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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第八十一章 江南昨夜落花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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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丈城墙,九尺新柳,便是冬末寒重,这盐城也处处透出江南水乡所特有的山温水软。

历朝历代,无论盛衰,盐城历来都是江南文人士子的聚集处所之一。烟雨楼台,杏花春水,吴歌清唱,文采风流。

楚州盐城长建里,便是沈浣的祖籍。前朝陆氏一门书香传家,门庭锦绣。

只是沈浣从来未有到过盐城。她自出生便在长沙,年少流落江湖,躲避元兵搜捕追杀,更不敢往祖籍盐城而来。而如今,驰骋沙场令几十万元军望而却步的沈元帅站在城门之下,望着这名副其实的故里祖籍,有些怔愣。

她一世经历,所起皆因祖上陆秀夫未竟遗志。只是这一条遥遥无期的路走了这许多年,她竟也从未得机会回来祖籍看过一眼。

冬末春初之际,嫩绿微吐的新柳衬着斑驳古旧的城墙。

没有雁留的三九苦寒,没有中州的凛冽风雪,没有赣南的遍地野火,没有黄淮的血染兵戈。

她日日触目相见、夜夜梦里所闻的,皆是白骨累累、碧血森森,这样的锦绣繁华书香墨染之地,让她的心忽而空落落的,竟有些无措起来,仿佛一个人,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间。

这当真便是她的故里所在,一个她毕生命运所起之处,一个让她异常陌生的故里,也是她曾所想过的,脚下这条路的尽头。

沈浣征战十余载,攻城战阵不可计数,从来皆是所向披靡身先士卒,这一座小小的盐城,竟让她踌躇却步。

近乡情怯。近的是何样的乡?怯的是何种的情?

沈浣牵着照雪乌龙,不知是进是退。

忽然耳际一声微微叹息,左手一松,是俞莲舟接过她手中照雪乌龙的缰绳,同自己的枣红马牵做一处。沈浣还没反应过来,忽而只觉得手上又是一热,竟是俞莲舟牵起了她的手。

“站在此处惹人生疑,先进城吧。”俞莲舟将她神情看得一清二楚,知她到得这故里祖籍心情纷乱难解,并不点破,话语间轻描淡写一带而过。言罢一手牵了两匹马,一手却是牵了沈浣的手。

手上温热熨贴,令沈浣猛然一怔,不由睁大了双眼,看向俞莲舟。俞莲舟却似全然没注意到她惊异模样。两人皆是沉默不语,进了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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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静室之中,鸦雀无声。

沈浣坐在下首,右手放在桌面药枕之上。俞莲舟负手而立于她身后,垂目不言。

而坐在上首的叶殊三指探脉已有足足半刻钟,左右两手交替切了三次,却只是皱眉,半晌没下一个方子。

沈浣倒是并不担忧,只是打量站在一旁的另一位年轻大夫。她与傅秋燃虽不熟识,但是因着阿瑜与路遥的关系,傅秋燃对此事确是颇为尽心,一次便托了两名大夫前来。沈浣关心的却非这些,而是那年轻大夫的态度实是令她不由有些好奇。那大夫姓苏,一身青衫,微圆的脸颊,一双桃花眼,颇是俊秀。只是却似有什么心事,满面愁容。他好像与俞莲舟颇为熟识,两人方才大门口甫一见面,俞莲舟便拱手问好,称那人为苏大夫。二人言语之间声色不露,沈浣却隐隐察觉气氛些微紧绷。那苏大夫更有些不敢看俞莲舟,只匆匆打了个招呼,便避开眼,不看二人。

正得此时,叶老大夫忽然起身,向那年轻大夫道:“苏小子,你来看看。”

年轻大夫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俞莲舟一眼,立时别开眼去,无声坐了下来,一手搭上沈浣手腕。

