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岁月无痕(6)(1 / 1)
第二天下午,曦晨去幼稚园接逸潼之前提前出了门。中途她让保镖去了花店,买了一束花,又去老字号的西饼店买了一盒葡式蛋挞,然后去了医院。
“曦晨,你比你老公有爱多了。昨天半夜那个家伙把我从美梦中叫醒,像一个冷血动物一样,对身心受伤的我视若无睹问东问西的。还以为抓到了我的小辫子,好在老爷子压我一截。这种人让人受不了。”平日里风流倜傥的穆家二少穆怀青今日的模样有点狼狈,散乱的卷发,发散的眸光,肩头缠着绷带,外套还歪歪斜斜的披在肩头。不过说到这里,刚才散乱的眸光又开始泛出讽刺而尖锐的光芒。
对于冷漠疏离,针锋相对的穆群青和穆怀青来说,曦晨完全可以想象昨天丈夫冷漠着质问穆怀青的模样。这二人的不合拍,穆家都知道,从未有人能够化解,唯一能够压住二人只有穆雄。
曦晨从没想过自己有什么出奇的本事来化解这二人的矛盾,所以她挑了挑眉毛没有接茬,只是把话插入花瓶里。拿着蛋挞盒子走向斜靠在床头的穆怀青。拿出一个黄澄澄的蛋挞递给了床上的病人。
“谢了。”穆怀青一口下去,半个蛋挞不见了,他大口的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又把剩下半个吃了进去。像个从没吃过好东西的穷光蛋,平日里富家浪荡公子的那点斯文早已不见踪影。就这样不到十分钟,半打蛋挞被消灭了。
“你中午没吃饭啊。吃慢点!”曦晨看不过去了,怕他噎着开口说道。
穆怀青拿起第七个蛋挞没有放到口中,就咧开嘴看着穆怀青曦晨,笑得有点难看,“我从小就喜欢吃这个。除了我妈,其他人都记不住,连我爸也一样。倒是你还记的,不愧是大嫂……”话没说完,又见半个蛋挞入了他的嘴巴。
曦晨倒了一杯水递给穆怀青,看着他把第七个蛋挞放入口中,才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怀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怀青伸过去那第八个蛋挞的手停了一下,扬起长长的眉毛看着床边的曦晨,突然吊儿郎当地笑了起来。“怎么,穆家大少奶奶来兴师问罪了。” 穆怀青拿着蛋挞吃了一口,“因为我做事考虑不周,不仅让自己陷入了危机,甚至连累了整个穆家人,为了不波及到穆嘉,他不能不插手这件事,他和爷爷商量过了这段时间让我好好养伤,其他事情暂时不用管了。你老公不是这么告诉你的吗?你还来问我什么?”
穆怀青眉毛挑得很高,又笑了,“看看你老公多厉害,几句话就抹掉了我的功劳,把我架空了。为了这他倒是酝酿许久了,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了。爷爷拿他也没办法了,谁叫我这个而孙子不争气呢。不过,孙家收购案算让他老人家如愿了,他可以暂时可以使‘舍卒保帅’这一招,安抚穆群青一阵。”
穆怀青话语直白,毫无顾及。当然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伤心和惭愧的痕迹。只是笑嘻嘻地把蛋挞又送入嘴里。而曦晨看着他带着讽刺地眼眸没有说话。
提到爷爷,曦晨自然想起穆雄。穆雄的霸道多疑毋庸置疑。他的身上依旧带着早年的江湖出身的莽气和历经生死边缘多年而形成的多疑和防备。这一点从他对亲人对公司的态度上完全能看得一清二楚。无论是儿孙或是属下,他喜欢绝对的服从,容不得丝毫的异议。如果你要他同意你的意见,必须摆出十分充足的理由,否则他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虽然他早已把穆群青推到了穆嘉的董事长的职位,这几年穆群青的成就作为也让他颇为满意。但是他并没有绝对放权,但凡有一些重大决意的董事会他都会出席,最终的决定权他依旧牢牢地抓在手中。而且这个老人像一只千年的八爪鱼一般,触角能够伸到任何他想去的一个角落。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总能适时得到消息。穆怀青当然知道老头的多疑,所以每当穆嘉或是商场有什么大事,他自然第一个会告知穆雄,与他商讨对策。
