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易容（1 / 1）
过了一会儿，林月儿也走了过来，轩羽却没有跟在身后，大概回房歇息去了，毕竟流了那么多血，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林月儿见他正四下里瞧着，便问：“猜猜这是哪儿？”
肖阳早听见外面车马人声，川流不息，像是条极热闹的街道，心想，莫非你这丫头要玩什么大隐于市的把戏么？
忽然一阵香味飘来，他脑中灵光一闪：“原来咱们住在‘玉祥斋’的后院。”
林月儿拊掌笑道：“果真聪明，怎么猜出来的？”
“惭愧，我只不过闻到一股糕饼的香味，若论聪明，怎比得上月儿姑娘？”肖阳说这话倒不全是恭维，林月儿的狡黠机巧，确是他生平仅见。
“姑娘这招回马枪杀得着实厉害。青龙帮的人发现我们失踪，定会追查到永福客栈，孙掌柜曾亲眼看见我们离开乌木镇，他们要么从乌木镇沿京城一路搜寻，要么往相反的方向沿来路查找，谁也不会想到姑娘竟然还躲在镇上。”
林月儿微微点头，明眸闪着狡黠的光：“我已经派人在这两条路上故布疑阵，让他们沿路一直追查下去，更不会怀疑我们还在镇上。现在咱们势单力薄，只能在此暂避一阵，等搜查的人松懈以后，再想法子离开。
肖阳一愣，眼中异芒一闪，复又恢复如常，颔首道：“一切都听月儿姑娘的。”
林月儿想了想，忽又笑道：“翠衣在你这儿碰钉子了？”
“翠衣？”
“就是刚才服侍你的小丫头，我看到她气鼓鼓地从你房中出来。”
肖阳无奈叹道：“你的手下好像都不怎么高兴看到我。”
林月儿瞪他一眼：“谁叫你以前那样对我，若不是我拦着，你还能站在这儿？”
“多谢姑娘不计前嫌！”
林月儿深深望了他一眼，道：“咱们既已结盟，前事理当一笔勾销。只要你信守承诺，我们自然会以贵宾之礼待你。”
这时，前堂一个伙计走过来，对林月儿行了一礼：“掌柜的有事想与小姐商量。”
林月儿点点头，吩咐那伙计：“刘二子，你问问肖公子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做去。”说完，匆匆走了。
肖阳看天色已过正午，腹内早就如鼓，就向那伙计询问了菜式，随意点了几样。没多久，饭菜就送到了他房中。
肖阳正在大快朵颐，就见林月儿微蹙着秀眉走了进来，他用筷子指着桌上的菜肴，笑道：“来，你也尝尝，味道不错！”
林月儿却坐在桌边，毫无食欲。“永福客栈孙掌柜的儿子失踪了，青龙帮的人怀疑是他儿子走漏了消息，就把孙掌柜带走了。”
肖阳停下筷子，面色也变得凝重：“情况不妙，如果他们不再相信孙掌柜，就会怀疑他将姑娘娘藏匿在这镇上，接下来说不定会挨家搜查。”
林月儿一脸忧色：“我也正担心这个。乌木镇并不大，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我们。看来此处不宜久留，得马上离开。”
正在这时，只听见外面一阵喧闹，伴随着阵阵马蹄声，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然后就听见一名男子大声喊道：“我们正奉命捉拿一名重要人犯，将要挨家搜查，所有人都待在家里，不准随意走动，抗命者，杀无赦！”
肖、林二人面面相觑，来得好快！
这时，刘二子也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禀告小姐，青龙帮和官府的人已将全镇团团包围，几个路口也都派兵把守，现在正挨家搜查。”
“多少人？”
“大约上千人。”
林月儿脸色更加凝重：“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调动上千人，我还是低估了青龙帮的实力。”
肖阳沉吟道：“恐怕是调用了驻扎在镇江府的军队，看来此事朝廷也插手了。”
林月儿忽地站起身：“马上通知我们的人，收拾好东西，全部到后院集中。”又嘱咐了几句，那伙计匆匆领命而去。
林月儿扬起下巴，向肖阳示意：“跟我来！”
她带肖阳来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情况紧急，最好易容出行。”
她拿一瓶药水在肖阳头发上涂抹，不一会儿，发色变成了花白。又在他腮边粘上了一大把花白胡子，再给他换上一套宽大的织金锦袍，戴上黄金指环，束上镶满宝石的头冠。
肖阳一照镜子，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五十多岁、略显富态的老头，浑身铜臭，像个一夜暴富的乡下土财主。
林月儿自己转到帘后去更衣化装，很快，一个三十左右的妖娆少妇就走了出来，穿金戴银，脸上脂粉抹得老厚，香气熏人，俗不可耐，哪儿还有半点林月儿脱俗的气质？
甚至连容貌都变了，虽然还有几分姿色，却平庸了许多，活脱脱一个土财主身边的小妾模样。
见肖阳惊讶的样子，林月儿抿嘴一笑，微微欠身，道了个万福：“见过老爷！”竟连声音都变了，带上了几分风尘女子的娇嗲味儿，看来这小妾还是那老财主从某个烟花之地觅来的。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粗鄙，一个俗气，倒真是绝配。
