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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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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既无一贯性又无必然性,不过是纸糊的舞台装置罢了。真正存在于此的只有我和岛本。

“岛本,”我说,“两人找地方听听这个好么?”

“真能那样,肯定妙不可言!”她说。

“我在箱根有座小别墅,那里谁也没有,又有唱机。这个时间,开车一个半小时就能到。”

岛本看一眼表,转而看我:“这就去?”

“这就去。”我说。

她像看远处什么景物时那样眯缝着眼睛看我。“现在都十点多了。去箱根再回来可就相当晚了,你不要紧?”

“我不要紧。你呢?”

她再次看表,之后闭目十秒钟。再睁开时,脸上现出了某种新的神情,仿佛闭目时间里她去了远处什么地方,把什么放在那里后又赶了回来。“好的,去吧。”她说。

我叫来负有类似经理责任的雇员,交待说自己今天这就回去,往下的事由他负责,“关上现金出纳机,整理账单,把营业额放进银行夜间保险柜就可以了。”然后我走去公寓地下停车场开出宝马,又从附近的公共电话亭给妻打电话,说这就去箱根。

“这就去?”她吃了一惊,“何苦现在去什么箱根?”

“想考虑点儿事情。”我说。

“那么就是说今天不回来了?”

“大概不回来了。”

“我说,”妻子说道,“今天的事很对不起。我想了很多,怪我不好。你说的的确有道理。股票已全部处理妥当,所以你还是回家来。”

“喂,有纪子,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根本没有生气,这件事你不必介意。我只是想考虑一些事情,让我考虑一个晚上就行了。”

她沉默一会儿,说明白了。声音听起来甚是疲惫。“那好,就去箱根吧。不过开车要小心,下着雨呢。”

“小心就是。”

“很多事情我都搞不清楚。”妻说,“你觉得我是在给你添麻烦?”

“哪里是添麻烦!你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责任。如果说有问题,是在我这方面。所以你不必想那么多。我只是想清理一下思绪。”

我挂断电话,开车回店。想必有纪子那以后一直在考虑午饭桌上我们谈的话,考虑我说的话,考虑她自己说的话。这从她的声调中听得出,声调疲惫而困惑。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难受。雨仍在执拗地下着。我让岛本上车。

“你不跟什么地方联系一下行么?”我问岛本。

她默默地摇头,随后像从羽田回来时那样脸贴窗玻璃盯视窗外。

去箱根的路上车很少。我在厚木驶下东名高速,沿小田原厚木公路径直往小田原开去。

时速表的指针总在一百三至一百四之间晃来晃去。雨不时加大势头,但毕竟是跑过多少次的路,我记得住途中所有的拐弯和上下坡。驶上高速公路之后,我和岛本差不多没再开口。我用低音量听莫扎特的四重奏,集中精神开车。她一动不动地眼望窗外,似乎在沉思什么,时而转向我,盯视我的侧脸。给她那么盯视起来,我口中不由干得沙沙直响,不得不连吞唾液使自己保持镇定。

“嗳,初君,”她说,这时我们正在国府津一带疾驰,“在店外你不怎么听爵士乐?”

“是的,不怎么听,一般听的是古典。”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把爵士乐算到工作里去了吧,出了店门就想听点别的。除了古典,有时也听摇滚,但爵士乐很少听。”

“太太听什么音乐?”

“她自己基本不听音乐,我听时才一起听,主动放唱片的时候几乎没有过。估计唱片怎么放都不知道。”

她把手伸进磁带盒,拿起几盘细看。其中也有我和女儿一起听的儿歌,如《警犬》和《郁金香》之类,我们在去幼儿园或回来的路上时常随着哼唱。岛本把贴有史努比漫画标签的一盘磁带拿在手上好奇地看了半天。

看罢,她又盯视我的侧脸。“初君,”稍顷她开口道,“这么从旁边看你开车,有时很想伸手抓住方向盘猛地打转。那一来怕是要没命的吧?”

“笃定呜呼哀哉。时速一百三十公里嘛。”

“不愿意和我一块儿死?”

“那可算不上光明正大的死法。”我笑道,“再说唱片还没听呢。我们是来听唱片的吧?”