这苏大夫倒不似叶老大夫,一边号脉一边频频抬眼打量沈浣,神情颇是惊讶。又是将近小半刻钟,他站起身,看了看俞莲舟,欲言又止。

沈浣见得接连两个大夫皆是神色为难,心中微沉,语声却是爽快:“大夫,此毒可是难愈?直说无妨。”

叶老大夫捋了捋白须,开口道:“这毒算不得什么,想解颇是容易,三幅药便可。”

沈浣听闻不由松了口气,“能解便好。可否麻烦您写个解毒方子与在下?在下兄弟亦身中此毒,现下人在鹿邑。他身无武艺,更是难熬,正等着这解毒之法。”

叶老大夫点头,话锋却是一转,“这毒不过雕虫小技,除去只是举手之劳。不过……”

“不过什么?叶老明言便是。”俞莲舟忽然开口问道。

叶老大夫目光在沈浣与俞莲舟之间徘徊半晌,却未答话,反而开口向俞莲舟问道:“敢问阁下与尊夫人可已有子嗣?”言罢看着沈浣。他不知内情,只见得两人一道前来,举手投足颇有默契,便当两人真是夫妻。

沈浣闻言一滞。她历来做男装打扮,除了路遥并未看过其他大夫。今日虽然男装,也清楚叶殊一号脉下,必然知晓她女子身份。未曾想到对方没有对她女子身份有太多惊异,倒是一开口便问得如此问题。

沈浣不知是心中一热还是脸上一热,面上强作从容,“您老误会了,我二人……我二人并非夫妻。”

那叶老大夫闻言不由又是好一番打量。俞莲舟却是坦然,“叶老可有不便之语?”

叶老大夫听了,却是笑了,“眼下不是夫妻,倒也不要紧。”说着问沈浣道:“沈姑娘天葵历来可准?”

沈浣闻得他开口相问,倒未觉得有甚不好意思,脸不红气不喘,只皱眉思索许久,一本正经道:“好像不是很准,不太记得了……”她却是当真不记得了。从去年秋末百万元军压境到得眼下,未尝得过空闲。这种事情自然不放在心上。

叶老大夫又问,“以前可服药调养过?”

沈浣想起路遥当初所言,点头道:“以前确实调养过。”

她话音刚落,却见俞莲舟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递给叶老大夫,“叶老可是问此方?”

二人临行前,阿瑜偷偷将自己妥善收藏数年的路遥亲笔的药方给了俞莲舟。只说若请得名医诊治,可以此方相问。其间言词闪烁,并未言明沈浣病症。俞莲舟彼时虽然奇怪,倒也并不多问。如今想了起来,听得叶老大夫所言,终于明白阿瑜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是什么意思。

叶老大夫接过那药方,打开一看,赫然署名“金陵路遥”,不由一怔,细看药方,连连点头,“这就对了,原是路丫头开的方子。”随即将那方子递与苏笑问道:“苏小子,你看呢?”

苏笑一听“路丫头”三字,脸色瞬间一沉,一只手微抖的接过方子,足足看了一炷香时分,才低声轻道:“督脉为病,淤血不行,肝郁积劳,难育之症。”

叶老大夫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沈浣,正了神色,“沈姑娘,苏大夫所言也是老夫之意。相信路大夫替你问诊之时也已经说的很是清楚。你少时伤过冲任胞宫一轴,多年疏于休养,旧伤频发,导致淤血不行。似曾调养略有好转,想必是因为路大夫此方之效。但这些年又有肝脏积郁之像,肝肾不调,将来只恐难有身孕。你眼下年纪尚轻,未觉不适。到得年纪大些,只恐你那旧伤益发难忍。”

此事当年路遥便同她说得十分清楚,彼时最难受的却是阿瑜,她虽叹息,却也只是心中一黯,随即便忙军务去了。一来二去这许多年过去,早将此事抛诸脑后。只是如今,有俞莲舟在侧,旧事重提,她忽而觉得心中沉坠,不敢回头。

俞莲舟闻言,蓦地想起当年汉水之畔,沈浣曾遭刺客暗算导致小腹旧伤崩裂。想来彼时不欲他进帐,也必是因此之故,继而开口:“敢问叶老,此疾可有医治之法?”

