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疑云（1 / 1）
萧寒冰忽觉心口一寒，双掌急忙向胸前回防，但已经迟了，这惊神的一指瞬间已触碰到他的胸膛。
只见他身躯忽然一震，眼中的神色已变为痛苦和震惊，显然是难以置信，接着他便慢慢低头看去。
修长有力的手指还停顿在他的胸前，胸口的衣衫依然完整，然而萧寒冰却仿佛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怔了一下，目光已顺着胸前的手指渐渐地移向了墨云的脸庞。
透过重重雨幕，那清俊而冷漠面容此刻看来竟有几分模糊。
雨水早已打湿了他的发丝和衣衫，只是他仿若未觉，依旧静静地站着，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沐浴在雨中的雕塑。
血红的眼瞳此刻也已恢复了原先的模样，清澈而深邃，仿佛还带着淡淡的忧伤。
萧寒冰就这般怔怔地看着墨云，神情茫然，似是不敢相信这一指已击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不敢相信自己的生命也即将逝去。
梦想还未实现，生命却已终结。
此时此刻，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死亡？
是痛苦还是悲哀抑或是深深的无奈？
这些年来为了复仇的计划，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寂寞和痛苦中度过，从未体会过一丝的幸福和快乐，可现在生命却已终结。
是该痛哭流涕悔恨不已还是该坦然面对从容离去？
难道是上苍本就如此残忍还是命运早已注定如此悲剧？
萧寒冰的嘴角忽然露出苦涩的笑意，心中低喃道：“算了，算了，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忽然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眼中的神色已变得平静而温和。
所有的痛苦与不安，所有的悔恨与孤独，一切的一切都已随风而散了。
无情风雨中，萧寒冰孤独伫立着，他的身躯虽然衰老，但他的脊背依然坚挺如山，目光依然沉静如水，整个人似已化为一座石像。
墨云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呆滞，似是在逃避着什么。
他不愿再多说些什么，他的心仿佛已变得麻木。
沉默良久，他忽然扔掉了手中的剑，慢慢地转过身，向着西门若水走去。
走到西门若水的身旁，他慢慢俯下身去将她从雨中抱起，紧紧地抱在怀中。
凄凄风雨中，她的容颜依旧那么好看，仿佛还带着几分惊心动魄的美丽。
然后他抱着她静静地向着远处走去，只是片刻，萧索的身影就已被风雨所吞没。
躲在石门旁的颜馨月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在视线中远去，眼角的泪水已混着雨水缓缓流下。
“云，云！”她轻声呼唤着，然而墨云却是不为所动，颜馨月柳眉微皱，轻叹了一声，擦了擦眼角的泪，竟然冲到雨中，向着墨云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凌烟阁。
晨曦初升，雨后的景物格外美丽，风中已有远山木叶的清香。
厅堂中，颜绝尘和明空正坐在桌边品茶，袅袅茶香从杯中轻烟般逸出，顿时令人心旷神怡。
“大师，此茶如何？”颜绝尘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问道。
明空浅啜了一口，嘴角微动，似在细细品味着，半响，才开口道：“此茶清爽可口，苦而不涩，细细品来微苦中还带着些许香甜。”
“哈哈，大师果然是品茶高手。”颜绝尘称赞道。
“哪里哪里，阁主见笑了。”明空微微摇头道。
颜绝尘微微一笑，道：“大师，这几日阁中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阁主多虑了，贵阁待人真是无微不至，有劳阁主了。”明空双手合十道。
“如此便好。”颜绝尘笑道，他顿了一顿，眉头微皱道：“在下还有一事想请教大师。”
“阁主请讲。”明空淡淡地道。
“三日前，玉清道长来到阁中时面色苍白、气若游丝，想必已是身受重伤，不知大师当日是否看出来了？”颜绝尘沉声道。
明空缓缓点头，道：“但他当日却说并无大碍，只不过是在途中遇到了一点麻烦而已。”
“我看那只是他的托词而已。”颜绝尘顿了顿，又道：“大师能否猜出他是被何人所伤？”
明空微微摇头，眼中也有了些许迷惑，开口道：“当今江湖中能伤的了他的人不过寥寥，但都与他无冤无仇，莫非是天魔宫的人...？”
