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至高之欣慰(1 / 1)
这世上有一个不成文的定律:看上去冷情的人往往对情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和低至尘埃的防线。
“徐辉现在就是福祥公司挂牌的老板。说他被程汕陷害显然不对,徐辉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向有违他道义的人低头,他宁愿舍生取义。可是两年过去,他竟然还在为程汕做事,说明徐辉是心甘情愿跟着程汕的。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我不知道,或许程汕对徐辉有恩,才会让他那么死心塌地。”
“哦,是这样。”夏小满放松地趴在顾历肩头,劫后余生的失而复得让她觉得格外珍贵。“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你到这里来是教书的吧,明明我专程做采访都没能知道这些事。”她很不甘心地嘟囔。
顾历好笑地侧头看着她,“当然是因为我看到了更多你没有看到的东西。知道□□吗?警察的专用枪,居然会出现在一个歹徒的手里,换了是你你会怎么想?”
“徐辉的同伙!”夏小满几乎要从顾历的背上跳起来。
顾历赞许地点点头,这丫头虽然傻是傻了些,但是记者该有的敏锐她还是有的。
“中华民族其实是极能忍耐的一个民族,不被逼得活不下去就不会选择起来反抗,何况带头的还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徐辉。可是程汕实在太狠了,害得多少人有家不能归,钱再多,颠沛流离连亲人也不敢见的日子哪儿还能叫日子?徐辉能忍,但也有忍不了的人,程汕把他们的神经绷断了。其实这次持枪劫人质,还开出每人十万元赎金的条件都是□□,那个男人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钱。”
“咦?不是为了钱?”
“嗯,他自己也承认了。我想他是想要把事情闹大,而不至于无法收拾,给程汕一个下马威。做过警察的人不会外行到做违法乱纪的事还用专用□□,要知道在公安局,每个人持枪就跟持有身份证一样。枪的编号就好比身份证号,如果弄丢了枪械可是重大错误。明目张胆地拿着专用□□,他的目标很明显就是程汕。他不想再替程汕做事了。”
“你是说,他威胁的人其实是程汕?如果程汕不能让他回到以前的生活,他就闹个鸡飞蛋打两败俱伤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要唐秒想办法截下警车,不能让他们把人押回公安局去。到那时候,程汕很可能为了湮灭证据而灭口。”
“真可怕,这个世界太复杂了……幸好有你在。”
“对,幸好,有我在。”
顾老师勇斗歹徒的事迹很快就传遍了全村,效果十分惊人。
“都回去吧!都回去吧!”张美丽堵在自家门口声嘶力竭地喊,拼命推开一个男人举到她脸前的两条大马哈鱼。“顾老师今天休息!别打扰他休息!大家的好意顾老师心领了!”
可惜她的喊声丝毫没有影响人们的热情,张美丽硕红庞大的身影眼看就要淹没在汹涌的人海中了。她悲哀地呼唤自己的男人张生活。
张生活蹲在后门上缩着脖子抽烟。他刚刚把顾老师和夏记者从后门悄没声地送出去。
张生活是实干型的男人。
顾历和夏小满领着夏小贝悠闲自在地绕到后山去了,别人在生机盎然的春季里春游,他们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冬游。
七岁的夏小贝精力旺盛,满山头窜,在雪窝子里打滚,寂静的山丘之间远远就能听到他愉快的笑声。夏小满虽然走在松软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很不协调,但也同样开心。
“对了,你上次说要带我去个地方,是哪里?”
远处一棵高大的松树被夏小贝摇下簌簌白雪,沙沙响声在清澈的空气里传送。
顾历停住脚步,看着夏小满微微汗湿的前额,笑了笑,“不着急,等过两天再说吧。”
“啊,你的手机响了。”夏小满的注意力被铃声转移,看着顾历掏出手机凑上前去,“是谁啊?”
顾历故意不让她看,“隐私。”
夏小满撇撇嘴巴,“不看就不看”,眼角却不断瞟着顾历。
“喂,唐秒。哦……是吗……嗯……”顾历面色沉静地听唐秒说话,只时不时吐出个语气词示意他在听。夏小满从那毫无意义的语气词中猜不出任何内容,急得跳脚。顾历电话一收她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人被保护起来了。孙先生把这件事捅给了媒体,公安局现在成了杂志报纸电视台群狼眼中的一块肥肉,盯得死死的。”他想了想,说话更像自言自语,“有张淑烨插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刑事案件了,只是不知道她能帮到哪一步……”
“你说什么?”
顾历抬头推了推眼镜,“没什么,事态正在向好的一面发展,你可以不用操心。”
夏小满忽然用郑重的目光锁住顾历,“我要操心。顾历,我知道无论是你还是唐秒都一直在保护我,但我不想再这样了。”她看看百米开外滚雪球的夏小贝,“我快三十了,从年龄上说应该是一个成熟的女人,虽然总是做些幼稚的事。”夏小满自嘲地笑了一下,“你知道当唐秒为了赵老的事奔波,而我只能一直看着她背影的那种心情吗?你知道当你和那么多学生被枪口对准,而我只能站在远处等待的那种心情吗?为什么不要我操心?我想要属于我的权力!”
“我想知道,唐秒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我是挺笨的,不善于猜测别人的心思,所以我只能乞求你们平等地看待我。”
她脖子上一抹亮丽的虹色在白雪映衬下如此耀眼夺目,顾历不禁微微闭上眼。
“不用乞求,”他绽开一抹欣慰的笑,“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都给你。
从前那些付出被拒绝了,没有人要,也许枯萎懈怠,也许厚积薄发。他原本只是希望这女子能接受他的付出,却不料她也想着同样的事。虽然在顾历眼里,她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人,然而夏小满的尊严却在抵力相还,竟然开始了同他的抗争。
顾历自然欣慰,除却她的逃避,任何一种形式的表达他都乐见其成。
接下来的几天顾历都躲得很深,日头还没出来他就到学校了,晚上回去都从后门溜。由于村长从这次事件中充分了解到学校安全的重要性,深刻认识了只留一个残障人士看门是万万不妥的,便高新聘请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外乡人接替瘸子的位子。这汉子很少说话,但对顾历言听计从。顾历让他拦住所有除学生和小玉以外的人,他就连前来巡视的村长都赶到校门百米外,一步也不让靠近,老头只好跳着蹦子渴望从高墙外瞅瞅里头的状况。
唐秒每天都不忘打个电话给他,顾历了解到,孙二娘已经出面搅动了媒体界,公安局面临的状况不比他强,成日被围堵。在唐秒的指挥下,《新晨周报》已经连续几天发表了毒狡村袭校事件,没忘把歹徒的身份挖出来大做文章。顾历估计着,程汕快要撑不住了,用不了多久就要采取行动了。
他让夏小满集中注意力打听福祥公司,夏小满领得任务激动得难以自持,跟打了激素似的,整日跑到福祥跟那个冰山脸门卫套近乎,搞得那人后来一见热情洋溢的夏小满就脸红。
徐辉一直没有露面,公司以“资金周转出现问题”的借口将村里的人都暂时打发回去了,原本就安静的楼房因此而显得愈发阴森。
顾历和夏小满都没有对村里人说起这件事,一切都仿佛和平时一样。在时光洪流里慢慢被冲远的劫持案件,也一天比一天少得出现在人们口中。
在一片看似正常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新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