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纷纷(1 / 1)
第二卷波澜乍起
(TXT全文字)
第二卷波澜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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禩的问题,让帐内的气氛变得宁静而紧张。
一个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惟有唇畔的笑容越来越动人,也越来越温柔;一个含笑看着眼前的女子,眸底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淡,越来越清冷。
片刻之后,我幽幽地叹了口气,秋水翦眸盈盈地对上他的眸子:“在你心里,这便是最重要的么?”
禩的瞳孔轻轻缩了缩,望着那双让自己沉醉的墨玉般的眸,噙着一抹微薄的希冀,就像是冰水上孤寂的鸟,抓着最后一块浮冰,不肯坠落刺骨的水底。
那一刻,禩的心竟有一瞬的破裂,一瞬的柔软,只是……
“恩。”清清淡淡的一个字,却如千钧重石,艰难地从唇边吐出。
看着那双墨玉眸子闪过的那缕黯淡和自嘲,禩的心如同被狠狠地抽了一记鞭子,只余下满心的苦涩:自己,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无论多么不忍不愿,但是。那个位子,是自己从小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自己摈弃了所有的天真和善良,步步为谋,才有了眼下的局面。这样的心血,自己如何能舍?又怎么会舍弃?
听到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我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是我太过天真,对于男子而言,权势地位,才是一生的追求,才值得用生命去交换,去争取。
其他的,无论是天伦之乐,还是女爱,都不过是生活的调剂罢了。
沉重地合上了眼皮,也掩去了眸中的悲凉和落寞。
待我睁开眼时,已然是一片宁静祥和,如同狂风疾雨后的湖面,恢复了无限的清宁安好。
声音清越,好似山涧里的潺潺溪流,又如玉石相扣折射出的柔和光华,娓娓而来,全无半分颓然和不愉之色:“如此,心尘懂了。”
他默默地看着我,看着我自如淡若的笑容,眼底却慢慢弥漫上了几分神伤的黯淡:“在你心里。这便是不能两全的吗?”。
我抬眸回视他:“是。”
也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声音柔和,意思却很坚定。
禩心中一狠,将那窗户纸用力地戳穿:“那么,你想要的,德昭就能给你吗?”。
看到他眸中闪过的决绝,我不由浅浅笑了,在他的注视下,轻轻摇了摇头:“不能。”
你不能,德昭亦是不能。但是,远道却是可以的。在他眼里,富贵浮云,权势烟华,不若两心相依的灵犀。
亦如我心。
只是,这些话,我已不想多说。
“这些日子,重读了《战国策》,有些千古流传的故事,却再一次触动了我的心。”我的视线自他身上移开,落在不远处的妆奁镜上。
那昏黄的铜镜里,依稀熟悉的容颜。是否还如昨日那般温雅动人,是否还如昨日那般浅笑吟吟?
或许,如今的笑容,已然失了笑的韵味,失了笑的真谛吧。
我闭上了眼,幽幽地笑着,“也许,是读史读得有些过了,便是身子,也觉得惫懒了许多。”
虽然说得隐晦,但禩还是敏锐地找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纤长的手指笃笃地敲着桌面,有种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悠然之感:“长安之君,确然有幸。”
他果然明白了我的弦外之音。
轻轻地吁了口气,只是,心里的沉重,却不曾少了丝毫。
两人的暗语回合,听着云山雾罩的,其实,不过是借用了春秋战国时期那则著名的典故。
《战国策》中,有一篇极为有名的故事,便是《触龙说赵太后》。此番对答,便用了那句千古名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以此来告诉他,康熙,也仍是“爱子”的。
而他的回答,长安之君,确然有幸。便是一种感叹,感叹康熙如赵太后一般。心中偏爱自己的长安君。只不过,古之长安君,因为年岁最少而得宠;今之长安君,却因为有位好额娘。
禩带着满意的回答,离开了我的营帐。
而我,却如抽尽了所有的心力,软软地倒在了桌案之上。
只余唇畔那一缕似笑非笑,似讽非讽的弧度。
不知,他之后,是否还有另一个他?
这是我混沌意识模糊之前,最后的念头。下一瞬,便疲惫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只不过,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真的还是灵验的。
那日,我自十八地方回来时,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渐渐地消退了。
站在营地外的草坪上,感受着习习凉风在颊上轻柔地拂过,这些日子的疲惫倦意,似乎也随着晚风,淡了几分,让我忍不住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身后,是十三满是笑意的声音。
我也不回头。闲闲地答道:“吹风。”
“身子刚好不久,也不怕吹得受了寒,再病一场?”
