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麝熏微度绣芙蓉（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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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桂飘香，亲朋满坐。
在羲叟的亲自打理下，晚上的家宴在前院的客堂热闹举行，虽席间菜品简单朴素，但宾主气氛很好。李商隐家的几位同族叔伯、婶娘和堂兄堂嫂们应邀出席，个个都为作为李家长子的商隐即将成亲一事感到高兴。
在宴席上，林溪月作为李家未过门的媳妇，被正式介绍给李商隐父亲的堂兄颐伯、堂弟骢叔和两位霜发鬓白的婶娘，还有颐伯的儿子让山及其妻子秋妹。林溪月一一行礼问好。在后世就患有“脸盲症”的林溪月，要一时间认识李家这么多远方亲戚，弄清他们分别与李商隐的关系，脑子还真有点运转不过来。
几位长辈席间一直在打量林溪月，不时还侧首跟李老夫人轻声交换一些意见。长辈们的举动让林溪月有些紧张，她生怕自己举止粗疏间落下了话柄。李商隐到是看出她的心思来，左手从席下抚上她的手背，轻轻的握了握，示意她不必紧张。
“商隐，来，我和你嫂子一起敬敬你和弟妹，祝你们喜结良缘、百年好合。”一旁的李让山和秋妹双双端起酒杯来。
李商隐和林溪月忙端起酒杯致谢。
“烟月妹子，你以后可要看好我这一表人才的弟弟，你不知道这济源城里有多少姑娘的眼珠都挂在他身上呢……”李让山仰头喝完杯中的酒，爽朗地笑道。
这个李让山，因他在李商隐与柳枝的那段故事中出现过，林溪月在后世见过名字，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中等个子，身材粗壮，比商隐和羲叟兄弟显得结实多了，一张黎黄的国字脸上布满憨实爽直的微笑。
“烟月妹妹，你别听他胡说啊，喜欢咱商隐兄弟的姑娘虽多，可他心里喜欢的却只有妹妹你一个。”秋妹侧首横了李让山一眼，随即笑着对林溪月说。
李商隐不置一词，只是笑笑，仰首饮尽了杯中的酒液。林溪月也是笑笑，端起酒杯浅浅小啜了一口。如李商隐这般品貌才情的男子，倘若没有女子的暗恋追慕反到是不正常的。她们的那些喜欢暗恋都是浮云，对自己造不成任何困绕，何须计较？
刚放下酒杯，就听得对坐的舒袖接连惊呼：“寄寄？寄寄？……”
林溪月循声看去，舒袖正抱着一身红裳的寄寄，满脸惊慌地呼喊摇晃。寄寄躺在她怀里，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睛瞪得圆圆的，两只手在空气中胡乱地抓拿……
林溪月忙几步奔过去：“舒袖姐，寄寄这是怎么啦？”
“……不知道啊，她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抓盘子里的炒胡豆吃，我刚从厨房过来，她就……”舒袖语带哭腔，显得格外惊慌。
林溪月一听“胡豆”，再看寄寄痛苦万分的表情，立即明白了。
“我来试试！”她一把从舒袖怀中抢过寄寄，把旁边的一张凳子拉了过来，左脚飞快踏上凳子，左手随即把寄寄肚腹朝下头颈悬空固定在自己膝盖上，右手用力挤压捶打她的后背……
席间的一干人都被这突然发生的情况惊呆了，一时间全都楞楞地看着林溪月粗暴的举动，全不明白她这是在做什么。
半晌，舒袖惊醒过来：“嫂嫂，你这是……”
林溪月没有工夫回答，依然专注聚力于右臂，俯身不断挤压向寄寄的后背，一下，两下，三下……突然，伴随寄寄“咔”的一声猛咳，一粒指甲盖大的胡豆从她喉间喷吐出来，几声粗重的喘息后，她“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林溪月这才把她扶转身来，轻轻抱进怀里，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哄道：“寄寄乖，没事了啊，婶娘知道你是最勇敢的小宝贝……”
转过身来，看着席上一干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林溪月猜到是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到了这群古人，忙解释道：“寄寄是吃胡豆噎到气管里了，我用力挤压她的胸腹，借助气流帮她排出了卡在气管里的豆子，这下没事了……”