颜绝尘面色微变，道：“正是。”
“哦？阁主怎会知道？”明空愕然道。
“当日我派人给他疗伤时，无意中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竟然是一个个细小的孔洞。”颜绝尘压低声音道。
“竟有如此怪异的伤口？”明空有些惊讶道。
“大师可记得天魔宫四大护法中有一位使用傀儡的高手？”颜绝尘沉声道。
“南宫烈火？”明空的面色也有些微变。
“不错，只有他的玄冰丝才能造成那样的伤口。”颜绝尘眼中已有了光，“多年前我曾亲眼见到过那种伤口。”
“那他为何没有明说？”明空疑惑道。
颜绝尘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反问道：“对方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我当时写给三位的信函都是派专人送达的，而且他们都安全返回，途中并未发生意外。”
“阁主的意思是...？”明空似是有些不解。
“我怀疑是他走漏了风声。”颜绝尘冷冷地道，“大师和段庄主在途中都未遇到麻烦，但他却偏偏遇到了，而且他还将此事隐瞒起来，再说若是他的手臂被玄冰丝缠住，他又怎能从中逃脱？这其中定有隐情。”
明空眼光微凝，似是在沉思着什么，半晌，他才开口道：“玉清道长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哼！”颜绝尘冷冷地道，“此人野心颇大，一直以来都在觊觎武林盟主的位子，此次天魔宫卷土重来对他来说正是个良机，难保他不会做什么事来。”
“阿弥陀佛，此事过于蹊跷，没有确凿的证据还很难断定，我看还是等他伤好了再说吧。”明空神色平静地道。
“但愿是我多虑了。”颜绝尘却是轻叹一声，有些担忧地道。
明空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眼中却多了一丝忧虑，因为此刻他正在担心着另外一个人的安危。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有人高声道：“老爷，不好了，出事了！”
颜绝尘看了看陷入沉思中的明空，对着门外肃声道：“出什么事了进来说。”
门外之人急忙走入，颤声道：“回禀老爷，玉清道、道长死、死了。”
“什么！”颜绝尘震惊道，明空也是吃了一惊。
颜绝尘急忙道：“怎么回事？”
“今天清晨，小的去给玉清道长送药，敲了半天的门房中都没有动静，我以为道长不在房中于是我便推门进入，谁知道长他竟然已经死了。”那人低着头恭敬地道。
颜绝尘与明空对望一眼，便立刻站起身来，向着门外走去，只是片刻，二人已来到玉清的房中。
明空环视四周，却见门窗桌椅全都完好无损，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然而玉清的尸体却已躺在了桌边的空地上。
他眉头微皱，神色也颇为凝重，正疑惑间却见颜绝尘已俯下身去查看玉清的尸体。
“好快的剑，好快的剑！”颜绝尘不禁喃喃道。
明空目光一动，连忙走了过去，俯身细看却见玉清的咽喉处有一道极细的伤口，显然是一剑毙命，然而当他将目光移到玉清的脸上时，眼中却有了震惊和不解的神色。
玉清的神情竟然十分的安详，没有丝毫的痛苦和恐惧，目光平静而深邃，皮肤除了有些苍白外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瞳孔有些微微收缩。
颜绝尘此刻也是疑惑不已，身上已有了冷汗，刚才自己还在怀疑是不是他暗中走漏了消息，却不想现在他已经被人杀了。
半晌，颜绝尘起身道：“大师，您是否看出了什么？”
明空也是站起身来，沉声道：“凶手即便是个用剑高手，但也不至于一剑就能将其杀害。”
“可他的身上只有这一处剑伤。”颜绝尘有些不解地道。
“除非他对凶手未加防范，根本没有料到凶手会对自己出手。”明空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大师的意思是凶手是他所熟悉之人？”颜绝尘面色微变。
“不错。”明空点点头，接着道：“但有一点我还没有想通。”
“哪一点？”颜绝尘问道。
“就算他没有防范凶手，让凶手有了可趁之机，但也不至于死的如此平静，脸上竟没有丝毫的惊慌或是恐惧之意。”明空不解地道。
颜绝尘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玉清，眼中也有了震惊的神色。
沉思片刻，明空喃喃道：“难道是他被杀之前就已经死了？而且是死于一瞬之间。”
“什么！这...”颜绝尘却是心中一震，不知该说些什么。