叶老大夫皱眉沉吟半晌,微微叹气,“难孕之症,依其病因,亦有数种。这一种……只怕不易。便是有孕,也难保全。我观沈姑娘脉象,乃是习武之人。此疾忌寒凉,忌劳累,忌愁郁,更忌与人动武。若是于江南温养上数年,再调养以药物膳食,少动内息,或许能略有改观。只是能孕与否,便看天意了。”

沈浣闻言哑然,良久苦笑一声。

她领军几十万转战中州,战时枕冰卧雪,顶风冒雨连夜起营把寨早已是家常便饭,兼之军务繁重举步维艰,更何谈她戎马一身做得便是两军阵前斩将擎旗之事。若真如这叶老大夫所言忌寒忌劳忌愁忌武,如何还打得起那身后一面青龙牙旗?

叶老大夫见她神色便知一二,叹息道:“沈姑娘想必亦有难处。若非如此,路丫头开得便也不是这温养方子,而下急猛之药了。”

沈浣尚未开口,却听得俞莲舟又问道:“请恕晚辈冒昧,先且不谈其他,叶老可有保她那旧伤不再崩裂之法?”

叶老大夫打量了俞莲舟一眼,笑道:“若只是止那旧伤崩裂,这倒也不算甚难。我这便给你写个方子。外敷内服三日一次,用上六个月,那旧伤便有改观。然则终需小心行事。”

俞莲舟拱手道:“在下先谢过了。敢问叶老可否开些外伤药?若万一那旧伤再有开裂,也可救急。”

叶老大夫捋着胡子:“此事甚是好说。你二人先住下,她这毒总要调解几日方得无恙,剩下拉拉杂杂的方子,老夫这几日慢慢开给她。”随即招来药童道:“你去再给收拾出间客房来。”

俞莲舟和沈浣几乎同时道:“不敢有劳叶老。”

叶老大夫闻言却是不由微微一笑,语气促狭,“呵呵,不敢是么?傅庄主跟老头子说得是两个少侠前来问诊,可没说是一男一女。老头子看你二人还没办事,总不能住这一间房吧?”

俞莲舟一滞,不再多说,拱手谢过。

沈浣却似想起什么,呼的一下便觉耳际热辣了起来,深吸口气,强作无恙,拱手相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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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莲舟练过晚功,正于房中打坐,忽而听闻屋外有笛音响起,正是沈浣最常吹的那一曲江上逢故人。那笛声幽幽澈澈,他不通音律,也听得微微一怔,随即收功,出了房去。

沈浣的客房就在隔壁,俞莲舟一出门,就见得沈浣坐在她自己房间的屋顶之上,一身白衫,横笛而奏。冷寒月光漫洒一地,她背着月光,周缘银辉微亮,却看不清面庞。身边摆着数个不知哪里来的酒坛,似是已独饮了好一会儿,隔着数丈便能闻见袭人酒香。

俞莲舟看了一眼,随即足下一点,飞身上了房顶。

隔着数丈已是酒香袭人,如今到得近前,那酒味更是浓郁芳香。也不知沈浣是哪里弄来的酒,竟然只是闻着,就有些让人微醉。她面色殷红,醉意已显,想是已经喝了不少,似有些糊涂,竟未有认出俞莲舟,见得有人跃上房来,本能一般迎面便是一掌劈了出去,丝毫不留情面。俞莲舟微微一叹,左手一扣一带,化去她颇是凌厉的一掌,低声道:“是我。”沈浣已经醉的有些懵懂,眯着眼睛看了俞莲舟半晌,仿佛才认出他来,即便收了手,晕乎乎的坐了回去,随手拎起半坛酒,递给在自己身边坐下的俞莲舟,“要、要不?”

