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归宿（1 / 1）
“皇上，请您下旨，废除澈王妃，并赐以死罪。”吏部尚书上前进言道。
“澈王妃与这件事毫无关系，朕早已晓得，何况她虽为林相之女，但早已嫁入皇家，生死皆为皇家之人，是以与此事毫无瓜葛。”
“皇上，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林素仁是造反谋逆之罪。皇上已经下旨，直系亲属全部死罪，不能因为是澈王的王妃就法外开恩，如此，怎能服众？皇威何在？”刑部尚书接着道。
“你放肆！”洛帝站在高堂之上，面有怒色，厉声道，“皇家威仪怎容你等质疑”。
“臣惶恐”。众臣低头。
这些老匹夫，冥顽不化，执意要他处决林情舞。无论自己怎么讲明，他们硬是搬出祖制，让自己无话可说。若不是因为着他们贤德忠诚，若不是顾忌着皇家规矩，自己真想把他们全部踹出去！
“其他大臣如何认为”？南天洛皱着眉问道，希望听到不同的声音。
“臣附议。”
“臣附议。”
一众大臣全部赞成处决林情舞。
南天洛眉头深锁，自己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当初下旨处斩丞相时，原想情舞今时不同往日，自然不在受斩之列，可没想到这些大臣竟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根据祖制，林情舞确是死罪，可如今她是澈王正妃，正一品夫人，更重要的是，她是自己的弟媳，是天澈倾心相爱之人，自己怎么忍心？现如今，自己的弟弟出征在外，经历战场上的血腥杀戮，艰难险阻，现在大胜归来，怎么可能让他在新婚不久便承受生离后又面对死别？
可是，大臣的话也不无道理，林相一事牵连甚广，自己必须要在这个时候稳定民心，表明自己对待贪官污吏的决绝，才会得道多助，正直的官员才会更加坚定立场，万众一心，方能天下归一。
情与礼，法与义，到底该如何抉择？
南天洛抚了抚额，“你们下去吧，朕再想想。”
“请皇上三思，臣等告退”。大臣们躬身退下，最后空荡荡的大殿只剩洛帝一人，不知思考着什么……
直到月亮挂在树梢上，洛帝才站起身来，走到大殿门前，望着殿外，眼神深邃而坚决，似乎做好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澈王府
“王妃，皇上有旨，宣您进宫，接您的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管家恭敬地说。
自从王爷即将得胜还朝的消息传到府里来，整个澈王府的气氛就如一夜春风，带给人无限暖意。可是接着林相一派便倒台，死罪的死罪，流放的流放。
本以为王妃心情会悲痛欲绝，但是好似不关她的事般，只是刚听说时略微叹气，却是一心想着他们王爷，不时询问着归期。
澈王妃虽然面容消瘦，但是那心底的喜悦与期待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他们这些下人也是真心高兴主子能够平安回来的，也欣慰在王妃心里，王爷重于天，他们夫妻二人，情比金坚，从此以后，澈王府的日子就将如太阳照耀一般美好。
“我知道了，让他们稍等一下，我整理一下就去”，情舞微笑道。
“是”，管家退下。
情舞想，这是进宫，不能穿得太朴素，又不能过于艳丽，一定要端庄大气，符合身份才行。毕竟自己是澈王的正妃，一定要做足礼仪。
于是情舞回里屋，整理好一会儿才出来。只见紫色云锦宫裙，上绣镶金丝牡丹，外衬绿叶白烟纱，肤若凝脂，气若幽兰，高贵之中又见几分淡雅出尘。
情舞又到梳妆台前，仔细挑选朱钗，最后选了一支紫玉葡萄垂珠钗插在盘好的发髻上，又辅以纯翡镶金头饰，与选好的宫服搭配和谐，情舞在铜镜前照了又照，直至觉得得体适宜才出门，吩咐了管家，便踏上进宫的轿子。
“澈王妃到”，门外有小太监通传，得到示意后，情舞方一步步踏进洛帝书房。
没有想象中的奢华，反而有一种书香门第的素雅之气，只是每一件摆设看似无奇，却处处精致不凡，昭示主人的身份地位。情舞静静打量着周围，浑然不觉洛帝从里面出来。
“你来了”，南天洛声音沉稳，仿佛在陈述一件事情，而不是对情舞说。
情舞惊觉，忙转回身，跪下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吧”，洛帝没有看情舞，径直走到御座上坐下。
“是”，情舞起身，一直低着头，见洛帝没有说话，便大着胆子，缓缓抬起头来，谁知正撞上洛帝看过来的目光，情舞一惊，倏地低下头去。
她真的很容易受惊呢，还是他的弟弟护得好啊，洛帝无奈地想。
“朕找你来是有事相托”，洛帝开口进入正题。
情舞讶异，但却没表现出来，皇帝会有什么事情办不到，非要自己帮忙的呢？
南天洛见情舞不说话，便接着开口道，“你父亲的事情，你怎么想？”
情舞低头思考了一下，自己不能把自己在林相府中的境况告诉他，毕竟是家事，不宜在皇帝面前提起，毕竟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地与自己闲唠家常，那么皇上这么问意欲何为？
自己若深感悲痛，泣不成声的话，岂不是明摆着认不清林相所犯谋逆之罪，说皇上下旨诛杀不近人情了吗？何况自己根本做不出来，对于情舞，林相只是个认识的陌生人而已。可要是对此事表现得过于淡薄，是不是又显得自己过于绝情，不顾父母养育之恩、兄妹之谊了呢？在道德行为上会不会出纰漏，触犯皇室规矩了呢？又会不会连累天澈呢？自己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一定要能在忠义与情感找到平衡才行。
