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 昙姬（1 / 1）
师芸姬闭上眼，记忆里有些色彩开始改变了，何为仙？何为人？何为爱？何为恨？……
仙者，心若水上善，人者，心若水从流，爱者，心若水乃容，恨者，心若水不安……
嘴唇一张一合之间，一首如同鸟雀鸣叫的声音从喉间流淌出来，并不是歌曲，更不是什么音乐，只是简单朴质，没有任何可以雕琢的声响回荡在风中……
姬芸，凤凰山仙府第一百三十九代昙姬雪仙长女，幼年体弱，性自僻静，唯植草木为乐，余五岁病躯渐好，文习武常，性转，好动不受束，天真性直，唯处处以姬家族亲为重，遂于五岁定为第一百四十代昙姬，未封号，习得九章神舞，自创第十章既最终章神殇四节，一为宁负天下，二为黯然神伤，三为一梦昙花，四为恨透天荒，及此惊为历代昙姬之武绝，备受族人上下尊、宠……姬芸十岁，凤凰山姬氏一族覆灭，姬芸忘仇而化师芸姬……
娘，你封了我的这些记忆，让我忘了自己身上的仙力……，怕我为了报仇用尽仙力而枯竭而死，但是……你其实没有封住全部，因为你的修为比不上我的一腔长恨……昙姬最忌讳的就是感情，昙花为情而死，这是宿命，不知从何起……昙姬不能现世，犹如昙花注定隐藏夜色……
你说过我重情本不适合作为昙姬，但族人对我的宠爱和尊敬让你不得不封我为后继，那么到现在，我能为那些尊敬过我，爱过我的族人做的就是报仇，即便百年之后亦不变……
将近午时，三人终于到了雾隐村，依旧是破败的三个字挂在村口，风吹起秋叶杂草，漫天地飞过，那首同样从师芸姬喉间流淌出来过的声响从远远的山间流淌出来……
“仙人，公子，你们回来了？”一个苍老得如枯朽的沙哑声音传来，师芸姬突然一震……
三人看着颤巍巍走到村口的老人，陆翱是不解疑惑，师芸姬的眼眸是落在老头身上才蓦然清楚了，这不是梦，慕容如卿神情有些严肃起来，低头看着师芸姬……
出现在三人面前的老头仿佛风中烛般的干瘦，脸上的肉都凹陷了进去，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白头发也在风中杂乱地飞着……如果不是他开口，没人会觉得他是活人……
“……老伯！”慕容如卿似乎模糊记得点木老头，三年时间他老得太快……就如同被风吹干的稻草……师芸姬突然从慕容如卿怀里飞出，温暖的感觉消失，慕容如卿觉得心头突然空了，“芸儿”师芸姬恍若未闻！
“你等了很久了！”师芸姬先一步走到木老头面前，伸手扶住了木老头。
“老头我的日子近了，仙人姑娘可还记得当初的话，望仙人成全！”木老头声音颤抖地道。“老头真怕等不到仙人姑娘了！”
“我说过的话不会反悔！”师芸姬淡淡地道，“安心吧！”……师芸姬已经清楚滴看到了木老头身上的死亡气息……真的是时候到了……
“多谢仙人！”木老头激动得脸上泛起了红光，“那老头去给仙人收拾住处！”……
回光返照吗？师芸姬微微低眸，眸底只有沉静的死水……，还好没晚一步，“不必麻烦了，你好好休息，我们自己会处理自己的事！……我会把你葬入仙家，和我的家人一起，他们特别喜欢在有月亮的晚上出来乱逛，那儿以后也是你的家，你不会无聊！”师芸姬的声音似乎空灵如同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涓涓细流却冰凉不带感情……
“多谢仙人！”木老头几乎千恩万谢，陆翱完全不解目前的状况，而慕容如卿的心七上八下的很不安，眼前的人是……师芸姬……冷漠、无情、高傲的那个女人，他的师父……
陆翱忍不住问慕容如卿，“王爷，你认识这个老头？”慕容如卿望着师芸姬的背影，完全抽不出心思回答，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师芸姬会从此和他无关，这让他几乎忍不住想冲下去把师芸姬拉回怀里，但他还是仅仅捏紧了手中的缰绳……
陆翱见慕容如卿脸色不同寻常就闭上了嘴，眼前的事已经越来越迷糊了，先前师芸姬是慕容如卿的师父已经够他奇怪了，到现在，他开始怀疑慕容如卿以前的身份了，虽然他作为下属根本不必要知道，但人的好奇心是不会死的……
