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五月的少年(1 / 1)
等缓过气的时候,希安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家并不大的小店门口,刚好挡住了人家的不算大的门,里面的店主已经不耐烦了,见希安回头,狠狠地皱了皱眉。
希安回她一个难看的笑脸,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失落地往前面走去。电视里一旦有人失恋,通常都会下大雨用以衬托主人公的心情。可是现在阳光明媚,手掌样的梧桐叶子朴素地散发着初夏的味道,希安想我是不是应该笑一下来衬托这样的好天气。
希安终于走到了前面的前面,那是一间学校的后门,透过铁质的栅栏,看见的是空落落的操场,万籁寂静。不多时,有一个穿校服的男生出现在了她眼前,青春期的少年,带着那种桀骜不驯,明亮的眼神,皱着眉问:“你是老师?”
希安茫茫然地摇摇头,回答:“我还是个学生。”
“那干嘛看到我翻墙出来一副死了爹妈的样子?”少年带着些许恶劣的态度问。
希安认真地看着他,难过地说:“因为我失恋了,所以我现在看到谁都会是这副死了爹妈的样子。”
少年闻言嘟嘟囔囔地说出心事:“我不想考大学了,我也不太开心。”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觉得现在我爸妈对我好都是有目的的,就是想要我考上一个好大学,给他们挣面子。”
希安坐了下来,抬起头对少年说:“我考大学的时候没有人对我好,我很难过。我真羡慕你。”
“哎,这不是说话的地儿,我请你喝东西,去不去?”少年的眼睛干净纯粹地像是此时五月的天空,让希安想起并不久远的带着汗水,咖啡还有风油精味道的高三时光。
少年在前面带路,希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多久便到了一家装潢地很有学生风格的冷饮店,他进了门,趴在门口的柜台上,冲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说:“两杯酸梅汤。”语气熟稔,然后领着希安坐到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上。
“我叫颜里念,颜色的颜,里外的里,想念的念。你呢?”
希安半弓着背,倾过去在桌子上写字给他看:“陈希安。可能我父母希望我一直平安吧。”
颜里念心中思量颇多,才慢吞吞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你高考前没人关心你,那你爸妈呢?”
希安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我妈妈很早就过世了,爸爸失踪了,不过我想他应该还活着,我也希望他能活得很好,然后什么时候出现,告诉我他觉得良心不安,打算留一大笔遗产给我。”
颜里念扑的一声笑开了,把单肩包扔到旁边的椅子上,说:“你以为拍电视剧呢。不过呢,你这人还蛮有意思的,我请你你就敢来啊,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希安嘴角抽了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比你大吧?而且,我突然发现我不认识路,身上也没带钱,所以我想先跟你过来,然后让你借点钱给我。”
“你不是骗子吧?”颜里念的眼睛亮闪闪的,盛满了笑意。
希安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回答:“只骗财不骗色。”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刚才说得有点少儿不宜,没想到颜里念眼中的笑意更浓了,配着一头细碎的短发,毛茸茸的样子,异常的可爱。
刚巧有服务生过来送酸梅汤,笑着问:“颜里念,甭笑了,眼睛都看不见了,这你女朋友啊?”
颜里念一口的京片子:“哪儿能啊,我女朋友比她好看了去了。”
“你就吹吧,这会儿还没下课吧,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别老逃课。”
颜里念被教训,有点不好意思,吭哧吭哧地说:“现在也就都是自己在学了,不上课也没关系。”很孩子气的辩解。
那人对希安笑笑,搭讪:“你哪个高中的?今天不用补课么?你可别学颜里念逃课啊。”
希安摇摇头,回答:“我已经被录取了。”
青年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夸张地说:“牛,真牛,保送的啊,哪个大学啊?”
“我是大二的学生,今天是星期六,学校放假。”希安吸了一口酸梅汤,老老实实一板一眼地答复他。
那人听了耸耸肩膀,又踢踢踏踏地回到了柜台后面。
蓦地,手机响了,希安心里一慌,立马拿出手机打开看,幸好只是短信,不过是天气预报,一瞬间心里涌上的却是淡淡的失落,虽然转瞬即逝,但也不是无迹可寻,意识到这一点的希安,立马迎来了排上倒海而来的对自己的愤怒和厌恶。
“你男朋友么?”颜里念咬着吸管,抬抬下巴问希安。
“不是,天气预报,明天可能会下雨,出门记得带雨伞。”希安说完猛地吸了一大口酸梅汤,鼓囊囊的塞满了整个口腔,然后一鼓作气地吞了下去。如果我再这么没出息,就让酸梅汤来噎死我吧。
“你在哪个学校?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B大。”希安看了看窗外温柔和煦的阳光,突然想起了林是阳台上的那株小盆栽,明天下雨,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把花盆搬到里面去点。
“哦,不错嘛。”颜里念看着希安略显难过的侧脸,提议:“不如去你们学校看看吧,我报考你们学校好了。”
希安转过头,摸摸已经湿润的脸颊,抚着额,低下头,压着嗓子问:“可以给我递张餐巾纸么?”
颜里念见她说哭就哭,吓了一大跳,看看自己的这张桌子上的餐巾纸已经用完了,立马从另一张桌子上的盒子里抽出了好多张,顿一顿,又直接把盒子拿了过来,一股脑全扔在希安怀里。
两个人一个哭,一个不好意思地佯装翻看书包里的书。希安的哭泣是压抑的,咬着下唇,间或溢出一两声低低的抽咽,内心悲凉无比,既委屈又悲愤的复杂心理,慢慢地,全部变成了致命的伤心,像把钝得不能再钝的剑,一点点地搅着自己的五脏六腑,缓慢的,刻骨的疼痛,无时无刻。林是,你怎么能这样呢。
等终于哭完的时候,希安抬起头,眼眶有点红,但是并不肿,鼻子是很纯正的胭脂红,整张脸皱巴巴的。
“走吧。”声音是控制不住的哽咽,仿佛下一刻还会哭出来。
“嗯。”颜里念愣愣地把书收到书包里,默默地付了钱就领着希安向公交站走去。
“喏,给你钱,先坐7路车一直坐到最后一站之后转19路,你知道哪里下的吧。”颜里念用帆布鞋的鞋尖踢着水泥地,焉不拉搭地嘱咐希安。
“嗯,谢谢你,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吧,我下次把钱还给你。”希安看着眼前已经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年,不无感激地说。
“不用了,你走吧。”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在哪个学校?哪个班级么?”希安湿漉漉的眼睛黑得有些让人晕眩,真诚又明亮。
颜里念粗声粗气地,有点不愿意地回答:“四中,高三六班。”
说话间7路公车已经来了,希安实在挤不出笑,只好冲他扬扬手里的手机,上了车。
坐在拥挤的公车上,希安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鼻子,旁边一个白领模样的女人嫌恶地往她反方向地让让,希安生怕被人看出来自己在哭,咧着嘴解释说:“过敏性鼻炎,不好意思。”
那女人皱着精致的眉毛,一副了然又不耐烦的样子,点点头没有搭话。
回到寝室天已经黑了,寝室里只有继蔏在戴着耳麦听歌,看见希安开门进来,视线又马上回到了电脑屏幕上,随口问了一句:“回来了啊?”
希安点点头,脱了鞋子就往床上一躺,用被子蒙头蒙脑地盖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