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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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乐坊，是一幢三进院落的精致宅院，位于长安城东以盛产乐器著称的崇仁坊大街。
前庭是接待访客、器乐演习及护院、勤杂人员用房。内庭正房是辛九娘的居室，东西几间厢房是常居坊内的几位器乐师傅住所。后院则是坊内收养的女孩子们日常起居的住所。
马车在尚乐坊大门停住后，蓁儿第一个跳下马车，一边大步往院子里跑，一边向院子里大呼：“玲珑，小鸢，我回来了，……”
“看样子，这丫头在尚书府是憋慌了，呵呵……”辛九娘笑着摇摇头，款款步下马车。
林溪月紧跟着步出车厢。宋珏早已静静站在旁边，眼睛里含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示意要扶她下车。犹豫了一瞬，林溪月还是把手放进了他温热的手心。
“我得去跟厨房招呼一声，今天要弄些好菜为月儿接风。宋师傅，麻烦你先送月儿回房休息。”辛九娘说完先行离去。
走下马车，林溪月假装整理衣裙，从宋珏手心抽出了自己的手。
宋珏微微一笑：“月儿，你和以前，好象有些不太一样了。”
“恩，好多以前的事，我都忘记了，……”林溪月掩饰道。
宋珏摇摇头：“没关系，就当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我先带你看看院子，……”
林溪月跟在宋珏身后，走进了乐伎烟月曾生活过十二年的尚乐坊大宅院。宋珏一路仔细为林溪月讲解宅院的格局和分布，这院子清幽简朴的风格，与林溪月想象的众多乐伎们饱受压迫的封建社会器乐教坊很不一致。
步入后院，林溪月突然停住了脚步。一棵高大的洋槐树立在后院中庭，繁茂的枝叶遮蔽了大半个院子。时值初夏，一层层细密的绿叶上覆满了雪白的花串，风过处，一阵阵清幽的槐花香直入肺腑……
这棵树，自己似曾相识。
“月儿姐，你回来啦。”
“我们好想你啊，……”
“月儿姐，……”
林溪月还在楞楞地观望着这棵芬芳四溢的槐树，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就惊喜地围聚过来。
林溪月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应她们的热忱。
宋珏立在身旁，看着林溪月的愣怔的样子，顿时笑起来：“月儿在尚书府受伤后，很多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你们要给她点时间，她会慢慢想起大家……”
“啊，离歌他们说的原来是真的啊？”一个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出言问道。
宋珏点点头。几个原本闹喳喳的小姑娘一时都静下来了，打量林溪月的目光中有了难过、同情和遗憾。
“你们先各自回去上课，我带月儿先熟悉熟悉环境。”宋珏说完后，几个小姑娘不情愿地离开林溪月，往各自练习器乐的房间去了。
“这帮小姑娘，以前可都是你的跟屁虫。”宋珏笑笑。
林溪月只是无奈地耸耸肩。
“这是你以前住的房间。”宋珏推开西厢的一个房间门，侧身让林溪月进门。
这是间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里面陈设简洁朴素。除去木床上那叠整齐的粉色绣花锻被和窗下的一架古筝，看来再无贵重一点的东西了。
“你先休息一下吧，我还得找离歌、远弦去尚书府把你的瑶瑟搬回乐坊。我一会儿把蓁儿给你叫过来，……”宋珏似乎有话没说完，却不再说下去了。
“谢谢。”林溪月看着欲言又止的宋珏，轻轻说出两个字。
宋珏摇摇头，转身离开。
林溪月走到窗前，在古筝前的木凳上坐下，右手随意抚上那架古筝，几声“叮叮咚咚”的琴音清越响起，音色和后世的古筝还是有一些区别。她抬眼看向窗外，中庭那树繁华似雪的洋槐再次映入眼帘，那皎洁眩目的白花，忽又让她想起水榭里倚栏沐月的白衣男子来……
“月儿姐，想什么呢？”蓁儿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
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蓁儿，林溪月心情也好了几分：“和小姐妹们打过招呼啦？”
“恩啦，不过话还没说够，就被宋师傅叫到你这里来了，……”蓁儿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
“呵呵，我自己在这里歇着就好，你去和她们玩吧。”林溪月笑道。
“还是算了，宋师傅说得也对，你现在虽然是回家了，但这里比起令狐爷的府邸，可能对你来说还要陌生一些，……”
“一路进来，宋师傅已经很详细的给我介绍了这里了，……我慢慢就熟悉了嘛。对了，宋师傅介绍了坊里其他七位师傅的居室，怎么没介绍他自己的呢？”林溪月突然问道。
“呵呵，你果然还没好全。宋师傅去年就在隔壁的安兴坊买了个两进的小院子，一修整好就搬出去了啊。本来，也是要接你一起过去的，你说你还舍不得和姐妹们分开，要在这里多住一阵子……”
“我和宋师傅……”林溪月有些惶恐：难道烟月和宋珏的关系已经是到了要结婚的程度了？宋珏说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难道就是指自己与他之间刻意保持的生疏距离？
“你和宋师傅之间的故事，让我们羡慕和遗憾了好久。连辛姨都好一阵感叹……”蓁儿的表情变幻过于丰富，让林溪月十分纳闷。
“为什么感叹啊？”林溪月问道。
“宋师傅原本不是我们坊里的人，他是隐居终南山的斫琴师宋子徽的徒弟，斫琴技术一流，谱曲更是名动长安。几年前他到尚乐坊送琴，和你一见如故，便留在了尚乐坊为大家斫琴、谱曲。那以后，宋师傅就对你特别好，简直是无微不至，让我们都羡慕得眼红，大家也都觉得你们郎才女貌很登对，……”蓁儿说到这里，莞尔一笑。
“结果呢？”林溪月急急问道。
“结果，有次辛姨去终南山拜会宋子徽老先生，两人闲聊后发现宋师傅是宋老先生收养的孤儿，而你也是辛姨收养的孤儿，最离谱的是你们都来自湓城的浦口，……”
“啊？”林溪月也感觉有些离谱了。
“……他们对比分析收养时的一些情况后推测：你和宋师傅，很可能是一对失散多年的兄妹！”蓁儿看着林溪月不可置信的表情，笑起来：“是不是连你自己也觉得遗憾啦？呵呵，不过有这么好的一个哥哥，还是让大家羡慕眼红……”
林溪月却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原来宋珏是烟月的哥哥！真是万幸，自己可不想纠结在一段理不清的三角恋爱中。要是早在令狐府就把这个问题搞清楚，自己和宋珏独处时，也就不会那般庸人自扰了啊。
“呵呵，蓁儿丫头究竟是羡慕人家月儿有哥哥呢，还是庆幸宋师傅幸好是月儿的哥哥啊？”辛九娘笑语盈盈地走进屋子。
“辛姨，你说什么啊？”蓁儿忽然脸红起来。
“我说什么，你听不明白？……呵呵，今天我让厨房的裴师傅做了一桌子好菜给月儿接风，……”
辛九娘话还没说完，蓁儿就拉起林溪月往外走：“那得赶快哟，好久没吃裴师傅的菜了，可谗死了……”
林溪月看着此刻风风火火的蓁儿，忍不住抿嘴笑了。这小丫头对宋珏的那点心思，任谁都看得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