俞莲舟接过那酒坛,却也不喝,只放在一边。

两人并肩而坐,皆是不言,唯余清寒夜风拂过衣带之声,夹带着江南特有的凉润,在这冬末春初的寒夜里,缱绻的让沈浣心中无由有些空落落的。她吹了半夜笛,喝了半夜酒,却觉得那令人无所适从的空落之感笛音填不入,烈酒灌不满,让人徒生恼意。身边的俞莲舟一语不发,沈浣从后面偷偷看他,忽地便愈发毫无缘由的恼起自己来。她猛地一口将手边酒坛中剩下的一点酒喝得涓滴不剩,那衣袖抹了下嘴,但觉酒意上涌,无数话语不吐不快,于是深吸一口气,一手用力“嗙”的拍在俞莲舟肩上。

她力道不小,俞莲舟侧头看她。他知她如今内忧外患心绪不佳,更知她酒品实在差的不是一般二般,偷窥旁人新嫁娘,在洞房外唱“一心扶立汗华夷”都干得出来,于是便打定了主意今日无论她如何闹腾姑且都随了她意。结果不成想,沈浣醉意盎然之后,却是一脸恼极了他的模样,似是逼迫似是喝问,虎着脸高声道:“俞二侠,你、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倒、倒、倒、倒底什么时候娶个媳妇回来?!”

俞莲舟猛地一怔。沈浣行止历来有礼有节,唯有一次酒醉,任性缠人,却也不难安抚。这一次却是一幅存心找茬的模样瞪着自己。“如何想起问此事?”他低声问道。

“难道还不兴问?”沈浣瞪了眼睛,随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紧娶了,带来给兄弟们看看!咱们也算过命的交情,看看还不行?真不仗义!”

被她一句句噎着,俞莲舟却也不着恼,“看与不看又能有甚区别?”

“怎么就没区别?!”酒醉以后任性异常毫不讲理的沈浣听得他所答极不顺自己的意,更加来气,但觉酒意上涌,一腔气血直冲顶门,不吐不快,一把揪住俞莲舟衣袖,怒道:“我不仅得看,还得帮你找个比阿瑜漂、漂亮的!比路、路丫头聪明的!比、比纪姑娘温婉、大、大方的!差一条……差一条都不行!”她这么多年,里里外外的女人就认的这么几个,一一历数下来,便觉得俞莲舟当找这么个姑娘才好。她气血一动,酒意更胜,舌头都有些不太灵光,重重拍在他肩头,一口气将话说得干净,“你赶紧找个好的出脱的姑娘,好让咱死了这心!”

俞莲舟猛然一怔,足足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话中之意。他以为她心绪不佳是因为初到故里却早已六亲背离,却不承想乃是因为此事。

他静静的看着她背着月光的脸,容颜模糊不清,一双眸子却是晶亮异常,此时光芒涌动,三分酒意,三分任性,三分微恼,剩下一分却是无名难过。

当初他们从元军大营回到鹿邑行营,她还在昏睡之时,阿瑜同他说过的话仍旧清晰:她竭力许给太多人一个将来,已经没法再许给她自己一个将来了。而这个无法给自己许下一个将来的人,此时正借着酒意怒目圆睁的瞪着他,逼迫着她自己。

她死命盯着他,等他点头,答应带个出脱的姑娘来给她看。她激动之下身形微动,身后清辉划过她脸颊,将脸颊之上一道暗红色伤疤映得无比清明。清明的就好像她的艰难与隐忍:半条命系在三军之前,半条命系在枪头之上,兵符将令起落之间,赌得是将士性命,更是自己生死,一如皇集。

