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1 / 1）
清晨，花子听到脚步声靠近，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刚好看到走到床边的缇奇。
“唔…早”她象征性的抬了抬胳膊，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他说道，顺便趴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早，小花。”他坐在床边把衣服递给了她，“起床吧，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
“嗯？”她疑惑的看向他，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突然摆出这么纠结的神情，笑得好虚伪啊。大概又是关于驱魔师的事情吧，她迷迷糊糊的想着，伸手接过衣服穿好。穿到一半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嘟起嘴伸出自己的左手放在了眼前，上面戴着的东西让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抬起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缇奇。
他歪歪头，一边帮她继续系着上衣的扣子一边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是生日礼物哟。”
“诶…”花子不知所谓的感叹着，后知后觉的红了红脸，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他认真的动作。修长的手指在衣襟间翻转弯曲，着实是件很赏心悦目的事情。一个男人居然长了一双这么漂亮的手，实在是太犯规了，没来由的她的脑袋中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掺杂着不知名的嫉妒还有…骄傲？或许是因为，这双手的主人，是她喜欢的男人啊。
跟在他身后一路晃着走下了楼，桌上是准备好的早餐。
“呐，你要和我说的事情是什么？”喝过咖啡后，她显然清醒了许多，也敏感的察觉到了缇奇身上若有若无的疏离气息，像是在不自觉的在抗拒她一样。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戴上的戒指，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缇奇拿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她：“说起来，小花认识亚连.沃克么？”
“哈？我怎么会认识？”她条件反射的回答，挑了挑眉毛，呲着牙奇怪的反问。
“是么，因为小花好像总是知道很多事情，所以我才会问的。”缇奇托着下巴望着桌面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懒洋洋的抬起了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花子，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的轻笑着出声：“貌似小花每次说谎的时候表情都会异常的生动和夸张呢，是因为害怕别人不信，所以才故意要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么。”
用着情人之间呢喃的轻柔语气，说出的内容却让她的血液在一瞬间静止了一般，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对上他微微弯起的双眼，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缇奇，也是对她露出了一个这样的笑容呢，充满着警戒和不信任。
“小花到底是什么人呢？”
“小花还知道些什么呢？”
“千年公，对小花很感兴趣呢，可是我却觉得，小花实在是太天真了，完全当不了我们的同伴呢。”他说着抬起手抚上了她的脸，“怎么办呢，好苦恼啊，当不了同伴却又知道了这么多秘密的小花。”
似乎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他之后要说的话，在他的碰触下全身止不住的开始微微发抖。但是……不对吧，是哪里弄错了，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她睁大了双眼，放在身前的双手在椅子边缘渐渐用力握成了拳头，关节泛出不明显的白色，指甲与椅子之间的摩擦发出尖利的噪音。可是这些都无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像是掉进了一个看不见尽头的黑色漩涡，所有的注意力都只能集中在一个问题上，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呢？到底是哪里让他失望了，是哪里让他不满了，是哪里，让他决定抛弃她了。
即使知道自己是在钻牛角尖，却仍旧无法停止，就这样让她一直想下去，一直想下去，说不定就真的可以发现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是她的错，是她做的不够好，她只能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重复着，仿佛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就会彻底崩溃。
“小花，你明白了么，我们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哟。收留你是因为你很有趣，带你到矿场是为了解除你的防备，邀请你一起参加诺亚的聚会是为了考验你，可惜，你没有及格哦。”
……
“啪。”像是有人开了一盏灯，把所有的真相□裸的摆在了她的眼前，一步一步耐心的和她解说着，陈述着，帮着她解开了心中所有的疑惑和困扰，不容置疑的告诉她，这才是真相，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
而她呆呆的看着他，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悲痛欲绝，只是还抱着最后一丝的希冀，不想承认这眼前的一切。不想去想，不想去碰触，不想去知道，不想去明白，更不想去面对，这是她承受不起的事实。
