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有恙(1 / 1)
第二卷波澜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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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波澜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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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秋天,丰收的喜悦也冲不散满目的萧条。我似乎越来越喜欢坐在那枯黄的柳树下,抬头看着如洗的蔚蓝天空,细数那稀稀疏疏飞过的几只大鸟,听着它们有些嘶哑有些悲鸣的声音。
而邬思道,也总会坐在檐下,有时跟我闲话几句,有时只是这么默默地坐着,一言不发。
细细拨了拨手指,德昭又有好些日子没有过来了,虽然心知是因为眼下的时局,他必须承担起整座信王府的责任,谨慎处事,不至于在这个有些风声鹤唳的时期,让信王府生出几分诟病来。
毕竟,无论我们是怎样的真心相许,怎样的至死不悔,但身份的鸿沟仍然存在着,这时候,他也不得不待在府里,不让那顶不忧心帝王身体反而入青楼坊间寻欢作乐的大帽子,扣在王府的脊梁上。
低头看了看拽在手里的纸。细细密密的小字,字字相思,带着他浓浓的情意和深爱,我微微勾了勾唇:相信,离我们相聚相守的日子,也不远了吧。
这样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心里便冷不丁地打了个机灵:自己这个想法,是不是有些太忘恩负义了?
这些年来,康熙待自己的好,点点滴滴,从小到大,无微不至,自己却惦着小两口相守的事情,似乎有些太无情了。
毕竟,德昭的回归,是在卸了重担的前提下,而我们的打算,便是在雍正继位之后。那么,我这样的期盼,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在咒康熙呢?
想到这里,我的身子忍不住轻颤了颤。
而这一幕,恰好被刚刚抬起头来的邬思道看到,不由担心地开口道:“怎么了,着凉了吗?这会儿天凉,你也不多穿些,如果再病一场。身子可就吃不住了。”
话语到了后面,已经带着几分嗔怪,但那浓浓的关怀,却是越发得清明。
我回过头来,朝他宽慰地笑笑:“我没事。”
“这会儿正是换节气的时候,最容易生出病来。”邬思道起身走到我的跟前,伸手摸了摸我的掌,脸色微微一板,“手都冻得冰凉了,还没事?”
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我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先生,你越来越唠叨了,这可不是好现象哦。”
对于我耍赖装傻的表现,邬思道也是极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德昭昨儿来信,还托我好好照看着你,如果你真的病了,那不是让他心里更加担心着急吗?”。
说到这里,邬思道的脸上也带着几分黯淡。“这会儿他可过不来,不然,那些御史们,指不定会说些什么呢。”
这么一想,便是心境平和的邬思道,也有些怜惜,这一对有情人,遭遇还真是坎坷,从一开始的相互压制情感,到后来的确是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但紧接着,却又是无法相守,一步一步,走到眼前的局面,两人付出的代价,便是自己,也难免有些瞠目。
耗心耗力便不说了,两人在起伏间,去了多少次鬼门关,便是自己,都有些数不过来了。
想到这里,邬思道忍不住抬头看着天空,心中暗暗祈祷:老天爷,您就可怜可怜这对苦命鸳鸯,让他们接下去的日子一帆风顺吧。
两人便这么一站一坐地看着蓝天白云,心却都飞到了遥远的地方。
“柳姑娘,外面有位公公找您。”
一个带着几分怯意和崇拜的声音轻轻地在身后响起。
我回过神来,朝她笑了笑:“喜儿,你替我请公公到花厅吧。我这就过去。”
“是。”那个叫喜儿的小丫头朝我乖巧地福了福身,便小碎步地跑开了。
“芸娘调教丫头的功夫,的确是不错。”邬思道含笑看着喜儿离开,开口道,“这个喜儿,年纪比小晴还小一些,但也是个会看颜色的机灵人。”
我淡淡地笑了笑,对于这个新过来顶替小晴的喜儿,也是十分满意的,平日里,除了做好手里的本分工作,从来不多问多说什么,这一点,让我和邬思道都十分的赞赏。
要知道,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还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而她却能做到这一点,也算是极为不错的。
来到花厅时,老熟人王顺坐在客席的末座上低头喝着茶,看到我进屋,连忙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亲近的笑容,朝我打了个千儿。
我连忙侧身避开。笑嗔道:“公公这是要折杀我么?您的大礼,我怎么担得起?”
“如何担不起?”