怔了怔，颜绝尘才开口道：“可他的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明空缓声道，“此事过于蹊跷，还是请人先查验一下他的死因再说吧。”
“好，我这就差人去办。”颜绝尘低声应允道，顿了一下，接着道：“要不要告知段庄主？”
明空点了点头，道：“现在就请他过来吧。”
“嗯。”颜绝尘低声道，转身走到门前对着门外一人道：“去请段庄主过来。”
“是。”那人恭敬地道，随即转身离去。
过了许久那人才返回，急声道：“老爷，段庄主不在房中。”
“什么？其他的地方都找了吗？”颜绝尘吃了一惊。
“都找过了，也没有。”那人有些气喘吁吁地道。
“你先下吧，如果见到段庄主就让他来找我。”颜绝尘淡淡地道。
“是。”那人恭声道。
待那人离去后，颜绝尘才走到明空身旁，开口道：“大师，您看此事该如何是好？”
明空犹豫片刻，沉声道：“还是先将道长的尸体安置起来吧。”
“好。”颜绝尘点头道。
正午时分，颜绝尘与明空正在厅中用餐，他神色虽然平静，心中却是有些不安。
颜绝尘忽然开口道：“大师，您看杀害玉清道长的会不会是天魔宫派来的人？”
明空沉思片刻，沉声道：“玉清道长的死因尚未查明，我也不好判断，不过也很有可能，天魔宫行事向来神出鬼没，令人摸不清头脑，五年前那一战若不是我们提前得知他们的计划，恐怕你我都已不在人世了。”
“难道我凌烟阁中已有了天魔宫的卧底？”颜绝尘忽然一怔，喃喃道。
明空脸色微变，开口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阁主须小心提防才是，而且馨月还在他们手上。”
“是，我定会派人在夜间加强巡视。”颜绝尘点了点头，脸上已有了忧色，叹声道：“唉。虽然馨月在他们手上，但是我不能拿着大家的性命去冒险，若是逼不得已，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阁主不必过于担心。”明空低念了一声佛号，平静地道。
“话虽如此，但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玉清道长死的如此离奇，段庄主又消失了，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颜绝尘的眼中已有了惧意。
“阿弥陀佛，事已至此，我们只好静观其变了。”明空缓缓地道，神色依旧静如止水。
“老爷！”门外忽然有人低声道。
颜绝尘目光一动，对着门外道：“什么事？”
“段庄主回来了！”那人轻轻地推开门，恭敬地道。
颜绝尘神色一喜，道：“几时回来的？”
“刚刚回来，不过，段庄主他好像受伤了。”那人低声道。
“什么？他人在哪？”颜绝尘吃了一惊。
“现在应该已到了住处。”那人想了想，开口道。
“恩，你先下去吧。”颜绝尘淡淡地道。
“是，小的告退。”那人恭声道，随后转身离开。
待那人离开后，颜绝尘看着明空道：“大师，您看这...”
明空看了他一眼，道：“走，我们现在就去找段庄主。”
只是片刻，二人已来到段天涯的住处。
颜绝尘站在门前轻轻敲门道：“段庄主在吗？”
“是谁？”房内有人沉声道。
“是在下，我和明空大师与你有要事相商。”颜绝尘笑道。
“阁主、大师快请进。”段天涯忽然咳嗽道，声音已有些沙哑。
颜绝尘与明空对望一眼，急忙推门而入，却见段天涯正坐在床上，面色苍白，胸前衣衫已有淡淡的血迹。
“庄主，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颜绝尘吃惊道，随即和明空走了过去。
段天涯轻叹一声，缓缓道：“昨晚我正在房中休息，忽然察觉到屋顶有人，于是我便追了出去，哪知此人竟到了玉清道长的住处。”
听到这时，颜绝尘和明空的眼中都有了一丝的异样的神色，彼此看了一眼，都没有开口。
段天涯眉头微皱，又接着道：“我怕被他们发现，没有靠的太近，只好在远处看着，他们一开始好像在交谈着什么，后来房中的灯突然灭了，然后那黑衣人便从窗户跳了出来，我来不及多想，便追了过去。哪知此人轻功了得，我竟追赶不上，后来追到一片树林时，那黑衣人便没了踪影，想必是发现了我的行踪，我正想返回时，那人却突然对我出手，若不是我反应够快，恐怕已丢了性命，后来我拼死抵挡才侥幸逃脱，那黑衣人也没有再追来。”
他顿了顿，忽然道：“不知玉清道长现在何处？”
明空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没有开口，颜绝尘却是凄声道：“他已经死了！”
“什么！”段天涯身躯一震，吃惊道：“道长他是怎么死的？难道是被那黑衣人...”
此刻，他神情虽已有些悲伤，但眼中却有一丝精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