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同伴(1 / 1)
“你原先叫什么名字?”他忽然石破天惊的问了一句。
疏影一颤,几乎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她直挺挺的坐着,我一定是重听了,她胡乱的想着,这个项映芷,怎么年纪不大,耳朵这么不好。
“二哥在说什么?”她勉强笑了一笑,脸上的肌肉却都是僵硬的。
“你叫什么?”看到她呆滞无语的表情,他不厌其烦的重复:“我在问你以前叫什么?”
她瞠目结舌,一时忘记了自己正坐在九曲桥的栏杆上,失魂落魄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惊悸失魂之下,她没能稳住,以标准的倒栽葱的姿势直直的跌向荷池。
“啊……”她惊惶的大叫一声,闭上眼睛,准备享受落水的滋味。好在,现在已是初夏时分,就是落水也不会冷到哪儿去,她苦笑的想。
身下软绵绵的,有些微的弹力,有点像是……果冻……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凌空,她凌空的坐在一瓣荷叶上,荷叶上……我坐在荷叶上……她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她伸手戳一戳身下透明的空气,柔软带有些微的弹力,这是?
脑海中忽然跃出一个词来:结界……
疏影失魂落魄的抬头,这么说来,房中那厚厚的一叠书,真的是历史书,原来不是碧枝糊涂,是她,她太自以为是,总是以为这里与地球没有差别,总以为妖魔鬼怪只存在于志怪、玄幻小说之中!对了,她蔺疏影既然能够穿越,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南宫皓微笑的向她伸出手,他红润而线条优美的嘴唇轻轻翕动,人明明就在她眼前,声音却像是来自另一个空间一般的遥远而深渺:“坐在结界上好玩吗?”
她无意识的将手递给他,脑中早已乱的不能反应。一上了桥,她立刻撇下南宫皓,跌跌撞撞的往彦平院走去,脚步踉跄而凌乱,一如她受惊过度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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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皓坐在房中,悠然而惬意的吃着他的早点,薄薄的唇时不时的轻轻上扬,勾起愉悦的弧度。淡金色的阳光洒满了一屋,初夏的天气总是让他觉得很是舒服。
“二少爷今儿心情很好?”他的贴身大丫鬟碧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南宫皓笑而不答,放下手中的小碗,接过碧烟递来的手巾,拭了下唇:“一会子若是碧枝过来,你就告诉她我今儿不出门,一整天都在书房。”
碧烟应了一声,拿了古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倒也并不多问,这位二少爷向来行事出人意料,她接过手巾,又俐落的将茶盏递了过去。
南宫皓接过青花茶盏,拿盏盖轻轻拨了一下面上的浮茶,想着彦平院的人,不由笑了一笑。很有意思的一个女子,活了这么些年,能让自己吃瘪的人不多,如今倒是又多了一个。不过,昨儿可算是见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了。其实小女子,还是娇弱一些来得可爱。
悠悠闲闲的喝着手中的茶,南宫皓嘴角笑意更浓,若是不出意外,她今儿定会来寻自己,只是不知,经过了一夜的深思熟虑,今日她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其实这样的一个女子,留在身边却也有趣得紧,他含笑想着。
时近午时,艳阳高照,已隐隐有了流火七月的雏形。一路行来,前方小小的月洞门顶上,赫然是“夏梧院”三个大字。疏影抬头看了一眼,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抬脚迈了进去。
外头烈日炎炎,暑气逼人,夏梧院中却是桐荫如盖,一片清凉。疏影有些震惊的望着院子正中那株极粗极大,十人都难合抱过来的梧桐树,不觉暗暗咋舌。
移开视线,她看着北面那座不大的青色独立小楼,转头向碧枝问道:“就是这里么?”因为不识路径,她特意唤了碧枝带她过来。
碧枝应了一声,笑道:“正是这里了。”
疏影点了点头,示意碧枝留在房外,自己克制了一下翻涌的思绪,抬手正了正头上用来遮丑的帷帽,她缓步上前,站在门前,鼓足了勇气,这才举手叩门。
心跳得很快,很是紧张,昨夜,她没睡着,心心念念的都在想着,想着南宫皓的话。是啊,既然她能够来到这个地方,那……南宫皓为什么不能?