看着寄寄憋红的小脸渐渐恢复常色，舒袖恍然明白了了林溪月的举动，一时眼泪就流出来了：“谢谢嫂嫂，谢谢嫂嫂，不是你，寄寄今天可就，就……”
席间众人也都恍然大悟，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李商隐走到林溪月面前，一抹惊喜的笑意浮在嘴角：“原来你……你还懂这急救医术？”
林溪月脸红了，忙摇头：“不是，我以前正巧看一位郎中这样处理过类似情况，就……”林溪月在卫生局工作时，局里曾在“世界急救日”组织过一次广场急救演练，当时为了写好通讯报道，她认真观看了急救医生讲解和演示过怎样处理气管异物，没想到自己还居然活学活用了一次。万幸的是成功了，要是抢救失效，自己刚才在这众目睽睽下的暴虐举动，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不禁有些后怕。
李老太太也离席走了过来，她打量着林溪月，沉吟片刻道：“羲叟、舒袖，过来给你嫂嫂好好敬杯酒，倘若没有她的机敏果敢，今天寄寄的这条小命，可就没了……”
羲叟闻言端上酒杯，和舒袖恭恭敬敬地站到林溪月面前，一揖到底：“羲叟、舒袖代小女寄寄感谢嫂嫂救命之恩。”
林溪月把寄寄交到李商隐手里，俯身扶起朝自己躬身行大礼的羲叟夫妻二人：“不必如此，我也只是侥幸见识过类似情况而已，……”
待林溪月喝完这杯致谢酒，众人又都还席落坐。李商隐抱着寄寄，拉着林溪月回了原来的座位。林溪月并不知道，正是她这情急之下的急救术，彻底改变了李家几位老长辈对她的印象。
白日间，舒袖带林溪月去后院歇息，李老太太在客堂里与李商隐谈了很久。这位老太太并不是林溪月一早想象的那么通情达理。虽然李家家道中落，但毕竟是诗书之家，选择儿媳也有诸多考虑。在收到李商隐的来信后，她就对林溪月出身尚乐坊有些不满，甚至暗暗猜测是不是这烟花女子用了狐媚之术迷惑了商隐。林溪月进家门以后，她仔细打量这个女子，竟感觉有些出乎意料，只见她礼数周全，举止沉稳，虽长相一般，但气质不输官宦人家的闺秀。但这初步的好印象并未彻底打消她心底的反感。
在客堂里，李老太太反复询问：“商隐，你真是要娶这么一个出身卑微、长相普通的女子？”李商隐不作辩解，只是郑重点头。他心里明白，自己眼里烟月那些无可取代的优点，并不是作为长辈的母亲所能理解和认识的。
“济源县令家的大小姐兰欣，品貌端妍，贤淑敏惠，也颇会吟诗作词，在城里的闺秀中很有名气……她一直对你怀有好感，媒婆都来询问了好几次了。倘若你娶了她，既能光耀我李家门楣，她父亲又有益你致力仕途……”
但任凭母亲怎么分析一门好亲事对他以后人生的帮助，李商隐都不改初衷：“娘，儿子此生非烟月不娶。”
李老太太很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气，见他如此固执，也只得放弃劝说。她心底却想：娶就娶吧，倘若这姑娘真是名节有亏，行止有差，羞辱了这李家门楣，自己随便寻个理由休了便是。在这个时代，婆婆休掉媳妇的事十分平常，李商隐的二姐绮珠嫁入望族裴家不到一年，就因婆婆不满而被休回家。
而席间突发的寄寄噎食一事，让李老太太看见了林溪月沉稳举止背后果敢行事的风格。看着惊慌失措的舒袖，看着目瞪口呆的秋妹，想想惊诧无奈的自己，她心底忽然有些明了：商隐这孩子，自小就敏慧过人、心怀远大，寻常女子哪能入得他的心眼，怕也只有这样一个不拘世俗、果敢担当的聪慧女子，才配得上他了。
当李老太太从心底接纳了林溪月，神色间也就格外喜气洋洋了。她侧身对几位老哥哥老姐姐道：“再过几天就是商隐和月丫头大喜的日子，你们当叔伯婶娘的，可要早些过来喝喜酒。让山你们两口子要早些过来帮忙，……”
一时间，宴席又恢复到开初的和美融洽了。
林溪月拿着舀了稀饭的小木勺子，一边轻轻吹气，一边哄偎依在李商隐怀里的寄寄：“不怕啊，有婶娘在，这东西可不敢再噎着咱们寄寄乖宝贝了……”
寄寄看看林溪月，又抬头看看李商隐，想了想，终于肯张开口吃饭了。林溪月嘴角顿时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她一边给寄寄讲勇敢小孩大战胡豆怪的故事，一边一勺一勺小心给她喂饭。李商隐看着林溪月照顾寄寄专注细致的神情，只觉得此时的林溪月格外美丽动人。
“弟妹可真会照顾孩子，你们结婚了就赶紧养一个，……”秋妹也被林溪月对孩子的耐心细致打动，侧身对李商隐说笑道。
李商隐闻言，俊美如玉的脸上浮起一丝幸福的笑意。有妻如月，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