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三年之前(1 / 1)
突然想要给妈妈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没电,屏幕整个黑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飞机上?还是已经到了K市?
不过,也好。
我只是怕听到我声音,妈妈她会哽咽的说不出话。
——麦子
我将湿衣服脱下放在门后篮筐里,掏出手机和钱包放在洗漱台上。
刚打开水龙头,电话震动。
关了水,抹了一下脸,视线停在手机屏幕上,瞬间定格。
一张图片,关于男人婆,我妹妹的。
发信人是个陌生号码。
深呼一口气,我擦了擦手,拨了过去。
“喂?”传来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你想怎么样?”我说。
那边口气很淡定,“不想怎么样。”
“照片和底片都给我。”
“可以。”
“什么条件?”我知道,她从来不会做赔本买卖。
“西同口知道吧,一个小时后凯丽桌球场见。”
西同口,被称为K市黑街的那条巷子。
“怎么?怕了?”
我冲那边笑,“三年前我一穷二白都没怕,三年后我会怕吗?”
“那就好,我只给你一个小时,到时你没来,我不介意下一秒整个网络全是这种免费照片。”
“你敢!”声音很冷。
她呵呵笑了下,嘴略微靠近话筒一字一句,“你可以试试。”
“嗵”一声,电话挂掉。
洗浴室外,木鸣喊我,“怎么了?喷头坏了,还是没水?”
头发湿得滴水,我套上运动衣,一把拉开房门。
木鸣站在旁边。
我对她说能不能借我车子,我有急用。
现在吗?
对,就现在。
开车上路,西同口距离这里还是很远。
一个市区,一个郊外。
脑海里浮现三年前,男人婆衣衫半裸、头发散乱、面无表情的样子。
脚底狠狠踩着油门,车速越来越快。
公路两旁的树木、路灯、建筑一个个向后掠去。
小星,三年前,哥哥没有救下你;三年后,谁也不能伤害你!
记忆恍然拉回那年秋天。
道路两旁,香樟树疯狂掉着叶子。
M大新修足球场上,建筑系和艺术系正在上演一场比赛。
赛场外人山人海。
小星踮着脚朝赛场中央的我打口哨。
“田皓辰!加油啊你!”
我冲她挥手:知道了啊!
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我出生半岁不到,父母因性格不合离异,抚养权归于父方。
半月后,母亲闪电再嫁,第二年便有了小星。
而知道她存在还是初一那年,母亲带她来学校看我。
下午,太阳很毒。
出了校门,我四处张望,三十五六的母亲带着一女孩站在百年老槐树下。
当时,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嘴里含冰,不到一米五的个子。
圆脸,身体消瘦,皮肤略微苍白。
母亲摸摸她脑袋,她便抬起头,冲我笑了一下,嗨!
小星上学早一年,与我同级。开始几年就像外表一样,文文静静,娇娇弱弱。
但青春是个疯狂变化的年代,几天不见,个子冒出一大截,再过几天,又长高几分。圆脸也渐渐变长,突出尖细下巴。
而我也同样疯长,比同龄男孩要高出一个头来。
小星性格越来越活泼,不知什么时候被冠上“男人婆”称号,而她也符合了这个标准,大大咧咧,嘻嘻哈哈。
跟小时候判若两人。
高三,父亲宣布婚讯,娶了一个小他十五岁的女人,在闹区买了新房子。将我和那条金巴狗、老房子留了下来。
高考完后,我顺利考进M大建筑系。
第一天到学校报到,门口喷泉前,小星坐在一堆行李上冲我挥手,那情景仿佛昨日重现。
她跟我报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
我说女孩子家最好当老师,不要搞建筑这方面,很累,这些交给男生干就好。
她站起来,瞪我一眼,“谁说女生就不能当建筑师了?花木兰还从军呢。”
那天,我带她一起报到,将行李拎进宿舍。
晚上,到学校外面小饭店吃东西。
我们坐在玻璃窗前,能看到外面大马路上来回行驶的车辆以及昏暗的黄色灯光。
也就那时,我遇到了那个女人。
具体是吃完东西,我在柜台付钱。
她过来洒了我一身酒。
在我说“没关系”还是拿走衣服,要了我宿舍地址。
她来还衣服,要我请她吃饭。
之后,一来二去,便成了我女朋友。
比赛以三比零、建筑系获得胜利结束。
我从更衣间换好衣服出来,女人在门口等我。她将我拉到学校花园一个无人角落,问小星是谁?
我说我妹妹。
她不信,一个姓韩,一个姓田,怎么可能是兄妹?
我开玩笑,表兄妹也可以啊。
某天晚上,同宿舍好友给我打电话,说看到我女朋友跟别的男人进了酒店。
那是一个五星级酒店,设施豪华。
我按照朋友所说看到了房间里赤`裸身体纠缠不清的两人。
女人一下怔住。
我打量了一下房间,估计要千元朝上,说既然你找到了更好的归宿,那么,我们分手吧。
转身走了出去。
酒店外,我伸手挡出租车,女人从后面抱住我,不让我走。
我扳开她手指,“对不起,我想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一辆的士停下来,我拉开车门。
女人挡住我,她说你不也跟你那什么妹妹在一起,你不顾我的感受,难道还要我对你守身如玉?
我嗤笑,她是我亲妹妹。
推开女人上了车。
我以为她那种性格的人一定会死缠烂打,但,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来找我。
我无事带小星和宿舍哥们出去玩。
一天,我和小星约好在某个地方见面,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打电话给她,属于无人接听。
隐隐有些不安,但也没往坏处想。
天越来越黑,我等不下去。开始打电话问她宿舍她有没有回去,答案是没有。又到几个她经常去的地方,还是没找到。
我跑得浑身是汗,电话响了,是小星,接通后我立马问她,你跑去了哪里?