凤凰山那头的风中出现了黑白两个点，渐渐扩大成两个穿着黑白道袍的老头，远处的凤凰山山脚围着的云雾使得凤凰山如同悬浮在空中，乌云压住的天空消散，无迹可寻连日的阴沉。风更加狂，仿佛冰天雪地，天空的晴朗与这寒霜相比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师芸姬那身宽大的男子袍衣在风中飞扬，发带突然散落，发丝散批下来掩盖了神情，娇小的身影仿佛会被吹走……
“芸儿！”
“我没教过你长幼不分，如卿！”
“师父……！”
“我以为你都忘了！？”
陆翱心头一惊，好冰冷的眼神，不在于多讨厌厌恶，或者这样还好，可她眼底没有一点感情，原来爱他恨他到极致，不是怨恨，一个人的极致是完全彻底的无视。没有……师芸姬的眼神就是这样的，她眼里并没有慕容如卿……
“师父！”慕容如卿虽然不情愿还是叫出了这个称谓，微微低头像是承受着什么，陆翱以前没见过师芸姬这般气势，像是个处于高位的人，此时竟不知该作何想法，而且主子在，他也不好开口。
“……”师芸姬微微点头，映入慕容如卿和陆翱眼里的人仿佛玉石雕像，没有温度，没有人气……
一黑一白两个老头走了上来，在师芸姬伸手齐声恭迎，“小主子！”两人看着师芸姬都跪拜下去，“拜见昙姬！”
师芸姬平静冷漠的声音出奇地配合这个诡异的天气，“你们不是姬家本家，哪一门的人？”
黑老头到，“凤凰仙家、魍魉鬼府，以及秋水宫，我们本是一脉之下的仙、人、鬼三家，我们是鬼门二老，黑白无常！”
“无常！”师芸姬淡笑，阴冷和嗜血般的声线让秋风一度更加寒冷……，“我以为我姬家已经没有存在的人了！你们现在叫我主子，那么我说的话你们都要服从！”
“是，昙姬！”
“把那些肮脏的人处理掉吧！姬家不欢迎外人！”师芸姬转身背对着慕容如卿和陆翱，“一个不留！”
“是，昙姬！”黑白老头应道“……”昙姬？慕容如卿隐约记得，记载里面，姬家一族的族长通称为昙姬，标志是昙花，长在身上的纹身……师芸姬身上，确实有昙花印记……她真是姬家的人，而且是族长……，“等一下！”
黑白老头面对对慕容如卿，白老头笑道，“秋水公子，好久不见！”
慕容如卿并不认识这两个老头，微微皱眉，歉意地抱拳，目光追上师芸姬叫道，“师父……不是，昙姬，请留步！”
师芸姬停下不紧不慢的脚步，对木老头说了些什么，木老头点头离开，师芸姬回过头，“宁王不知有何指教？”
慕容如卿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恳切地问道，“你真的是昙姬？你到底是谁？”
“……”师芸姬表情冷漠，嘴角轻扬却不声不语，凝望着慕容如卿的眼眸竟然是一抹嘲笑。
白老头回望了眼师芸姬，秋水公子就是宁王爷，这件事，说来他还没理清，对慕容如卿到道“姬家的事你应该知道一些才会来到此地！”依旧微笑自若，黑老头一张冷脸似乎觉得白老头多话。
“在下只是奉当今皇上之命，来阻挡想要抢夺姬家宝物的宵小之辈，并非要与姬氏一族为敌！”慕容如卿说得很正直……
听完他的话，师芸姬嘴角的笑容更盛了，黑老头冷声道，“连自己兄长都杀的忘恩负义之辈，休得在此张狂！”
“前辈对玉燕国似乎颇有不满？”慕容如卿很客气地问，“想必前辈误会了，皇上命在下前来，是因为知道最近会有人觊觎姬家的如月神珠，故命在下前来保护！只是……在下本以为姬家已经……”
“已经没人了，对吧？”师芸姬嘴角的浅笑不变，“慕容睿可真是好心，姬家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昙姬言重了！”慕容如卿看着师芸姬一个个冷笑，心底一时间竟然难过起来，无法接受她现在对自己的态度……
“不必宁王多心了！”师芸姬挥手道，“慕容睿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他自己最清楚！你们慕容家和我姬家交情很深，不知道他提过没有！”
