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拔刀相助(1 / 1)
此章略有添加内容。又是良久的沉默。半晌我叹口气,喝口冷茶,舔舔嘴唇,艰难的发问道:“呃……你觉得,邵风对你怎么样呢?” 她一怔,转而微笑了起来,轻柔地说:“邵风么,就像阵风一样,吹过来的时候让你浑身都温暖,吹走的时候又连影子都拦不住。”
我忽然愕然,没料到这个热恋中的女人能把邵风对感情的态度看得这么明白。云艳又微笑着说:“其实我知道我和邵风不会一直在一起的,他心里也不是真的爱我。只是他真的很好,很优秀,更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快乐,真心实意的那种快乐……所以——”她看向我,眸光中又增黯淡,“所以我一直希望自己能给他留下个好印象,我不想因为这个原因和他分手,而且,而且……我自以为没有那么下贱……”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晶莹的两点泪珠滚落在衣襟上,饮泣无声。
我呆呆的看着她半晌,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她静静地流了会泪,抬起眼眸又对我笑笑说:“谈笑,谢谢你听我诉苦。我现在心里感觉好多了,真的……其实我慢慢也想明白了很多:许多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也实在不想过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我瞒着邵风本来就不应该,现在我自己去告诉他,把话说清楚,无论他是否在意,是否原谅我,我也总算对他问心无愧了……”
我心里默默地点头,佩服她此时终于生出的“勇气”,开口又问:“那么如果学校里知道了呢?”她低下头,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淡淡的说:“有句话不是说: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觉得按照我的成绩完全该有资格被推研上京大读硕士,如果能够成功的离开江城,就是老天给我一个新的机会——如果因为这件事情不能成功,那也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我长叹一气,站起身来,只觉得房间里空气无比稀薄,伸手拉开窗帘,推开客厅的窗子,窗外就是一片阳光,灿烂无比。我背对着房间站了一会儿,忽然问:“云艳,你读英国文学的,对美国文学有了解吗?《飘》你看过没有?”后面轻轻“嗯”了一声。我接着说:“我小时候看这部书,很不喜欢女主角,觉得这女人不择手段,为了钱什么都肯做,连妹妹的男朋友也抢过来……后来再看,我才明白,爱情本来就是盛世中的奢侈品,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享有的。像斯佳丽这样的女人,为了生存下去什么都肯出卖,其实是最真实最有血肉的,比那些自命清高的现实多了!”我转过头,看见她仔细听着我说话,两眼直直的看着我,笑笑说:“从此我一直记得全书最后那句话。斯佳丽说:不管怎么样,‘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就凭这句话,我一直相信,只要太阳第二天还照常升起,世界没有毁灭,我们就有权利拥有下面的生活,挑战所有的困难。”
我叹口气,又道:“古人说红颜薄命。也许因为你长得漂亮,老天要让你多吃一点苦,多给你一份挫折,也算是为了公平。今天你自己明白过来,为时不晚,又是老天给你改正的时机了。”
云艳依旧定定地看着我,但眼里放出美丽的光彩。我走过去对她说:“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没什么悲哀的必要了。就算以前失足,未来照样还有可能美好,你不必太过自责自卑,好好振奋起来,去追求你的理想才是当务之急。” 她点点头,似乎明白些什么,我说:“我素来相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剩下的事情,不如听天由命,坦然接受好了!”她眼中浮出淡淡的笑意,已显释然。我又笑道:“事情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这世界欺善怕恶,你软弱就有人欺负你。所以,现在开始就什么也别怕!”
她一咬牙说:“谈笑,你说得对!我为什么要畏缩害怕!我既没有偷也没有抢,更没有欠他什么。”我点点头,知道她勇气提升,微笑鼓励道:“是没有必要怕的,更不能助长了这类人的气焰。”一念至此,心中一动,坐下来想了想,又道:“但是如果能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对你更加有利了——我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你说这人是大公司的领导,我可以问问是哪家公司的吗?国营还是私营?”