互相对视一眼，不觉会心一笑。
两人并肩来到院中，见大家都已到齐。“樵夫”、“猎人”、轩羽、还有三个肖阳不认识的人，都扮成家丁模样。翠衣扮的是姨太太身边的贴身丫环，妆容自然也俗气了几分。
见肖、林二人出来，众人皆是一怔，林月儿亮出右手上的碧玉指环，众人便都俯身行礼：“属下参见小姐！”
看来林月儿经常易容出行，碧玉指环恐怕就是让下属辨认身份的信物。
肖阳凝神打量，指环晶莹剔透，表面却不甚光滑，仔细辨认，竟然雕着百鸟朝凤的图案，工艺极为精湛，他一眼就认出正是鬼谷子的手笔。鬼谷子乃天下第一名匠，每样器物只做一件，要价极高，往往价值万金，向来仅供皇族亲贵赏玩，民间难得一见，不知林月儿又从何处觅得。
不及细想，便听见林月儿沉着的声音：“跟我来！”转身领路，众人随她走到一个马厩边，里面已经空无一马。搬开堆在地上的干草，就露出一块木板，掀开木板，底下是个可容一人通行的洞口。
张掌柜道：“这条地道一直通往村外，属下已派人在出口处准备好马车和必要之物。小姐吉人天相，定能顺利脱身！”
“你留在这儿，一切小心！”林月儿面色凝重地叮嘱。
“小姐请放心，属下会见机行事。”
这时，轩羽已经第一个钻进地道，在前面开路，林月儿等人鱼贯而入。
地道低矮狭小，只能膝行，行了一顿饭工夫，前面渐渐显出一点亮光，众人加快了速度，很快就从洞里钻了出来。
一出洞口，众人皆是一愣，这出口竟然是在一座寺庙的供桌之下。
寺庙不大，香火也不盛，整个庙里只有一个老和尚。
这个老和尚正坐在供桌旁，敲着木鱼，喃喃诵念着经文，见供桌下突然钻出人来，竟毫不诧异，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等人全部出来后，老和尚终于放下木鱼，站起身，垂眉敛目，合什为礼：“阿弥陀佛，施主请跟我来，有人已等候多时了。”
众人跟他走到院子，那里早就备好一辆马车，几匹马，旁边站着玉祥斋的伙计刘二子。
他上前给林月儿见礼：“禀告小姐，掌柜的让我准备好车马在这儿等你们。小的还会一点功夫，愿意护送小姐一起离开。”
林月儿曾听张掌柜说过这刘二子功夫不错，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便点头同意了。
一行人纷纷上马，肖阳与林月儿坐进马车，刘二子扮成赶车的马夫，其余人等皆扮作随从，簇拥着马车，一起出了寺庙。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尘土飞扬处，一支上百人的队伍正飞速赶来，很快就会迎面撞上。
“调转马头，朝乌木镇走！”肖阳果断说道。
轩羽“哐啷”一声拔出剑，怒视他：“你想害死我家小姐吗？我一看你就有问题，现在果然露出了马脚！”
林月儿却一挥手，沉声道：“照他说的做！”
轩羽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一脸坚决，只得咬咬牙，狠命一夹马腹，调头往回奔去。
那支队伍也是前往乌木镇的，很快就赶上他们这行人。
众人全是侍卫装扮，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颧骨高耸，鹰鼻深目，腰间缠一条乌金长鞭。
“停下！”他厉声喝道。刘二子忙一勒缰强，停下马车。
肖阳掀开帘子，一副睡眼惺松的样子，揉揉眼睛，看见那头领，马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官爷，有什么事吗？”
头领用马鞭指着他：“你们是谁，到这儿干什么？”
肖阳用苍老沙哑的声音回答：“小人带着家眷去京城走亲戚，路过此地，想在乌木镇歇歇脚。”
头领眯起眼睛，专注地打量着他。他越发显出谦恭的样子，又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递给对方，赔着笑道：“官爷辛苦了，这是在下一点小小的心意。”
头领却没去接那银子，而是探头向车内望去：“里面还有什么人？”
“回官爷，是在下的小妾。”
“哦？”那头领似乎来了兴致，用马鞭拨开帘子，却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眼圈乌黑，嘴唇血红，笑起来脸上脂粉直往下掉，一股呛鼻的香气迎面扑来，不由心里一阵厌恶。放下车帘，顺手拿过肖阳奉上的银子，揣进怀中，“别怪我没提醒你，乌木镇正搜查一个重要人犯，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能随意进出，你们现在去了也进不了镇。”
“啊？”肖阳故作错愕，不住地搓手，“这可如何是好？”
林月儿在车内嗲声道：“老爷，现在天色尚早，叫小的们加紧赶路，赶到下一个镇子歇息罢。”
肖阳叹了口气：“也只好如此了。”随即跟那头领道别，叫众人快马加鞭，往下一站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