纳闷，这个教学道具怎么使用啊？
刘妈妈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笑道：“你打开看看？”
打开？这个还能打开？她再仔细观察这奇怪的物件，发现这椭圆的横切面上还有一道细缝，想必是上下两半合在一起的一个盒子，便轻轻揭开了上面的半个椭圆。盒子里的东西，林溪月只瞥了一眼，立即面红耳赤：“刘妈妈，这，这……”
刘妈妈笑开来：“想当初，我第一次见这两个小人儿，也是和你一样的反应……”
晕死，林溪月想破脑袋也未曾料到，这其实是古代货真价实的婚前性教育。这形式之直接，这内容之露骨，让来自21世纪的林溪月也目瞪口呆。想当年她上中学时，教《生理卫生》的那位老师连“月经”两个字都不好意思念出口，和古人这么大方直接的教学方式相比，简直是太“落后”了。
林溪月红着脸聆听了刘妈妈通俗易懂的“新妇需知”课。直到授课结束，刘妈妈仔细锁好匣子出门去后，林溪月的脸依旧是绯红的。甚至直到这一日结束，林溪月都不敢抬眼去看李商隐。哎，后世人都说唐朝民风开放，果然如此。
婚礼前一日，林溪月被刘妈妈接进了她位于城西的家中。
婚礼当日，天还没大亮，林溪月便被刘妈妈和几个媳妇折腾起床了。只是简单吃了点早点，她便在这帮人的摆布下，开始了更衣、梳头、上妆等一系列繁琐的程式。这和她以前在尚乐坊的简单化妆不能相比，别说细致的修眉、上粉、描唇环节，光是梳那个新娘标准发式攒凤髻就用了一个时辰，当刘妈妈最后把镶珠凤冠套进梳得紧凑服帖的头发上，林溪月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撑不起脑袋了。
这边的打扮刚刚结束，好象掐准了时刻一般，那边接亲的队伍就到了门外。被盖头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林溪月，便如同木头人一般被刘妈妈牵引着完成了各项上轿前的仪式。
当迎亲队伍一路敲锣打鼓、吹拉弹唱的到了李宅，等待林溪月的又是一系列繁琐的仪式。以前看古装剧，总是只看到拜堂的高潮戏分，并不知道原来古人们的结婚仪式是这样的复杂。在经过拦门、撒豆、传袋、跨盆等数个繁琐仪式后，林溪月才终于和李商隐并肩站于客堂，等待引人注目的拜堂仪式了。
“仪式准备开始，……”婚礼的通赞祈伯拉长了嗓门响亮喊道。
“祈伯，等等，我嫂嫂娘家送妆的队伍刚到了门口……”羲叟的声音在堂门口响起。林溪月一怔，送妆的队伍，这刘妈妈家也太客气了吧，还真给自己送嫁妆？
“怎么这个时刻才到？”祈伯不解。
“我嫂嫂家在长安，路途遥远，……”羲叟进得门来小声解释。
“祈伯，请把仪式推迟一下，先请送妆的宾客入座吧。”李商隐道。
“好吧。”祈伯应允后，朝向大门响亮喊话：“有请新娘娘家宾客入席……”
片刻，抬着箱柜、被褥、首饰、绸缎、衣物、金银器皿等妆奁物件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进了李家院子。原本正观望拜堂仪式的李家宾客们，无不被这披红着彩的队伍吸引。
“这新娘子家挺有钱的啊，你看那些东西……”
“走在前面那个朱衣男子，好俊啊，和这李家公子有得一比……”
“……”
席间的婆姨媳妇们一时议论纷纷。
“李老夫人，商隐贤弟，请恕宋某送妆来迟……”着一身暗朱色长衫的宋珏款步走入客堂，对着堂上正坐的李老太太和立于堂中的李商隐拱手行礼。
“哥哥？”林溪月不能置信，这宋珏居然千里迢迢赶来自己的婚礼。随即一手抬起，欲掀开头上的盖头。
宋珏上前一步拉住她上抬的手：“月儿，我们兄妹有的是时间说话。”
“这么远，你还亲自过来……”林溪月一时语噎。
“呵呵，傻丫头，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再远也是要赶来的。”宋珏温和笑道。
“商隐多谢哥哥。”李商隐躬身行礼。
“酒筵上再说，进行仪式吧，不要错过了吉时。”宋珏提醒道。
一旁的祈伯立即记起自己的职责所在，清清嗓子，再次响亮喊礼：
“请新郎、新娘就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一时间，安静了片刻的喜乐队又奏起了喜庆吉祥的庆典曲，宾客们纷纷鼓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