即使这样也没有消除穆雄的疑虑。前几年他强迫自由不羁的穆怀青回到穆嘉,做了企划投资部门的头,就是为了牵制风头正劲的穆群青。穆怀青一回到穆嘉,就开始和穆群青争锋相对。穆怀青虽然玩世不恭,作风浪荡,但也是有头脑,有手段的。从某一方面可以和穆群青相互制衡。所以老头子纵容这两兄弟的争锋相对,只要没有影响到穆嘉运作,这二人名来暗去的互相拆台,互相监视,互相较劲,所有的他一概不管不问。他一人握着穆嘉60%的股份,所以这二人再怎么折腾,不过是如来佛手中的孙悟空,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曦晨从来不问这些事,这不代表她看不懂事情,不知道穆家的复杂,不知道丈夫的处境。曦晨常常想,要是自己若是被自己的家人如此怀疑,如此防备。她宁可什么也不管,放手去过逍遥日子。她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小女人的妇人之见而已。而穆群青是个胸有大志,有才能有手段的男人。何况他对穆嘉付出了许多心血,他不会甘心地放弃穆嘉。男人有男人的事业心。所以,曦晨从未将自己心思透露给丈夫半点。她一直默默地站在丈夫的身后,为他生儿育女,为了管理家庭,让疲累的他回到家里有家人的关怀和温馨的照顾,她一直就是这样支持着他的一切。她爱他,所以想让他幸福。
“这样也好。其实我乐意过逍遥日子。只要有钱花,谁不想落得轻松自在?等老子修养好了,又是一条好汉。才有力气继续为了穆嘉鞠躬尽瘁不是?”穆怀青笑着,脸上却满是讽刺。
“怀青。今天我说这些话你可能以为我只是在顾及自家的安危,自私自利。但我还是要讲出来。你们兄弟间的芥蒂有何而生,我一直搞不清楚。现在我也不想说这个。商场上的事我也不懂。但有些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让人一步,天高海阔。凡事不能做的太绝了,总得给自己一条退路。虽然你现在是一个人,除了二叔你无牵无挂。但人不可能一世孤独。有一天你总会有自己的妻子儿女。年轻时的轻狂,不能成为为了不敌不择手段伤害别人的理由。”曦晨抬头看着穆怀青的眼睛清亮而诚静,就像山间中的一弯清泉,清澈透亮得能够把世间的任何不明事物都洗去隐晦杂质,最后映入在这弯清泉之中的影子都是干净的,洁白。
穆怀青看看看着就好像胸口被人捶了一拳,顿时郁闷难受。他放下手中的第九个蛋挞,一下子没有了胃口。眉头皱得紧紧地直直看着曦晨而没有说话。突来的沉默让四周陷入尴尬。曦晨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沉默寡言的穆怀青。以为是自己说话说重了,尴尬地站起身来。
“我走了,该接逸潼去了。你好好休息吧,先把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晚点再吃吧。吃多了也不好消化。”曦晨把穆怀青手中的蛋挞盒子拿走放到桌子上,拿起沙发上的皮包向外走去,不料却没身后的声音打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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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曦晨!你太善良了。一点也不适合穆家。”曦晨走到门前,穆怀青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她自然回头,有对上穆怀青那副虽然苍白却依旧吊儿郎当的脸颊。