“别怕,不会那么做的。”她说,“不过是一闪之念,时不时地。”

虽是十月初,但箱根的夜晚还是相当凉的。到得别墅,我打开灯,打开客厅的煤气取暖炉,从餐具橱里拿出白兰地杯和白兰地。一会儿房间暖和了,两人便像过去那样并坐在沙发上,把纳特·“金”·科尔的唱片放在唱机盘上。炉火烧得正红,火光映在白兰地酒杯上。

岛本把双腿提上沙发,折叠在臀下坐着,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放在膝头,一如往日。那时的她恐怕是不大想给人看见腿的,而作为习惯,即使在动手术治好了腿的现在也还保留着。纳特·“金”·科尔唱起《国境以南》,实在是久违了。

“说实话,从小听这首歌就觉得奇怪:国境以南到底有什么呢?”我说。

“我也是。”岛本应道,“长大以后看了英文歌词,不禁大失所望,不过是墨西哥一首歌曲罢了。原以为国境以南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比如说有什么?”

岛本抬手把头发撩到脑后轻轻挽起。“不知道啊。该是非常漂亮、又大又柔软的东西吧。”

“非常漂亮、又大又柔软的东西,”我说,“能吃不成?”

岛本笑了,隐隐现出嘴里洁白的牙齿。“大概不能吃吧,我想。”

“能摸?”

“我想大概能摸。”

“大概好像太多了。”我说。

“那里是大概多的国家嘛。”

我伸出手,触摸她放在沙发背的手指。实在好久没碰她的身体了,在从小松机场飞往羽田机场的飞机上碰过,打那以后这是第一次。一摸她的手指,她略微扬脸看我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

“国境以南,太阳以西。”她说。

“什么呀,太阳以西?”

“有那样的地方。”她说,“听说过西伯利亚臆病么?”

“不晓得。”

“以前从哪本书上看过,初中时候吧。什么书想不起来了……反正是住在西伯利亚的农夫患的病。喏,想象一下:你是农夫,一个人住在西伯利亚荒原,每天每天都在地里耕作,举目四望一无所见。北边是北边的地平线,东边是东边的地平线,南边是南边的地平线,西边是西边的地平线,别无他物。每天早上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升起,你就到田里干活;太阳正对头顶时,你收工吃午饭;太阳落入西边的地平线时,你回家睡觉。”

“听起来同在青山左近经营酒吧的人生模式大不相同嘛。”

“是的吧,”她微微一笑,稍稍歪了歪头,“是大不相同吧。而且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都是这样。”

“可西伯利亚冬天能耕种吗?”

“冬天休息,当然。”岛本说,“冬天待在家里,做家里能做的活计。等春天一来就外出做田里的话儿。你就是那样的农夫,想象一下!”

“想象着呢。”我说。

“有一天,你身上有什么死了。”

“死了?什么死了?”

她摇头道:“不知道,反正是什么。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升起,划过高空落往西边的地平线——每天周而复始目睹如此光景的时间里,你身上有什么突然咯嘣一声死了。于是你扔下锄头,什么也不想地一直往西走去,往太阳以西。走火入魔似的好几天好几天不吃不喝走个不停,直到倒地死去。这就是西伯利亚臆病。”

我在脑际推出趴在地上就势死去的西伯利亚农夫。

“太阳以西到底有什么呢?”我问。

她再次摇头:“我不知道。也许那里什么也没有,或者有什么也不一定。总之是个同国境以南多少不同的地方。”

纳特·“金”·科尔唱起《装相》,岛本也低声随着唱了起来,一如过去常唱的那样。

Pretend You are happy when You’re b1ue,It isn’t very hand to do.

“喂,岛本,”我说,“你不在以后,我一直考虑你来着,差不多半年。六个来月每天从早到晚考虑你。也想停止考虑,但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最后这样想道:我再也不希望去任何地方,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再也不想让你从我眼前失去,再也不想听到什么一段时间,大概也不想听。我就是这样想的。你说了句一段时间见不到就去了哪里,可你什么时候回来却不晓得,谁都不晓得,什么保证都没有。你很可能一去不复返,我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你而了此一生。这么一想,我真有些坐立不安,周围一切都好像失去了意义。”

岛本默不作声看着我,始终面带一成不变的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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