情舞兀自思考着，直到洛帝不解的声音响起，情舞才想起来，皇帝问话，应尽快回答才是。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还是朕为难了澈王妃？”洛帝半开玩笑的语气。
“当然没有”，情舞镇定心思，缓缓开口道，“回禀皇上，臣妾初次进宫，难免有不适应之处，还望皇上见谅”。
南天洛微微点头，“你已是澈王正妃，便随他叫朕皇兄吧”。
“是，皇兄”。
“嗯，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回禀皇兄，相府之事，情舞虽伤感惋惜，但更痛心。家父在其位不谋其政，辜负皇兄信任，犯谋逆之罪，得此后果实乃罪有应得。情舞既已嫁给澈王，一生一世都是皇家魂，凡事自当以夫君的利益为先，从此祸福相依，死生相随。”情舞坚定抬眸，看向洛帝。
“好个祸福相依，死生相随”，南天澈开怀大笑，“天澈真是好福气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情舞被南天洛戏谑的语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红着脸低下头。
“只是”，南天澈语气一转，严肃道，“总有些事情是无可奈何”。
情舞闻言便抬头看向洛帝，只觉他话中有话，想问但又觉失礼。
南天洛见情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朝中有些事，你还不知道吧。我这个弟弟我最清楚，定是不愿你知道朝中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的，只是现在…哎……”
“皇兄但说无妨”，情舞盈盈一拜。
洛帝见此，便也不再拐弯抹角，“前日朕下旨对丞相林素仁等人定罪判刑，具体旨意相信你已经知道”，情舞点了点头，见此南天洛继续道，“可是昨日有大臣提出，说是这林相直系亲属中定罪之人少了一位…”说罢，看向情舞。
情舞的心咯噔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南天洛看向情舞的眼神有些于心不忍，但随即便狠下心来，他需要这个机会平定朝中争论，稳定局势。他需要这个机会为天澈争取更有利的环境，也顺便试试情舞对自己弟弟的心，是否如天澈对她一样？
“朝中大臣皆主张朕将你定罪，可是朕知道，你父亲之事与你无半点瓜葛，况且你是天澈之妻，是朕弟妹，于情于理，朕都不想定你死罪。可是，大臣们确认为你既是丞相之女，就应在朕旨意中处以死罪之列，才能让天下百姓知道朝廷公正严明，知道朕不会徇私枉法，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天下人的拥护。
朕虽极力反对，但是大臣们说的也有道理，再加上你身份特殊，不仅是罪相之女，更是当朝澈王妃。朕年幼时曾因澈王回京一事与诸位大臣闹得很是不愉快，若这次朕再一意孤行，恐怕会留下诟病。
更何况澈王在朝中举足轻重，这次更是立下战功，声名显赫，若身边正妃是罪臣之女，天下人会怎么看？臣子们会怎么看？他们会怀疑天澈有不轨之心，即使朕信任爱护有加，但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大臣们私下也会臆测。当然，朕也可以将他远调离京，但是这对他的人生影响甚大，天高皇帝远，朕即使有维护之意，也恐怕力不从心，他…前途堪忧啊…”
情舞静静地听着南天洛说着，以致后来听不清他到底说什么了，只在洛帝停下看她后，淡淡地回了句：“皇兄想让情舞怎么做？”难道自己才与天澈享受美好，命运就要他们无情地分开？
洛帝看着情舞苦涩的神情，十分不忍，低下头不去看她，只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子上，开口道：“这是离人殇，无色无味，喝下去毫无痛苦，只一个时辰，便可结束这一切，这是处理这件事最好的办法，你可愿意？”
虽然早猜到会由此结果，但听到事实，自己的心仍是不受控制的颤抖，难道自己与天澈的缘分就要结束了吗？
南天洛没有等情舞的答案，径直走出书房，在跨出殿门的那一刻，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像是自言自语般，“你不要怪朕，即使是为了天澈，朕也非这么做不可。天澈明天还朝，你要快些做决定”，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情舞双眸空洞，不知道看向何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就站在那儿，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直到门禁时辰快到了，外面的太监提醒情舞该走了，情舞方回过神来，一步一步走向桌前，拿起瓶子，握在手里，看着它，缓缓勾起嘴角，情舞笑了。
只是多了些许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