“这些话,你有没有对穆群青说过?”不等曦晨回答,穆怀青扯开了嘴角,眼神却带着幽深和讽刺。“看来是没有。不过你说了,他也未必会同意你小绵羊般的处事规则。好了,看来平时日穆群青太忙,造成了你们夫妻间的沟通不足。那么今天由我这个小叔子来教育教育你吧。嫂子,你怕是不知道吧,不管是在商场还是在穆家,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以为姑姑为什了嫁到赵家,有了后台,为什么每每还要回到穆家来看老爷子那副重男轻女嘴脸,受那些嫌弃。那是因为她不甘心,她想要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她把那个草包儿子千方百计地塞到穆嘉来,不过是想在穆嘉培养自己的派系而已。还有穆莲,别看一副笑弥勒的模样,作为穆家的第三代大小姐她怎么甘心被爷爷忽略。只让我和穆群青风光。好在她能忍,忍气吞声地在穆嘉做一个小小的人事经理,尽管职位不大,可是对于穆嘉所有管理层的来历她却个个知晓,什么人可以拉拢,什么人要暗中防备,她比谁都清晰万分。这么多年人家费尽辛苦地没少在我和你老公身边埋暗桩。随时等待着抓我们的小辫子,或者是大纰漏,好一脚把我们提出穆嘉。她还喜欢看我和穆群青斗,以为自己是挽着裤腿的渔翁,想着哪天能捡着个大便宜。
还有你那个表面上神经质一般的阴暗,和她那张僵硬得像个死人一般的脸一样,她的心也是阴暗腐朽的。她现在是在吃斋念佛了。不过有什么用,就算她剃度当了尼姑也抵不过她造的孽的一点。自从当年她千辛万苦地找到我妈‘勾引’大伯的证据,我妈如她所愿地赶出穆家后她就暂退江湖。现在她眼里只有穆莲,没有半个穆群青。当年她用双腿换来了穆群青,换来了穆家的长子长孙。但是她恨他,恨大伯,也恨整个穆家。有一天老爷子灯枯由尽的时候,她只会站在穆莲的那边,根本不会看穆群青一眼。穆群青也没什么了不起,有妈也和我这个没妈一样可怜。”穆怀青讽刺的嘲笑声让曦晨心中微微一寒。
“看看穆家的女人们多厉害,一个个有耐力有野心还有计谋。只可惜了穆家的二人少爷。也就是我爸和大伯。一个自幼封闭,性格温吞。一个风流多情,全心风雅,情人相好数不胜数。却就因为害怕失去锦衣玉食,个个都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没有老头的半点霸气。只有对老爷子的唯命是从,万般讨好。老爷子让他们娶谁他们就娶谁,让他们休了谁,他们就不念任何一点夫妻情义把自己的老婆赶出了家门。在穆家,个个都是棋子。女人更是替罪羊,而男人们都是可怜虫。你嫁入穆家这么多年,别跟我说,这些你都没看清楚。”
穆怀青厌恶的眼神,嘲讽的语调,无情而又清晰地将表面上光线亮丽的穆氏家族背后的腐朽与黑暗点点滴滴的暴露出来。不论是封尘的腐烂的往事,还是近在眼前的明争暗斗。抽丝剥茧之后,都是无情的,血淋淋的荒唐事实。
曦晨倒吸一口凉气,嫁到穆家怎么多年,她知道穆家就是一口又黑又深的古井。若真要探个究竟,只会看到一潭表面平静实则已经开始腐烂的死水。自从嫁入穆家,她一直是告诫自己不要去探究穆家深处,那个阴暗和腐朽暗无天日的黑洞。而穆家的上上下下似乎都很满意她的安之若素。满意着这个家族众人表面上“和谐”的假象。
“所以你认为你的阴暗和不折手段,是这个家庭给你的理由。”捋了一下自己头发,曦晨努力将自己从穆家的杂乱现实中拉回来,质疑地看着穆怀青问道。