她说:“是私营的贸易公司,碰巧你的两个同学都在那里上班。”我愕然:“北盛?”她点点头说是,又道:“那个人是北盛的副总经理,叫朱建泽。”我蓦得想起以前杜明晓老是向我抱怨说他们副总时常留她吹牛聊天,颇有要追求的意思,暗叫这世界太小,努力回忆那晚见到的那男人相貌,只记得头发上满是油光,年纪四十不到的样子,心中禁不住又渗出寒意。
云艳见我不语,又说道:“我其实也想过,但实在是没有办法应对的。他对我说过他们是私营公司,不讲究作风正派于否,只看工作效率,所以不怕和我公开关系。”我暗暗点头:这的确是大实话,事情捅出去对他姓朱的只是一场花边新闻和闹剧,对云艳却几乎是灭顶之灾,莫说推研很可能泡汤,就凭一个美女在大学里要经受的口舌而言,也绝对够她好受的。心里一面念叨着“恃强凌弱”四字,一面恨恨的想:“但这种人却该好好的教训一番!靠着几个钱就以为可以惹是生非了,这世界上还有公道两个字么?!”说罢随口道:“要是我认识什么黑道人物,那就拉出来打一顿,大家长个记性。”
云艳忽然笑道:“不行的。如果真是地痞流氓也算了,反而是有身分的无赖,最难教训了。”我微微一怔,随即欣然:谁说美女就无才了?这云艳真是给我惊喜,许多东西看得都透彻。忽然间心一跳,脱口道:“我说不定倒有个办法,可以帮你摆脱他的纠缠,减少不必要的影响!”云艳犹疑的看着我,我连忙又道:“我也不保证奏效,但是可能值得一试。”于是简单道来。
我们坐了一下午,到夕阳西下,云艳答应和邵风去吃晚饭,我赶紧把她送走了,表示尽快给她消息。她走出门,回头对我说:“谈笑,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你了,你实在是值得交的好朋友。”我不期然又脸红起来,赧然道:“是因为我老是管闲事吧?其实也没什么。”她微微一笑,满室生辉,和我道别而去。
我痴痴的想着这美人,又呆呆回到客厅,盘膝开始打算方才的“计划”。其实说穿了也不值一提,还得借用临时演员一名。想到这里就给郁天浪打电话,对方正在家里,想必正听总裁指示,我毫不谦让,今天也颐指气使地道:“我今晚要见你,你想办法向总裁告假一小时罢。”他一愣,随即还是笑着说好。
夜里七八点钟,郁天浪到了晋大,我第一次领他到我家,带他四面看了看,请他在客厅坐下,正视着他。他被我看的发毛,笑着问:“阿笑,你什么事儿啊?别吓我,说罢。”我说:“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不过可能会对你的名誉有损伤,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在乎。”
他失笑道:“我有什么名誉了?你就说吧。”我点点头,直截了当地说:“我有一个女朋友被人包养了一年后分手,现在对方威胁要张扬这件事,那就会影响她的学业走向。我请你帮忙演个戏,去见见那人,就说这女孩现在是你的女朋友,请他注意影响。”郁天浪听的怔了,随即哭笑不得道:“阿笑,你又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可是我去说有什么用啊?我又不是黑社会的老大。”
我道:“有用的。对方是北盛的副总经理朱建泽,你们和北盛有业务往来,而且以后还可能更多。如今我就想借你这条强龙去压一压地头蛇,你答不答应?”
郁天浪双眉一挑,明白过来:“你要我拿话震慑他?”
