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云流风随（4）（1 / 1）
夜色如墨，而屋内，更是伸手不能看见自己的五指，躺在床铺之上的萧逍睁大双眼，虽然一时之间还无法入眠，她却屏住呼吸，也控制着不让自己在床铺上辗转反侧，萧逍竖起双耳倾听，此时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北风扑打在窗棂之上发出的碰撞声。
紧闭的门外，痕四修长挺拔的身形姿势未变，站了许久。在如墨的夜色之下，稍远一些，他雪白的身形便若隐若现，让人无法看得真切。
屋内虽然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但痕四知道萧逍并没有真正睡着。
“可是二师兄，若只是你喜欢，那是远远不够的。”雨青说过的话，仿佛就在耳旁，甚至因为深夜的冷清而更加清晰。
痕四一动不动，他沉默的站着，很久之后，蓦然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声低叹，片刻后，痕四开口道：“萧逍，我想和你说话。”
黑暗中，萧逍眨了眨眼，没有出声。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痕四又道。
萧逍慢慢翻转个身，面朝门外，笑道：“睡不着，闭着眼睛在安静的黑夜里想点快乐的事情也是好的……”
“萧逍，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容易让人羡慕？”
“二少总不至于会羡慕我。”萧逍笑。
听了萧逍的话，痕四好一会儿没出声，再开口说话时，话题已经改变：“闭着眼睛，在安静的夜里，萧逍是不是可以更加清晰的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带着清甜，无论四处的空气如何冰凉，可是这种香味都会带着一丝暖意，而这种温暖的香味荡漾着，把所有空气中的冷意都排斥开……”
“是二少形容得太好吗？我真的闻到了呃！”萧逍大声道，一骨碌的由床上爬起。
“我在烤地瓜，萧逍若是想吃，就跟过来。”痕四低声说道，躇蹉片刻，他转身离去，走了五六步，就听到身后木门传来“吱呀”一声响，“咻”的又一声，穿戴整齐的萧逍已经蹦到他身侧，痕四没有去看她，却淡淡的笑了起来。
“二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时，虽然眼角会有一点点皱纹，可还是会非常好看？”
“这么暗，你也看得见？”
“是呃，再暗一点，对我来说也没关系的。”
“很好……”痕四点头，片刻后，又开口，语气在夜里听起来，似乎颇为遗憾，“我的视力在夜里却很不好，就算月光很明亮，我也会看不太清楚。”他突然停下脚步，在萧逍又上前一步，与他并行时，痕四伸手轻轻将萧逍的手握进手心，淡淡道，“不如，你带着我走。”
萧逍愣了一下，她仰起脸看了看痕四，没有挣脱，任由痕四牵着她朝前继续走去。
“萧逍，你说我笑时，眼角会有皱纹，是不是暗示我比较老了？”痕四忽然问。
“卟哧”一声，萧逍顿时笑出声，清脆如铜铃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笑了一会，萧逍道：“二少，你的手好冷！”
痕四面无表情的看了萧逍一眼，沉默一会，才道：“丫头，你不肯正面回应，显然是真的认为我比较老了。”
“呃……皱纹两个字，二少倒是听得清楚，想得也深远，可为何后面‘非常好看’那四个字，二少却像没听到一般？”萧逍问，“还有，我说二少的手好冷，二少怎么又没想远一点，认为我在说二少冷血？”
痕四没有回答，他不出声，萧逍就不停的偏过头凑上前看他，很久后，痕四终于忍不住，道：“其实，我并非在计较……”