提及病,我睁开眼,偏过头看他,一脸诚恳关切之色:“你手臂的伤,全好了吗?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说到这里,有些歉然地摸了摸鼻子,“这些天一直没碰到你,自己也没得闲的功夫,都没办法问问你的伤。”
祥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在我的注视下,扭了扭胳膊:“你看,这不是全好了嘛。你呀,就喜欢瞎操心。”
“既是因为我才伤的,怎么能不惦着啊?”我盯着他的胳膊,又看了好半天,瞧着活动十分灵活,便松了口气,“瞧见你好了,我便也放心了。”
想了想,十三突然凑近了些,笑眯眯地问我:“不过,看在我英雄救美的份上,你这位美人,能不能帮我一桩事情?”
“这还要回报?你也太小气了一些吧,亏我还在心里感恩了半天呢。”我斜睨了他一眼,玩笑着说了几句,便问他,“什么事?”
十三笑了笑,朝另一侧怒了努嘴:“你问四哥吧。”
眼睛眨了眨,这才回味过来他的话,连忙转过身来,便看到身后那没有一丝声响的清冷男子,不由苦笑一声,欠身道:“见过四爷。”
心里却是把十三从头到尾骂了个遍,都闲侃了这么久,也不出声提醒我一下。这位沉默寡言的主儿,可不是一般人物,不能不小心应对的。
“先前怎样,在我面前,也那样吧。”禛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不必刻意多礼。”
看到我有了大变样,十三忍不住取笑道:“四哥又不是老虎,也不是那头巨熊,你紧张什么?”
我撇撇嘴,没去接他的话。他的确不是那头巨熊,不会吃人。但是等他登了基,成了雍正,就会杀人。小命儿在别人的嘴里,我能不多留点神,担点心吗?
“听说那晚,老八去找你了?”
还是清冷平静的声音,却让我的心又是一紧,但是,他既然这么问出口,自然是有了确切的证据。
所以,我也只有硬着头皮,点头应道:“是,八爷确实去过我那儿。”
一句话答完,心却是放松了下来。
接下去,会有怎样的问题,心里已然明白。
只是……
我回过头,看了十三一眼,今晚,你也是因为这个,才走过来跟我说话的吗?
对上我的眸,不知为何,十三的眼睛似乎闪了一下,那薄薄的唇紧紧抿着,没有只字片语的回答。
我的心缓缓地沉了下去:没想到,潇洒如魏晋名士的十三,也是如此。
权势,对于男人,当真如此诱人吗?
便如一支罂粟,即使有毒,但为了它的美艳动人,也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只为了撷取那妖娆的芬芳,哪怕为此中了毒,失了命,也在所不惜,无怨无悔。
我的笑容微微转冷,如同杯盏中的茶汤,那温热的气息,渐渐湮灭,只余下沁骨的凉意:“不知四爷和十三爷,是否也有话要问心尘?”
禛的眸色变得深了几许,唇畔抿出的那道冷峻弧度,却是渐渐转重变浓:“是。”
也是这个字,也是这样不容动摇的决心。
我不由嫣然一笑,言笑宴宴,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心尘,那天的事情,除了你,便只有李德全知道了。”十三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只是,你也知道,想要从李德全地方知道些东西,那是决计不可能的。可是,那些事情,又是极为重要的。所以……”
还未等他将歉意的话说出来,我便笑吟吟地接道:“十三爷有话便问吧,若是力所能及的,心尘自然愿意助上一些。”
眼波流转,如潋滟的波面,盈盈地荡漾着涟漪阵阵,那般明灿,那般炫目,便是声音,也多了几分清媚之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十三爷对心尘的,乃是救命之恩,可比滴水之恩要重上不少呢。”
十三张了张嘴,似乎有些错愕,有些不解,为何我突然如同转了性子一般,变得这样的妩媚俏皮。
禛的犹疑一闪而过,再看时,已是一片平静:“那天,你听到了些什么?”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轻轻地说出了最后的结论:“皇上对太子爷,还是有爱的。”
“你跟老八,也是这么回答的吗?”。
我坦然迎上他的眸子:“是。”
禛点点头,深深地看着我,眼中的复杂神色,我不愿去深究,也不想去细分。
“若是四爷没有别的事,请容心尘先行告退。”
禛愣了愣,缓缓移开眼,轻轻摆了摆手:“去吧。”
朝着两人轻施一礼,我盈盈地转过身,往回来的路走去。
只余那越来越暗的天色,和那飘渺无根的晚风,在天地之间飘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