我点头,正色道:“你只要点到为止。这种人心里自有算盘,会明白利害得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姓朱的若不怕名誉受损,那就必定怕事业被阻,假如他担心同恒天的副总为个女人“争风吃醋”而失了恒天的友善的话,就一定会盘算一二了。更何况我刚巧了解,恒天在南方想往电子产品类扩大发展,早晚都和北盛会有更大的合作,而外传将来又是郁天浪或者高旭之一坐镇江城分部,这朱建泽不了解郁天浪便罢,若是打听到过他这不以常理出牌的性格,就必定会担心他“公报私仇”。反正如果顺利,云艳不久后就能确定是否能推研成功,一年后就会离开江城,所以我也不担心这场戏最终被拆穿来。
郁天浪在我对面看着我,忽然叹口气,说:“阿笑,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板起脸来的样子非常严厉,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凶悍?”我依旧正色答道:“有。周信之、杜明晓、谈雅还有我父我母都曾说过,谈笑发起怒来,要把‘笑’字改成海啸的‘啸’。”
他微笑起来,轻轻劝道:“你不要这样严肃,我看着心慌的很。你说的我听就是了,刀山火海我也走了。”我扬眉道:“郁天浪,我是认真的,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你可能算不了什么,在别人却关系到前途命运。既然让我谈笑听到了遇到了,我就不能闭上眼只当不知道。”
他走过来坐到我身边,却不敢伸手揽我,只说:“我也是认真的,阿笑,我当然答应你。”我转头瞧他,他正深深地望进我眼里,我心里松一口气,表情立刻也轻松起来。他察言观色,把我搂进怀里,低声劝道:“别紧张成这样,我都明白了,放心吧。”我把头埋在他怀里郁郁的道:“你不明白,我最恨这种男人了,有点钱就不尊重女人,以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说到后来,后劲起来,心火冒上,言语又带了恨音。郁天浪抱着我,轻轻拍在我肩背上,等我平静。
过了半天,我恢复过来,坐正了身子,深呼吸了两次,向他笑笑道:“见笑啦!”他凑过头来亲我,我推开他,斜眼道:“你要是不乐意,你就实说啊!我就是这个脾气了,你别骂我多管闲事。”他洒然一笑道:“举手之劳的事情罢了。你这脾气又不是今天才有,我还不知道?”我撇撇嘴,笑意真正浮上了嘴角。他拥着我吻在我的眼睛上,然后轻轻地道:“阿笑,我喜欢你这性格,不过你板起脸来实在骇人。”我嗔他一眼道:“这可还是小意思,我还没真恼起来呢,那可就是河东狮吼。”他笑起来,搂着我说:“阿笑,你真是块宝!”我大笑:“算你有眼力,我向来都是。”心里暗道:“只不过是块活宝!”
我看看手表,问他:“时间快到了,要不要回去?”他一愣,问道:“什么时间?”我说:“不是让你向总裁请假一小时的么?”他好笑道:“你们两个还真磨人!我没说要出来多久,临走时我大哥看看表对我说:‘江城不大,一两个钟头后还回来做事。’”我笑道:“那么说我比他还铁血政策,少给了一小时?”
说笑几句,回头又正色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都记得了没?最好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他一面掏出手机来翻电话簿,一面说:“我知道了。我明天问北盛的傅津要朱建泽的电话吧,要行的话明晚就约他吃饭好了。”抬头向我说:“那女孩子的资料,你总得多告诉我一些吧。”我知道郁天浪为人其实很是敏捷,沉思了一会道:“你就说姓云,江大大四学外国文学的,人可漂亮呢。”他点点头,忽然又搂着我笑道:“嗳,下不为例啊!我其实从来不同时交两个女朋友。”我哈哈笑道:“这我可没法保证,给你机会英雄救美还不好了?”