有一个来同伴,对于本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她而言,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
门内响起南宫皓清朗舒缓的声音:“进来!”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推开了门,房间里,陈设得极是雅致,金丝楠木书桌上,随意的放置了一些书籍,墙上,几幅古色古香的字画为整个屋子平添了一份古雅。
南面临窗的一角,一张精致的瑶琴安安静静的躺着。
袅袅的青烟自银质的瑞兽香炉中缓缓升起,屋子里洋溢着一股极清极淡的莲香,屋外隐约的蝉鸣却更衬出这间屋子的宁静,纷扰的世事似乎都已被隔绝在外。
南宫皓见她进来,便微笑的起了身,依然是近乎玄色的紫衣,紫色方巾束发,衣饰并不华贵却益显优雅。疏影注视着他,心中忽然又不确定起来,这个男子,在他的身上,有一种从骨子里浸润而出的优雅与从容,这种气质,绝不是那个纷纷扰扰的世界所能培育。
他,真的会是我的同伴吗?她不确定,非常的不确定。
他抬手指一指书桌边上,笑容温雅而雍淡:“妹妹来了,请坐吧!”
疏影僵了一下,准备了一宿的话被他一句客套的妹妹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南宫皓微笑着,柔声道:“妹妹看我这书房如何?”
疏影一愣,勉强应道:“二哥的书房,自然是极好的!”
南宫皓听了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居然就那么闲闲的指点着书桌上的各项物品,一一解释,从毛笔说到砚台,从砚台说到笔架,又从笔架说到瓷器,神采飞扬、絮叨不止。
疏影初时还同他敷衍一二,岂知南宫皓竟是愈说愈上瘾,说到后来,竟谈到了大熙的民风民情、各地土特产品。这些事件,若在平日,一心想要了解这个地方的疏影定会听得津津有味,怎奈她此刻心中焦灼,南宫皓愈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她愈觉不安。
“妹妹不知道,这楝越州上有一个奇异的种族,他们……”
“够了……南宫皓,你究竟安的什么心?”宁静的房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么沙哑,那么突兀,那么尖锐,声嘶力竭一般,带着微微的哭腔。
泪水忽然滚滚而下,模糊了双眼,她缩在椅子里,双肩一抽一抽的,哭得不能自已。
有谁知道我有多么害怕,我害怕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这里,我谁也不认识,谁也靠不住。一夜之间我成了公主的女儿,皇室的一员,她刁蛮任性而又因故变得奇丑无比。
我一再的对自己说,不怕不怕,所有的事情总是能够解决的,如果说别人穿越都能过得很好,那么你为什么不能呢。我对自己说,蔺疏影,你能的,你能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你会比以前过得更好……
可是,就在我努力适应的时候,竭力让自己做到安之若素的时候,你又忽然出现了。
明净如水的月色下,你似笑非笑的问我:你叫什么?
你的眼神如此了然,似乎你什么都知道。
只是淡淡的一句话,于我恰似一道惊雷,顷刻之间便轰毁了我所有的心墙……
你或许不能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在一个完全陌生无依的时空里遇到一个人,他可能跟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你……你怎么了……”哭得天昏地暗之余,她听到一个带了几分无措的声音。
“我只不过是想逗逗你,我并不是有意的……”他慌乱的解释着。
她抹了一把眼泪,抬头恨恨的瞪他,透过迷茫的泪雾和帷帽垂下的薄薄轻纱,她看到他正站在她面前,俊逸出尘的面上是难得一见的无措与慌乱。
没有理由的,她扑进他的怀里,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