“那，这个是什么？”她抬起自己的左手，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轻声问道。
“这个啊，是生日礼物，也是回礼哟。”无辜的看着她呆滞的面庞，缇奇同样举起了自己的左手，上面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他好心的解释着，“诺亚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
“这样啊…”
“就是这样哦，小花还有其他的什么问题么？”他从椅子上起身蹲到了她面前，“如果没有的话，我要杀你了哟。”
她想了想，忽然开口问道：“缇奇，喜欢我么？”
“…我很喜欢小花的。”
“是么，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哦。”歪歪头，她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判断力，已经懒得再去想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已经，怎么样都好了。她只是不想再看到，他这样的笑容。如果他没有喜欢过她，那么她也不会再喜欢他，如果他可以不在乎的杀掉她，那么她也可以不在乎的离开这里，她并没有，比他多付出什么。
“这样啊…”缇奇面上的神色不变，或许早就想到了她会这样说。放在她脸上的手缓慢地下移，最终停在了胸口上。
低下头怔怔地看着他伸进自己身体里的胳膊，茫然而无措。被捏爆心脏什么的，一定会很疼的吧。会有多疼呢，会比听到他笑着说“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的时候还疼么。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刚到这里来的时候不是还对他充满了警惕和恐惧的么，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选择了相信的呢，是从看到他躺在床上赖床的时候，还是从他每天回来都笑着说”我回来了“的时候，还是从为了照顾伊兹，把床让给她而自己去睡椅子的时候……虽然这样的细节很多，但是不是的，即使是这样，她感动着心动着的同时却一直没有忘记提醒自己他的危险性。
真正想要一心一意的和他在一起，努力想要和他并肩而立，是在那个时候吧。他看着她无奈的说，就不能相信我一次么……
想到这里，她咬住下唇，却努力的想要扬起嘴角，带着哭腔的声音听起来略略有些委屈，她说：“我相信你了啊…”不是你自己说的么，不是要我相信你的么，为什么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缇奇抿了抿唇角，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的看着她因为心脏被自己的手挤压而瞬间变得惨白的脸。没有任何可以解释的话语，是他太过自私了，他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猜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结局，却总是想着事情或许还有转机，直到这一天真的来临。然而就像她所说的那样，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成为恶魔会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失去自我意识，失去自由，失去选择的权利，只能听凭千年公的摆布。所以这一次，他不会因为只是想要她陪在身边而真的把她变成恶魔，宁愿杀了她，宁愿她恨他，这样的后果，本来就该要他一个人承担。
剧烈的疼痛让花子无意识的叫出了声，开始逐渐涣散的瞳孔最后映入的影像依旧是在这个世界里占据了她大多数时间的那个男人。无力的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有奇怪的液体打在了上面，一下又一下。
她的身体无力的垂到了他的怀里，在最后的时候漫无边际的想着，原来那件只有在这里才能做的事情，是指杀了她啊……
所以说，什么走马灯，什么回忆录，都是骗人的。死亡的前一秒，唯一可以看到的，就是杀你的那个人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本来就没有实体的关系，缇奇抽出沾满鲜血的手，安静的看着怀里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
“叮”的一声，戒指砸在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了。他维持着之前抱住她的动作，默默的想到。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手上的血凝固变暗，他却仍旧不敢收回胳膊。在心里一遍遍地陈述着她已经死了的事实，强迫自己去面对，身体却依然无法动弹，好像只要自己稍微一动，关于她的最后一点线索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日升月落，他终于放弃了的靠在了墙角，抬起胳膊挡住自己酸痛的眼睛，苦涩的勾起嘴角，怎么办，这结局，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沉重呢。
缇奇番外
有很多次，看到她灿烂的笑颜，比正午的阳光还要耀眼。他站在阴影里卑微的观望，那是他无法触碰的纯粹光明。
他把自己的心一分为二，一半浓黑，一半纯白。即使成为了诺亚，也依旧不想放弃属于普通人类的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很贪心的人，想要强大的快乐的同时也紧抓着平淡的幸福不肯松手。
他拥有选择万物的能力，接受或者拒绝。但是说到底，诺亚也是人，也是会有感情的啊，而感情这种东西，是无法自愿去选择要，或者不要的。明明一开始只是感兴趣而已。明明已经警告过自己，她会落得多么悲惨的下场，那并不是自己可以改变的事情，所以只要按照千年公的指示完成任务就好了。明明只是喜欢逗弄她，然后欣赏她生气不甘心的模样。明明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无聊而已。
为什么会放不下，为什么会舍不得，为什么会不忍心。这种轻而易举就违背了自我意志的感情，几近让他失去了一向的优雅从容。
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她心脏的温度，闭上眼睛还能感受到它充满了生命力的跳动，一下又一下。直至被他彻底毁灭。