俞莲舟按住她揪着自己衣袖的手,直视着她双眼。沈浣但觉得他眼中目光沉静凝定,仿佛能透到她骨子里。她心中一跳,不知是酒意还是血液涌上面颊,居然有些不敢看他。刚要避过眼,却只感到手上一热,竟是俞莲舟双手合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柔和,“月前家师已经去过岳麓书院,为了你我之事亲自向吴老提亲,吴老已然应了,过了文定,如今只剩迎亲。”

沈浣蓦然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仿佛傻了一般,又仿佛是全然没听懂俞莲舟说的是什么,呆愣愣的看着他,半个字都说不出,连嘴都忘了合上,任他合握着自己的手,方才逼问的气势瞬间消散无踪,丁点不剩。

“你、你、你……我、我……”沈浣一腔酒意被蓦然惊醒了大半,可偏偏好似被钳住了舌头,半句话都说不完整。

俞莲舟又道:“萧兄与吴老都已许了亲事。回头待你军务稍轻之时,你我二人再同去雁留一趟,给你爹娘与师父上坟之时承禀此事便好。”

“可、可……你你、你……我……”沈浣努力半晌,却仍旧没能说出半句话。

“师父也让我转告于你,不用急着回武当,安心做事便可。”

“俞、俞、俞……俞二侠,你……你你不是……不是……”沈浣一口气没接上来,险些呛到自己。

俞莲舟看着她,忽而竟是笑了,将她两只手合握在一处,微微一叹,唤道:“阿浣。”他声音低沉而柔和,清寒夜里传入沈浣耳中,竟让她一瞬间心中连带身体都忽然热了起来。

阿浣。

他从来端肃沉默,极是寡言,声色不露。只是那一句“阿浣”,她今生头一次听到他唤,其间藏的深密的情愫她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阿浣,阿浣。

他唤得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阿浣,你曾说你不知自己所求的一个故园今生能否求得。若有一日你再不用征战,可愿与我同回武当?俞二一介江湖武夫,比不得陆家三代忠烈,一门书香,但愿尽力予你毕生所求。予不得天下,也要予你一处心安故园。”

心之所安,无处不是故园。

沈浣微微一抖,竟不知如何回答。百万敌军营中她从未曾惧,刀光血影之下她亦未曾惧,然则此时她竟有些害怕。怕眼前之人许给她的这一个触手可及的故园,转眼皆是虚妄。

俞莲舟不再多说,沉默着拿过当初师满下山时张三丰交与他的长剑,展开沈浣的手,将那长剑放进沈浣手里。

沈浣惊讶的看着他这柄从不离身的长剑。黑檀为柄,云纹吞口,古朴卓然。当初年幼流落江湖之时,她便牢牢记得这长剑模样。十余载后信水相逢,她首先认出的,亦是这柄长剑。她仍就记得参政府里危急之际,他借她这剑时候剑柄之上的温热;记得淮安兵围之时,他执剑陪她于城头数十日的困守;记得鹿邑营中,他三尺青锋仗剑立于她之前,立定乾坤的一战。一路行来,从孺慕依赖,到敬重感佩,再到相知比肩,终到可托生死。

如今,他将这长剑亲手放入她手中。烫热起来的,不知是她的手,还是她的心。

良久,她将那放在身边的师赐长剑取在手中,默默的交与俞莲舟。古木暗银,十余年来这剑被她系在背后,百万军中出生入死,她的汗与血皆染其上。

他与她皆是言少而情重之人,他方才所问之语似是已不需作答。行军武者,贴身兵刃相交,便是生死性命相付。

“二哥。”她轻轻开口。再不用担忧自己会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嗯。”俞莲舟仔仔细细收了沈浣长剑,听得她唤他,点头应声。清寒月色映亮沈浣半侧面庞,清俊削瘦,英挺眉眼竟被笑颜衬得柔和五分,动人异常。