慕容如卿摇头，“没有！”
“那就是他把你送来送死了！怪你自己吧，宁王！”师芸姬冷冷地说完最后的话，“宁王身份特殊，就由我这个主人亲自招呼好了，免得慕容睿说我姬家对慕容家这些鼠辈招待不周！”
“夫人，你说话似乎太过分了！”陆翱指责道，“对皇室不放在眼里，对皇上更是大逆不道！”
“废话真多！”师芸姬话落一掌挥去，掌风如同劲风扫过，却比刀剑更加锋利，杂草被齐平地面地铲飞……
慕容如卿一掌把陆翱打开，两人同时往两个方向飞下了马，师芸姬的一掌化为两道剑刃平地飞起，两匹马儿同时一声悲鸣，被师芸姬的掌风劈成了两半，血泼在地上，淌开一地的内脏，血肉模糊，一汪汪的小坑你积满秽物，四半马儿的身子挣扎了几下才断气……
师芸姬闻着浓重的血腥味突然干呕了一下，但掩饰了过去，眼眸依旧是冷的，陆翱吃了一惊，对眼前发生的事还来不及消化……
“师芸姬！”慕容如卿的愤慨涌上心头，她怎么会一下子用上这么残忍的招式？她现在的武功又究竟高到什么程度？似乎比以前还要更上层楼，而她是何时、怎么恢复武功的？
“果真是昙姬！”白老头笑道，“看来回神返灵丹的效果还不错！”
黑老头不畅快地瞪了眼白老头，白老头急忙闭嘴，呵呵一笑敷衍，黑老头的神情却有些担心瞬间消失……
“我的内力恢复了？”师芸姬道，“而且……”和刚刚被解封的仙力合二为一了……，难怪梦醒的时候就觉得体内有一种充沛之力蔓延直四肢百态，这两个鬼医或许会很有用处，鬼门的人擅长医术、炼丹和用毒……
师芸姬很快再发动了第二次攻击，攻势比上一次还要可怕，已经不能简单用武功盖世来形容，这次不是掌风，而是从四面八方飞起树叶，比飞蛾扑火更加执着地飞扑而去……
慕容如卿拔剑挥出一道剑气的领域，把树叶打得粉碎……
师芸姬和慕容如卿两人之间的路数总能克制住彼此，或许彼此都太过了解，所以老是没有突破，恐怕要大战三百回合才能决出胜负也不一定，余下三人只能望天看戏，各抱各的想法……
虽然两人都没留情，尤其师芸姬，每一招都是直取性命的，但两人的招式都极其优雅，完全没有杀机，只是那明显的步步杀意如同风一般无孔不入……
黑白老头两人似乎云淡风轻，保持着适当距离不被牵连，冷脸的依旧冷脸，笑容的依旧是笑容，仿佛天塌了，他们也这样！
观战的陆翱弄清状况后倒吸了口气，后来却是傻了眼，这一刻他完全相信慕容如卿的武功和师芸姬同出一门了，两人的章法几乎一致，但修为都完全是他无法企及……
陆翱刚考虑自己该离开些才能不被殃及池鱼，就被一阵掌风打到，眼开避不开却被人抓了一把退后了三步，一片树叶□□他刚刚站立的位置……
陆翱回头看是白老头，忙道谢，“多谢前辈！”
白老头一脸笑容，“你如果这么死了，我们两个老头怎么完成昙姬的……任务！你要死也必须是被我们两老头毒死！”
白老头说得云淡风轻，陆翱却背后发凉，一身冷汗，“前辈是真的要杀了小辈，为何现在不动手！”
“因为我也有不想错过的事啊！”白老头笑得慈祥有余，却让人觉得他别有打算，陆翱想着刚刚他离自己应该有近百步，怎么会那么快出手救了自己，有些怀疑他的武功又是和师芸姬一般的境界，完全可以出手偷袭任何一个人……
见陆翱怀疑的眼神，白老头还是只笑了一声，捋着白胡须望着师芸姬对慕容如卿毫不留情的攻击。
陆翱下想了想突然问，“夫人用的是什么武功？开始那一掌……”
“……”白老头看了陆翱一阵，笑道，“劳燕分飞！……天女散花！……嗯，这是……”
“神舞。葬心！”黑老头冷冷地道，“她本来就是历代昙姬中这方面的天分最高的，但没料到竟然是这般！”
白老头微微叹气，似乎担心什么……
陆翱忍不住问道，“她的武功高到什么程度？”
“武功？嗯……”白老头捋着银须，“以你们来说是这样！……秋水公子的功力原本是她的，但对现在的她而言，那恐怕只能算是十层中一层都不到的功力！其余的你自己想吧！”白老头笑嘻嘻的脸慈祥如初。
陆翱彻底懵住，但白老头虽然笑着却一点都不像玩笑，如果说只一层不到的武功就能和慕容如卿相持不下，那么，她十层的武功是什么地步？惊天地泣鬼神……