他又同我腻了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我一颗心放下一大半,轻轻松松的,当晚很自然就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努力上了一天班,早早回到家,和欧阳笛随口闲聊了几句后,无聊的泡杯茶,在屋里坐等消息。
快十点钟的时候郁天浪打电话说马上就过来,果然没过多久,其人就如约而至。因为欧阳笛已经睡了,我于是蹑手蹑脚把他带进我的房里,才关上门就破不及待地问他“如何?”他笑笑道:“巧了,他们傅津也一定要来,就随便瞎吹了一晚上,几句闲话就带过去了。”我拉着又问了个详细,连朱建泽的脸色也要他描绘给我听,他哪有这好耐性,抱着我嘻嘻的笑,只说对方脸色刹那间青白不定,不过后来又重归自然。我心里满意,知道“计划”八成已经成功,开开心心的给云艳发短信说:“事情已妥,放宽心好好加油吧。”
郁天浪双手搂着我的腰坐在床沿上,干脆把头磕在我肩膀上,看着我眉开眼笑的发短信。看完了,开口问:“我记得你提过云艳是邵风的女朋友。”我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转过身向他眨眼睛道:“你现在才问,算不算同我耍心机?”他一笑,说:“哪有了,你自有你的主张,昨天懒得多问罢了。”我点点头,心想:云艳和邵风之间是他们的私事,本来她同朱建泽的也是私事,但既然后者威胁要公诸于众,就怨不得别人管这闲事了。想到这里轻笑一声,对郁天浪说:“做我的男朋友真是辛苦你了,该你的不该你的都得出手管。”他哈哈一笑道:“正好我也跟着过把大侠瘾。”说罢站起来告辞。我依依不舍,拉着他手道:“我陪你一起下去。”他点头说好。
竟是半轮明月当空,暖风拂面,丝毫不显清冷。郁天浪的车停在晋大东校门口的停车场,走过去还有些路程,正好用来散步。我们二人慢慢闲逛着,迎面看见路边一对对情侣走回学校,我忍不住笑道:“原来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郁天浪,说起来咱们还没好好约会过呢。”他侧头笑看了我一眼,说:“阿笑,有时候我觉得,你脾气爽快的不像是女孩儿家。”我斜了他一眼,还没开口,他又笑道:“那时在茗飞遇见你,你开口就同我说武侠,一点扭捏的神色都没有,那之后我几次想到你,越来越觉得好似我们原本就认识了一样……阿笑,我没对你说过什么好听的话,你是不是会不乐意?”我笑眯眯的看着他,缄口不语。他微微把眼眯起,左手轻捏了几下我的右手,淡淡的道:“其实我有时候真觉得,我同你在一起仿佛是老天注定的一样,什么废话都不用多说了——阿笑,我只觉得和你相处,不用费一点心思,不用怕你耍脾气说假话,你心里怎么想的,自然会告诉给我听,我既不用猜也不用怀疑……阿笑,有时候我问自己,是什么叫你对我这么好?又为什么你这么信我,了解我,同我这么投缘?”
我弯起嘴角,心里既欣喜又激动:人必有梦,有梦就可追随。也许我此生除了“缘分”二字,还相信“直觉”吧——郁天浪自己又何尝是心机深沉的人了?说他像“令狐冲”也罢,说他独具一格也罢,他的散漫无形,自由不羁,正是现代都市里最少有的那类气质,偏偏这气质最合我谈笑的脾气,最叫我心仪心动。
想到这里得意之情又生,忍不住美滋滋地道:“郁天浪,老天注定了你要在江城遇见我谈笑,又注定了我谈笑要被你迷倒,那又有什么奇怪的了?千里姻缘一线牵,你难道没听过这大俗话?”说罢双手环住他的腰,也不管这样行路多么艰难,硬是扭在一起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他哈哈笑起来,右手扶着我的胳膊,左手托在我腰上,说:“我以前就算不信这句话,现在也信了。阿笑,和你在一起,时时刻刻都在笑,是不是真的因为你叫谈笑?”我笑道:“说不定是!你也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了。”
说话间走到停车场,我松开胳膊,反而背过手去,摇头晃脑的假装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会,公子保重!”他伸手把我搂进怀里,伸手又揉乱我的头发,我终于忍不住道:“嗳,别闹!”他停下动作,扶着我的肩把我略略推出他的怀抱。我借着月光和路灯,见他一脸的悠闲适意,云淡风轻,忍不住痴痴的注视,咧开嘴又傻笑起来。郁天浪微微一笑,轻轻地说:“阿笑,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笑得更是开怀,依旧负手仰着头,把全身体重都靠在他的双手上,什么话也不说。他浅笑着凝视了我半晌,低下头,重重地吻在我额头上,又扶我站正了,说:“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
我点点头,看他放开我驾车离去,终于在夜色下看不见了,这才转身慢慢的游荡回去,一面走一面心里默念:是谁说过的来着?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郁天浪,其实我遇上你,本来就是我的幸运了……
快走到家门口时,手机响了一声,我掏出来一看,是云艳写道:“谢你,阿笑!”我微微笑,心中无限满足,更是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