电话那头她半天不说话。我喂了好几声,以为通信故障。她终于出声,很虚弱,说,哥,救我……
记忆里,似乎只有这一次,她明明确确叫我哥哥。
我奔跑在马路上,从未有过的迅速。
当我推开那道门,看到她全身凌乱衣衫残破的样子,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我送小星去医院,请了一个礼拜假陪她。
她一直不说话,整天怔怔望着窗外,或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否睡着。
不久后,学校开始盛传关于小星的一些流言蜚语,而且越来越不堪入耳。
那段时间,她仿佛变了一个人,面色憔悴,颧骨高起。
某天在学生科,我听到系上有了留学法国的名额。
四年后第一次去了父亲新家,我求他动用关系将小星送到国外念书,她需要一个新的环境重新好好生活。
父亲同意了,他说,帮了这次后,他再也不欠我什么了。
那天我叫他爸,说谢谢,你没欠我什么,真的,什么都没有。
小星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那天发生的事情,而我自然更不晓得到底是谁对她做了那样残忍的事情。
临上飞机,她趴在我怀里痛哭出声,眼泪落在我胸口,衣衫湿了一半。
母亲在一旁也抹着眼泪。
她是因为此次长久的别离而掉的,她并不知晓那些发生在小星身上的事,说出了国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有什么事记得给家里打电话,多一个人多个主意。
小星一一点头。
飞机轰隆声响,越过天幕。
三年时间过去,那件事早就变成尘封的记忆,不愿被小星和我任何一个提起。
今天,却意外得知了真相。
其实,我早该想到。
除了她,没有人会有那个动机,也没有人会有那个狠辣。
车子驶入西同口,黑夜渐渐吞噬了一切。
凯丽桌球场前台。
我推门进去,一个女服务生迎面而来,“您好,请问是田皓辰先生吗?”
我点头答是。
她微微侧身,伸出右手,“您的朋友已经订好桌位,请跟我来。”
跟服务生进了电梯,她摁了二十四层。
“叮咚”一声响,电梯打开。
她将我带到一个包厢前,轻轻敲了敲门,“您好,田皓辰先生已经来了。”
里面沉默一会,门被无声打开。
服务生做了个请进的动作,目送我进去,只身离开。
前面过道有些黑暗,朦朦胧胧,我刚踏脚进去,门“嗵”一声关闭,耳边一阵风过,两个大汉出现在我后面。
两人一左一右横胸站立,其中一人向前怒了努嘴,“走吧,兄弟。”
往前走了没几步,包厢突然大亮。
中央桌球旁两人沙发上,女人坐在一个男人怀里,眼睛微眯,视线扫过我。
“来了?”她说,还是那身在无夜酒吧的打扮。
我问她:“照片在哪?”
她指了指旁边桌几,“那,全在那。”
我嘲弄,“说吧,到底什么条件?”
女人突然从男人怀里站起,走到我身前。
她伸出右手慢慢抚过我的脸,“如果我说,让你回到我身边继续做我男朋友呢?”
“哼!”男人发出一声不悦。
女人转过头对他笑笑,继而又转了过来,侧着脸贴近我耳朵,“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看来,她到现在还对当年我转身离去耿耿于怀。
我耸了耸肩,挑挑眉,“没问题啊,这有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怕有人吃醋,你知道的,不管男人女人,吃起醋来,没几个正常的。”眼睛瞟了瞟那边坐着的男人。
女人呵呵笑着,“这倒是不错。”
男人轻咳一下,对女人使了使眼色。
我知道,要进入正题了。
果然,女人抽回手,转身坐到一边躺椅,翘起二郎腿。
“田皓辰,我不跟你废话。”
“我也不想跟你废话,有什么事直接说,别藏着掖着,弄得人浑身搁拧。”我顺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胆子挺大的。”她似在赞许我。
我心里恨恨,小星当年无助的样子在脑海里肆意浮现。
手指紧紧抓在椅子上,指尖煞白。
“没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面带微笑。
女人很是得意,“知道就好,你倒是挺识时务。闲话不说,你爸爸做地产生意的吧?”
地产生意?呵。
我点头,“对,他是做地产生意。怎么——?”
“没错,你想要这些照片的话,除了一定赎金,还需要帮我们搞定一个文件。”
我叱一声笑了出来,侧了侧脸,“如果你们有仔细了解,就该知道我和父亲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又怎么可能帮你们搞什么文件,就是赎金,如果要的太多,说不定我还要去银行贷款。”
女人左手猛地拍在桌上,桌上茶水溢出,“你耍我们是吧!”
“哪敢,照片不是还在你们手中。”
“知道就好。所以,你最好乖乖按照我们说得去做,不然,我不保证这些照片会不会四处流传。”她一眨不眨看着我,等待我答复。
旁边两个大汉靠近我,露出压迫感。
“想清楚了没有?”女人询问。
她站起来走到我跟前,“无夜酒吧的时候,你骂我婊`子让我滚是吧?”她右手抓住我头发略微向上提了提,“你说,我该送你点什么礼物?”
我还未出声。
她抓着我头往下一甩,左膝盖一下撞在我脸上,血瞬间从鼻孔里流了出来,脸上一片火辣。
“说啊,怎么不说了?恩?”她又一个踢腿踢在我腹部,一阵剧痛,肠胃翻涌,疼得我牙齿磕到一块。
“还没想清楚么?”她放下我,对两边大汉使了个眼色,“你们俩将他拖到边上,帮着松松筋骨。”
她半蹲下去,望着我一脸鲜血。
他妈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