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心如止水(1 / 1)
一个月,半年,一年,过去了整整一年,雪榕还是没能醒过来,乔舟山每天都要过来和雪榕说很多话,甚至不用丫鬟,衣不解带的亲自照料他,“榕儿,来,乖,爹爹喂你喝水。”乔舟山如今喂药送水的活做的很娴熟,再也不会呛到雪榕了,可是这些雪榕都看不到。
“榕儿,你醒过来,看一眼爹爹,好不好?”乔舟山泣不成声,老泪滚落,打在雪榕俊美的脸上。
雪榕睡着,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和娘亲在一起,娘亲每日陪着他,给他做可口的饭菜,和他说好多的话,突然,娘亲不见了,然后芙儿出现了,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笑,一起哭,之后芙儿突然眨眨眼睛,冲他挥了挥手,人也不见了,任雪榕如何呼喊,她们都不见了。雪榕从梦里惊醒过来,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里一个身影明明灭灭,“爹爹”,雪榕张了张嘴,极微弱的声音。
“榕儿”,乔舟山似是不信,又叫了一声。
“嗯”,雪榕梦呓般应了声。
乔舟山这次是听清楚了,激动的不能自已,碰翻了茶壶,水洒了一身,也顾不上,一把抱住了雪榕,“榕儿,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雪榕只是费力的睁着眼睛看着乔舟山,目光里没有喜悦,看了半天,又无力的垂下眼皮。
“榕儿,是爹爹啊!”乔舟山以为是弄疼了雪榕,忙放开,又小心翼翼的凑到近前轻声道。
雪榕没有说话,只是觉得疲惫异常,眼光四下搜寻,没有芙儿的影子,“芙儿呢?”
恐怕是许久没有说过话,雪榕的声音显得干涩无力。
乔舟山皱了皱眉,“她服毒自尽了。”
“为什么?”没有伤心欲绝,没有悲愤,只是平静的问了一句,似乎一切早在预料之中。
乔舟山怀疑的看着雪榕,以为他还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也实在不想他一醒来就要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便搪塞道,“榕儿,你睡了这么久,刚起来,别太累了,等以后爹爹慢慢讲给你听。”
“你为什么要她死?”雪榕睁着无神的眼睛,看乔舟山,目光里带着怆然的逼问。
“她觉得对不起你,自杀的,我没逼她!”乔舟山明显是被这样的眼神看到很不自在,扭过头去。
“她为什么对不起我?”雪榕还在追问。
“这…她…这个以后爹爹再告诉你好不好,听话,先把药喝了。”乔舟山不想雪榕过于伤神,所以并不打算立刻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可是雪榕不喝药,只是盯着乔舟山看,大有得不到答案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乔舟山没有办法,只好把事情的大概讲了一遍给雪榕听。
雪榕眼神里很迷茫,似乎并不知道乔舟山在说些什么。
“榕儿”,乔舟山担心的叫了一声。
“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雪榕听到父亲讲到芙儿帮着夫人陷害自己,害死弟弟,赶走猩猩,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是在听故事。心里回忆着从前的一幕幕,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其实不是不知道芙儿的怪异,只是不愿意去多想,因为他爱她,他相信她。
乔舟山放下手中的药碗,点了点头,出了屋,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儿子现在连声爹都不愿意叫了。
乔舟山一早上亲自去厨房熬了粥,端来给儿子,希望儿子能有个笑脸,唤着榕儿的名字走进房间,却没有雪榕的影子,把粥放在桌子上,叫着榕儿,四下找着,突然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床铺叠的很整齐,屋子收拾的也很干净,房间里的东西一样都没少,只是这里空落落的,仿佛不曾有人住过。乔舟山急了,一把抓住进来收拾的丫鬟小翠,小翠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说出来不知道,乔舟山有些癫狂的跑出去,碰到人就问见过雪榕没有,仆人们都被老爷这幅模样吓傻了,纷纷摇头,个个惶惶不安。孙管家劝了半天,才把乔舟山劝回屋子。
“大哥,您别急,我已经贴出重金悬赏的告示,也让人去找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榕儿的下落了。”乔舟海过来看大哥,顺便安慰了乔舟山几句。
乔舟山摇头,“榕儿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乔舟海默然无语。
雪榕看着父亲出了房门,就起身,将被褥叠好,房间收拾好,然后毫不犹豫的离开家门,没有拿走一样东西,穿的也是当初被抬回来时穿的那套衣服,寒冷的冬日,那一身薄衣,刚出门就被风雪打透,雪榕也毫不在意,只是走着,走着。
从醒来,他的心里便蔓延着绝望,知道芙儿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父亲对病中的他的照料,他不是没有看到,只是心已经冷了,如何还暖的起来。
这些曾经很奢望的温暖,如今,早已不想要了,要不起了。这里曾经承载着他全部的希望,带给他无数温暖的回忆,这里也给了他致命的打击,让他今生都不愿再去面对,所以他选择了逃离,远远的,离开,也许这段记忆就会随着时间的逝去而抹消掉。
雪榕大病初愈,身上还很虚弱,出了府门,走的并不快,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从前的那间破庙,倚着湿漉漉的墙坐下,过往如潮水般涌进脑海,有冰冷的水花落在脸上,雪榕仰起头去看,从破庙的屋顶正飘下晶莹的雪花,雪榕站起身,伸出双手去接,雪落在掌心,很快就化掉。除了手心里的寒意,什么都留不住。
也许自己和寺庙有缘吧,雪榕这样想着,突然生出了出家的念头,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来到了菩提寺,请求那儿的住持收下他,可是那老和尚说什么也不肯,只是不断的劝着雪榕,雪榕见那老和尚无意给自己剃度,便不顾他的挽留,执意要走。
一个人在雪地里跌跌撞撞的走着,突然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榕儿!”
雪榕没有理会那声音,只是继续走着,仿佛没有听见。
乔舟海这些日子眼见大哥一天天憔悴衰老下去,他一边帮忙料理着生意,一边四下寻找雪榕,今日终于让他寻到了。
“啪”,乔舟海扬手给了雪榕一个清脆的耳光,“我叫你,没听到吗?”
雪榕微微一笑,“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榕儿。”
“榕儿,你知不知道,你爹为了找你,都快急病了。”
雪榕绕开乔舟海,想要继续走。
乔舟海拦住他的路,有些愤怒的喊道,“你是想要你爹的命啊!”
“从前的人,从前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雪榕语气很平淡,似乎是事不关己。
“你可以忘记,可你爹忘不了,他日夜都沉浸在对你的愧疚之中,无法解脱,难道你就真的想报复你爹,让他生不如死?”
“我没有,只是真的回不到过去了。”
“带二少爷回去。”乔舟海不想再听雪榕胡言乱语,让人架起雪榕就走。
乔舟海并没有直接把雪榕带回家,而是把他先带到了自己的府上,命人给他洗澡换衣服,想着再劝劝他。
“你以为出家当和尚,就一了百了了吗?”乔舟海居高临下,目光里满是责备,厉声斥道。
雪榕不语,心如止水。
乔舟海骂了几句,看雪榕静静地坐在那儿,面如死水,半点波澜都不起,颇有些挫败。
看天色也不早了,吩咐人好好照料着雪榕,叹口气无奈的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