当对上那双平淡无波的黑色瞳孔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来，无论是嘲讽还是示威，亦或是道歉或者解释，一个字都无法说出。该怎么说，如果这结局始终无法改变，该怎么辩解，如果这从一开始就是他已知的骗局，该怎么忏悔，如果他连拥抱的勇气都已经失去。
死亡还是成为恶魔，这种两难的选择让他来抉择就好了，后果也让他一个人去承担就好了，男人，是不可以让喜欢的女孩因为自己而为难的啊。她只要按照她的想法和意愿去做就好了，开心就比谁笑得都灿烂响亮，难过就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要这样才对，要一直这样下去，才对。
因为太天真了所以不能成为同伴么，哈……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她相信，那么对她来说，那就是事实。而他知道，她一定会相信的，因为，他的小花就是这么的敏感和天真啊。
初冬的第一缕阳光给屋子里带来了一丝明亮，也让所有茫然而不知所措的笨蛋稍稍远离了绝望。缇奇单腿曲膝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墙角，垂下来的脑袋被前额的凌乱的碎发挡住了大半，看不清表情。感受到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他眯起眼睛，下意识的抬起手挡在了眉间。
逝者已逝，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他并没有无所事事到可以在这里连续伤秋悲月这么多天，他的口袋里还有千年公给的卡片，他还有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然而这样在心里想着，身体却无法移动丝毫，不想离开，不想出去，不想去面对没有她的世界。真是，白痴啊。失去了自己心里所在乎的人，疼痛的感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以忍受。本来说好要独自承担的呢，现在却真的开始有点胆怯了，但是……也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吧。
说起来，以后早上再赖床的话就不会有人管了吧，也没有人会强迫他按时吃饭了呢，不会有谁再去捏着鼻子嫌弃他一个星期不换衣服，当然，也没有人会在他外出回来的时候再站在门口等着他了。
习惯性的点燃了一根烟，抬起手在看到指间的戒指时，动作却顿在了原地。她说，嫁给我吧，不嫁给我你还想嫁给谁啊。女孩在暖光的映衬下泛红的脸庞还历历在目，仿佛一伸手就可以碰到。食指轻轻摩挲着手上的银质指环，回想着那个时候她竖起眉毛恼羞成怒的生动模样…就这么喜欢逞强么，说什么不喜欢他，这枚戒指难道不是她为他戴上的么。为什么要笑得那么自然，为什么没有痛哭，为什么没有怒骂，为什么，会那么平静……就好像，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一样……
他又望着天花板出了一会神，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忽然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低沉嘶哑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不断回荡着，从最初轻微的嗤笑到最后的大笑不止，完全无法停下。
这样一场恶劣的闹剧，难道不该笑么。笑他的自以为是，笑他的情不自禁，笑他的信以为真。然而最让他好笑的，是他的入戏太深。缅怀什么的也已经足够了吧，是他杀了她又怎么样，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计划好的么，本来就是应该这样的啊，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只有杀了她她才会永远在这里，只有杀了她她的存在才会永恒，不是么。
他是诺亚啊，是被选中的人类啊，是拥有可以选择世间一切事物能力的神的使徒，除了“圣洁”之外，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任何会对他造成伤害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被一个不相干的人影响如此之深，怎么可能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对她的感情。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
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晃了几晃才彻底的稳住了身形，随意揉了揉蓬松的卷发后，面无表情的向着外面走去。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的乱走，脚步却越来越快。别开玩笑了，就算他喜欢普通人的生活，就算他喜欢他们那纯粹而简单的笑容，但是人类面对恐惧时那因绝望而扭曲的脸庞却始终让他觉得恶心。
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仗着自己的一点小聪明为所欲为。或许唯一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至少在他们刚认识的那段时间里，她对他所保有的那种警戒心的确是让人赞叹，可惜到了后来连这唯一的一个优点也消失不见了。相比之下，她的缺点简直是多到数都数不过来，粗心，胆小，迟钝，软弱，天真……这里面的随便一点都可以轻易的至她于死地，只不过让她认清现实的那个人碰巧是他而已。
他怎么可能真的会想要和那种人一直在一起。所以说，不过是为了让她以为自己爱上她，结果连他自己都被自己骗了么。杀了她也只是因为受够了她的愚蠢而已。
爱什么的，他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
不爱她，所以一切都是幻觉。
不爱她，所以连心痛也是假的。
不爱她，所以笑着亲手杀掉她。
不爱她，所以会作为代表快乐的第三诺亚继续存在下去。
不爱她，从来都没有爱过她，一点也不，从来没有。
所以小花，你听到了么，我啊，缇奇.米克，并不爱你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