白老头突然扭头对黑老头笑问，“黑老头，我们俩糟老头活了三百多年了，这番境界也是第一次见！我们赌一下谁会赢，如何？”
“哼！”黑老头冷哼了一声，似乎愠怒白老头的游戏，“水宫的武功出自姬家，又怎么能是姬家昙姬的对手！更何况……昙姬至少还有一半的仙血！不过……”
白老头笑道，表情却渐渐严肃起来，“姬家的女人都逃不过一劫！”
“两位前辈到底什么意思？”陆翱忍不住问道。
“小子，听过昙花一现为韦陀的说法吧！”白老头笑呵呵的似乎很乐意讲解，“昙花是六界轮回之内最痴情的花！其实除了韦陀，还有一件佚事……”……
“白老头！”黑老头冷喝道……，陆翱依旧没明白！
白老头依旧笑，对陆翱道，“知道太多的人会死的比较快，老夫为你着想就不告诉你了！”白老头似乎是刻意恶作剧地提起陆翱的兴趣，接着就弃之不顾，让陆翱有些气不过……白老头却悠闲地晃悠悠走向黑老头，黑老头一直都把大部分余力放在关注着师芸姬和慕容如卿的对战，白老头到了他眼前，他也只是瞥了眼，看起来心情很差就是了。
白老头和他看向同样的方位，收敛了笑容，表情严肃起来后和黑老头竟然离奇地相似，仿佛一个人，“黑老头，我们的日子恐怕也到了！对了，几百年了，从没问你，你有没有什么遗憾人世间这一遭？”
黑老头瞪了白老头一眼不发话了。
白老头却有些眷念般地道，“黑白无常，我们打娘胎起就形影不离，生死都一起，我这一生没有任何遗憾了，兄弟！”
黑老头冷淡地道，“白老头，还是想想正事吧！你想没想过为什么迷雾会散了？”
“四样东西，如月神珠、白昼之夜、秋水玉寒剑、还有无常人！只要凑齐这四样，加上昙姬以及皇室血脉，迷雾自然会散！”
“如月神珠应该在山上，黑白无常人在这儿，皇室血脉可以不考虑！”黑老头说得依旧很冷，“那么，秋水玉寒剑和白昼之夜呢？”
“昙姬没有拿剑！”白老头笑道。
“是啊，拿剑的是秋水公子！”黑老头极其冷静地道，脸色却黑了一片……
“……”
“怎么了，二位前辈？”陆翱禁不住好奇地问。
“你家主子真的是宁王？”黑老头问道，严肃的脸就是一层冰霜……
“那能有假？”陆翱道。
他们聊天这会儿，师芸姬已经和慕容如卿过了不少招，师芸姬一掌拍在慕容如卿胸口，两人同时吐了口血，落地各退了四步……
“你想废了我的武功？”慕容如卿惊愕地问，他真的不能想象如果不是自己偏开，她绝对已经把自己变成了废人，她是要收回交给自己的东西的意思吗？……
“……”师芸姬眼眸微闪，那一层波光不清不楚，只是一只手覆着口，干呕了一阵。是……反噬吗？怎么会伤他时，自己也受伤……
师芸姬长发散乱地遮住了脸，看不清状况如何，慕容如卿却看得出她此刻并不好受，分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刚刚那瞬间她也吐血了，应该也受伤了，“你怎么样？”
“……”师芸姬并没有任何反应……
“小主子！”黑白老头忙上前，虽然并不担心师芸姬会败。白老头正要给师芸姬诊脉，师芸姬却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没事！”师芸姬的声音极其平淡，也极冷，“剩下的交给你们，姬家不欢迎外人！”师芸姬说完转身离去，从头至尾没看慕容如卿一眼，因为她不是师芸姬，而是昙姬——姬芸，这个世上恨透慕容家、天下人的姬家族长……
“王爷，你怎么样？”陆翱第一时间奔回自己主子身边，有些想把自己刚刚从两个老头那儿听来的话说给慕容如卿，但似乎没那个机遇……
黑白老头只能左右各退一步让师芸姬走人，转头对着陆翱和慕容如卿，白老头笑道，“看来还是要我们两个老头子送你们上路了”
黑老头却开口道，“白老头，你看没看清最后怎么结束的？”脸上依旧结冰……
“看清了！”白老头依旧是笑脸。
“那么……杀还是不杀？”黑老头那张脸有些扭曲，或者说是为难……
“这一杀可是好几条命啊……”白老头一脸轻松，眼光打量着慕容如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