“哦……！”萧逍听了，立刻恍然大悟般用力点头，脸上笑逐颜开。
痕四瞟了萧逍一眼，神情冷淡依旧，可语气中却略带了一丝懊恼：“丫头，你的笑容不对，哦字也拖得太长。”
“所以二少因此生气了？”萧逍问。
“没有。”
“呵呵……你明明就生气了。”萧逍却肯定地道。
“是，好吧，我承认我生气了。”憋了一会，痕四终于道，语气中的懊恼之意更浓，“并非谁都可以惹我生气，只有萧逍。”
“哈哈……”萧逍闻言，却笑得乐不可吱，“我最大的优点，果然就是惹主子生气。”
痕四斜了萧逍一眼，目光微恼：“我生气，萧逍觉得有所成就？”见萧逍笑得更欢，痕四又道，“而我，你嘴里的‘主子’，却在半夜三更为你烤地瓜。”如果他可以不去在意，他就不会生气；可惜他在意，莫名很在意。
“说到烤地瓜，香味浓了很多，二少在后院烤的地瓜么……”萧逍道，同时她抬头看去，拱门就在前面不远处，穿过拱门，他们就到后院了。
“是。”痕四闷闷地道。都说了他是专程为了她，所以才半夜三更不睡觉烤地瓜，她却好，关心的只是地瓜的香味和烤地瓜的地点。
他们走过拱门，一片空地便呈现在他们面前。
夜色下，淡到几乎不可见的少许烟雾袅袅升起，一堆艳红的碳火在黑暗中让人备觉温暖，而碳火之上，罩着一个大铁架，它的上方，又搁着一个平底大铁锅，锅内，摆放着十几个大小不等的地瓜。
香味四溢。
痕四侧过脸去看萧逍，几乎已经能够看见她吞咽口水、甚至让口水流出嘴角的狼狈模样。
“一定很好吃！”萧逍喜滋滋的道，她想冲过去，被痕四轻轻握住的手却在瞬间被痕四扣紧，萧逍似乎无法理解的回头看向痕四，“二少，我们不是来吃地瓜的么？”
“我以为，萧逍多少会有一点感动，在吃香喷喷、软乎乎、甜滋滋的地瓜前，会想到替萧逍烤地瓜的痕四。”
“呵呵……我很小的时候，师傅说，人如果说谎话，鼻子就会变得很长，嘴巴就会变歪，然而事实证明，师傅说的那些，才是最大的谎言。”
痕四沉默不语，然握着萧逍的手也不肯松开。很久后，痕四道：“萧逍都知道了？”
“嗯。”萧逍笑着点头。
“是我的谎话说得很糟糕么？”
“不。如果二少没有在我房间门外站那么久，我就不会有这种认知了。”萧逍道，“烤鱼也好，烤地瓜也罢，其实被烤的食物，都是需要人来细心照看的，若是让其自生自灭，香味必然被烧糊的味道掩盖，口感则无法避免有着生涩。二少在我门外站了近小半个时辰，如果这些地瓜没有另外的人照顾，想必焦糊的味道早已经充斥在空气中。”
痕四再次沉默不语，握着萧逍的手却慢慢放松力道。
“萧逍，对不起。”痕四道，“你去吃地瓜吧……”说完，他松开萧逍的手，转身欲离开。
“二少？”萧逍却反手一抓，抓紧了痕四的衣袖，她拖住痕四不让他走，“你去哪？你不是要和我说话的么？然后顺便陪我一块吃地瓜？其实大多时候，分享要比独享更开心呃！”她的语气略为有点急。
痕四愣了愣，又转过身来，夜色中，他目光比夜色更为沉静的看着萧逍：“你难道不生我的气？”
“我为何要生气？以为我是二少你么？”萧逍笑出声来。
“地瓜不是我烤的……”
“我知道。”
“所以我对萧逍其实说了谎话。”
“呵呵……这样的谎话，对二少来说，其实原本极为不屑的，对吧。”
“是。”
“可是二少还是说了。”
“是。”
“但是为什么呢？原因是什么？让二少宁可去做自己不屑的事情。”
“……”痕四呆了片刻，道，“雨青说，萧逍喜欢什么，我就应该为萧逍做点什么，让萧逍看见我的好，只有这样，元宵节过后，我若是和萧逍成亲，对萧逍才不会是强娶。”
“对谁是不是强娶，二少在意么？”
“因为是萧逍，所以在意。”痕四慢吞吞地回答，他凝视着萧逍，冷淡的目光逐渐柔和温暖，“萧逍……”他柔声唤道。
“嗯？”萧逍回视着他。
“我喜欢萧逍，可是萧逍会不会喜欢痕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