“我是想说如果事事都像你那样慈悲,不要提在商场,就算只是在穆家别说皮毛就会被吃德连骨头都不会被剩下。不过有一点你还是没有搞清楚,不择手段的人,在穆家哪里只有我一个。穆群青不是大伯而我也不是我爸,只会等待着可怜和施舍。所有在穆家长大的孩子,处事规则都是一样的,谁都不会坐以待毙,谁都想拥有自己该有的东西。穆群青如此,我如此,就连穆莲还有赵恺成,赵跃成,赵欣悦皆是如此。”
穆怀青看着曦晨皱着眉头的模样无奈而又好笑的摇了摇头,呵呵笑了起来,“没想到你竟然还这么天真。精明狡猾如穆群青,怎么会娶个你这样的老婆。也许该说他是笨蛋,也许是他吃错药了。”穆怀青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我觉得你要感化别人,不如先感化自己老公。看看他敢不敢放下所有手段和防备,舍不舍得放弃穆家这座金山皇城。如果他能,你再来感化我们,这样不是更有说服力……”
“够了。穆怀青你扯得太远了。你们穆家每个人怎样对人待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其他的人不说,现在是你让大家陷入了恐慌。或许在你的眼里我们都是活该的。所以你连一点忏悔都没有。今天,无论你觉得我有多么天真可笑,我都要告诉现在躺在床上的你。”曦晨抓着手包的手加了几分力气,是的皮包的边缘皱了起来。看着穆怀青的眼神犹如一把跳跃的火炬,愤怒而炙热。“穆怀青你错了,再多的财富,再大的怨恨都不能拿无辜的人来作祭奠。今日是你一个人躺在床上,但愿他日没有人在床边为你哭泣担忧。不要哪天走到了绝路再无回头之时,才来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曦晨说完像火车头一样掉头迅速离去。她觉得穆怀青是个胡搅蛮缠,不知好歹的混蛋。他不懂,嫁入穆家的女人都是可怜而可悲的。一个女人,有谁愿意看到自己深爱的男人因为争斗而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曦晨走出病房就自嘲地笑了一下,她为那个未来会成为穆怀青妻子的女人感到悲哀。也为每个嫁到穆家的女人感到悲哀……
穆怀青看着陆曦晨匆忙的脚步,慢慢地扯开了一个满脸不屑的笑容,望着洗手间的大门笑道,“这都几年了,还天真得像个兔子。穆群青,这几年你倒是用心良苦啊。”穆怀青说完从枕头下掏出用一个热吻贿赂小护士得来的香烟和打火机。匆匆点燃一根狠狠吸了一口,似乎一口吸到烟头才算过瘾。
“你废话太多了。”洗手间的大门打开,一身黑色西装的穆群青从里面走出来。
“我以为你会出来,但是你没有。你不会怀疑我和你老婆有一腿,所以打算偷听墙角吧。”穆怀青美美地笑着把烟叼在嘴角,“刚刚你老婆是在警告我还是在警告你?我只不过想告诉她,在穆家不择手段人可不知我一个而已。”说着穆怀青吐了一口烟雾,讽刺地挑起眼角看着穆群青。“说到这个,在穆家谁能比上你的手段。你不放下屠刀,谁敢入地佛门?”
穆群青的双手插在西裤兜里笔直地站在床头,下巴的线条绷得硬直,丝毫不理会穆怀青的挑衅,冷冷地说道“这回你惹了一个大纰漏。孙晨买通的是青帮的人。他们正和全叔抢地盘,互不买账。青帮把孙晨那个混蛋藏起来了。说实话,他要是只想砍你,那你死了也就算了。”穆群青皱起眉头一把揪住穆怀青的领口,“可那个王八蛋就想要找穆家的麻烦。你一个人死不足惜,非要把我们一起拖到地狱了才高兴是吗?”
“是啊。这不是穆家人的生存原则吗。既然要我不好过,那么大家都不要好过。”被勒紧的衣领勒住了穆怀青肩上的伤口,让他痛得呲着牙把穆群青的大手甩开。“怎样?想让我给你们的康庄大道做踏脚石。想得太美了吧。这样不好吗,大家同甘共苦,一起担心受怕,不是更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