这么多年来,王顺也是跟我混熟了,说起话来也不似以前那么拘谨,而是带着几分随意,便玩笑地开口道,“便是谙达,也跟我说,如果姑娘您肯天天呆在宫里,便是他给您天天请安问好的,也是乐意啊。”
我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公公就会拿我寻开心。”
“这可不是我说的。谙达前些日子真的跟我提起过。”王顺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若是不信,您进宫去问问谙达就是了。”
“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是随便惯了的,如果在宫里呆久了,指不定惹出什么祸事来。”眼波流转,我轻声答道,“这会儿谙达也忙,我可不能老给他添乱不是。”
“那姑娘就当可怜可怜奴才我吧,这三天两头地宫里宫外跑着,奴才的腿都快要跑断了。”王顺露出一个惨兮兮的苦瓜脸,“您瞧瞧,这些日子,可是瘦了不少呢。”
“那不难,改明儿我去趟太医院,请胡院判给你抓两服药。”我笑眯眯地开口道,“胡大人的医术,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笑谈了几句,王顺便把话头扯到正题上:“柳姑娘这会儿可是得闲?中午用膳的时候,万岁爷提你姑娘您了,说是有些挂念着,谙达便差我过来,姑娘如果没什么事,便随我进宫吧。”
“皇上今儿可好?”他的来意,我自然是明白,不过,心里也有些不解,自己昨儿才进宫去过,用了晚饭才回来,怎么过了一夜,康熙又惦起自己来了。
说到这个,王顺的脸色略微变了变:“还行。”
虽然他的掩饰极为迅速,但仍然没有逃过一开口便留心着他的眼睛:“公公和我,还要这些虚话么?”
“倒也不是想瞒着您。”被我这么直截了当地点明,王顺苦笑了两声,当下也不再掩饰。直言不讳起来,“昨儿夜里起风了,今晨起来,万岁爷便有些着凉了。”
我的眉不由锁在了一起:“下面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夜里寒气重,炉子也不多生几个。”
虽说不是宫里人,但听到我不满的话语,王顺还是凛了凛身子,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恭谨和谦卑:“守夜的几个人谙达已经斥责过了,几位太医也都进了宫,开了方子,这会儿万岁爷应该已经用了药了。”
听出了他言语中带着的几分小心和惶恐,我无奈地笑了笑:自己虽然只是一个贫民百姓,但宫里那些主事的,没有一个不客气相待的。虽然自己和王顺比较相熟,平时也能开几句玩笑,但是,当自己认了真时,他的表现,就像是面对正紧主子一般。
这样的态度,甚至连那几位小主,都没有得到过。
想起第一次走进绛雪轩时,李德全那句淡淡的,却极有深意的暗示:独立开院的,在宫里也只有几位位份高的娘娘才能拥有。
我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抛开,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看到王顺将头垂得更低了,不由一愣:“你这是怎么了?”
“这一次,确实是奴才几个鲁莽了,姑娘心中不满也是应该的。”
我被他这么低姿态弄得有些糊涂,不解地问道:“你怎么越说越远了?我哪有不满?”
“呃……”王顺闻言一滞,心中却是暗自琢磨着,难道刚才你摇头,不是在想这个?
“好了,你也别瞎琢磨了,我可没那些意思。”我摆摆手,无奈道,“我们进宫去吧,虽然皇上可能是无心的一句随口话,但我们也不能叫他久等了不是。”
王顺点点头,恭敬地在前面做引路状:“马车就在外面。”
知道先前的话叫他心中多了几分谨慎小心,我也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接受了他如此恭恭敬敬的动作,朝他笑着点点头:“麻烦了。”
也许是因为马车上挂着那块大内的牌子,也许是因为驾车的一身侍卫的官府,马车的速度极快极快,几乎没有任何障碍地就到了紫禁城前。
看见到了宫门口,我正准备下车,坐在车外面的王顺那带着几分气势的声音便扬了起来:“咱家是乾清宫的王顺,以后,这辆马车就不用下车了,直接进去就行。”
“喳。”虽然这样的吩咐有些古怪,但那些守门的侍卫都整整齐齐、不假思索地放行了。
我在车里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还真有些狐假虎威的感觉呢。”
王顺耳尖,在外面听到我的笑声,连忙开口道:“柳姑娘,瞧您这话儿说的,我也只是借着您的名声耍了次威风罢了。”
“皇上总说我的嘴儿厉害,我瞅着,你的也不赖呢,说的我心里乐滋滋的。”我玩笑了一句,又道,“今儿就不下车了,赶紧过去吧,这会儿,我算着可能还能陪皇上去园子里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