也不知过得多久,俞莲舟与沈浣谁也不说话,只在房顶上坐着,似是都没有意向打算回房。两人之间气氛愈发微妙起来,沈浣觉得心底发痒,跃跃的觉得似是不能安静下来,却又不知自己到底想做什么,这般感觉却是平生头一次。她一边看着坐在身侧的俞莲舟,一边琢磨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过得半晌,忽然灵光一闪,偷瞄着俞莲舟。

俞莲舟早已发现沈浣坐在身边,不知是因为酒意未过还是兴奋异常,仿佛像个刚刚得了朝思暮想的心爱之物的孩子,一双眼睛转来转去,若非自己握着她的手,只怕她已经伸手四处摆弄了。

他心中好笑,正欲说她两句,眼前月光却忽然一晃,清冽酒香味道欺进,随即便觉得温热之中带着微湿的唇贴上了自己颊边。轻轻一触,迅即逃一般的远离开来。原来竟是沈浣趁他不注意偷亲了他一下,速度快得迅雷不及掩耳,随即小心翼翼得打量着他的反应。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沈浣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唯有耳际红热得太过,实在不像是仅仅因为微醺酒醉而至的了。

“阿浣。”俞莲舟叹气。

未承想他话音刚落,沈浣还未曾答话,旋即又是一动,竟又亲了他颊边一下,随即退回身,依旧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理直气壮的看着他。

“阿浣。”他再次叹气,“你我尚是未婚夫妻,这般不合礼数。”

沈浣皱了皱眉,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本正经道:“郑校尉和王家丫头不也这般?未婚夫妻比私定终身的总要好些吧?”

俞莲舟一滞,随即哭笑不得。沈浣自幼.男装,上了雁留之后每日兵法武艺,更无人将她作女儿教导。下山以后,即便在颍州军中,身边兄弟下属多是粗豪汉子,聚在一处喝酒谈女人,能多直白便有多直白。加之军营之中少有女人,她偶见男女亲热,不是如郑校尉那般偷跑出来幽会,便是有兄弟在青楼红帐之中与姑娘调情,皆是热辣直白之举,再算上一个言语百无禁忌的阿瑜,是以全然不知情人之间如何相叙,心痒之下,只半懂不懂学着郑校尉,胡乱亲吻。三分似亲,七分倒更似舔。

沈浣嘴里胡乱应着,一门心思却在俞莲舟身上。见他只是叹气,并不阻止,心中一喜,紧跟着是欺进偷亲了一下,这次却往他唇边靠近了三分。俞莲舟叹息,“被人看见于你不好。”

“嗯。夜深人静,无人来此处。”沈浣舔了舔唇,补了一句,“便是有人,你我也听得见。”

俞莲舟看着她一意孤行的任性之举,复又叹息,“君子慎独。”

沈浣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再一次欺进身,这次亲他脸颊的时候又悄悄往唇那里靠了靠,几乎碰上他唇角,随即辩解道:“我们是两人,不是‘独’。”

俞莲舟更加哭笑不得,按住她攀上来的手,“‘独’字并非如此解。”

沈浣双眼晶亮亮的盯着俞莲舟,又舔了舔唇,随意挥挥另一只手,平日领军用兵的恢宏气势尽出,“它现在就是这么解了。”

俞莲舟早便也没打算与喝得这许多酒的她讲道理。她与自家六弟七弟年岁相若,只是这许多年来,韶华岁月尽付战火,原本活泼天性死死压住。上一次她这般任性而为,竟已是七八年前了。

他手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再不多说。谁承想沈浣的兵法实退虚战之道习的实在太过熟练,见他不再言语,不由喜上眉梢,瞬间一定心思,探身近前,亲的再不是他脸庞,竟是直奔他唇而去。

唇齿相依,寒夜之中烫热灼人。她的唇出乎意料的异常的温润柔软,带着浓郁的酒香,迷迷糊糊的在他唇上说不清是吻是舔是啃。俞莲舟又是叹气,一手却揽住她晃晃悠悠的身形,将她拥在怀中。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冬夜虽是寒重,然则不知谁人心中烫热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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