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一大块褐色的胎记像是张开的蝴蝶翅膀从我的左颊横跨到鼻梁,头发干黄枯燥,乱麻一样顶在头上,我拉扯了一些头发来挡住脸,却知道这是徒劳的。
我是一个孤儿,父母在最冷的冬天将我遗弃在人迹罕至的青城后山里,让我自生自灭,我却意外地被一个好心的老道救了,因为男女有别,他却不能把我留在道观里,在离道观外不远处,修了一个木屋让我住,可惜在我几岁死他就死了,我连他的名字也不记得。之后,道观其他的人都不喜欢我,我便做了小偷,做了乞儿。
不自觉得悲伤自怜,让我发疯似地扑打着水面,徒然发泄。泉水被我打得四处飞溅,眼前不忽然浮现起徐阿琭绝美的姿容,在浮荡的水里看着我笑,那笑让我觉得自己的可悲,才发现自己的哭声是那么地难听。
“救命……救命……”一个更沙哑的声音冷不丁地从灌木丛中发出,一声声哀号。
我吃了一惊,慢慢朝他走去,扒开灌木丛,一个男子正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嘴唇发紫。听到我走进,登时睁大双眼,但眼睛无神,已经失去了视觉。心想:这是中毒了呀!是什么毒呢?男子虚弱的晃动着他手中只剩半截的草,我赶忙拿起他手中的草,打量了一下,放在鼻端嗅嗅,是青盲?他竟然误食了这种草!
小时候,饿得慌了,会乱吃山上的野草,我也曾吃过这种草,当时还以为活不成了,在地上胡乱抓起一把草就往嘴里送,结果毒奇迹般的解了。听清水老道讲过世上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这株毒草的解药就生长在附近。
我问他这草是在那个地方采的,他用颤抖的手指缓慢地指了一个方位,我走到那个地方,向它的东南方向走了三米,一棵朱红色的草出现在我脚下,我赶紧采了,剥下它红色果球,放在嘴里嚼烂,吐出汁液灌入他的嘴中。
我连忙去水潭边漱了口,直到口中没有异味才了事,这个解药叫做红哑,单食时也是毒药,一盲一哑,却能互为解药。
我重新走回男子身边,他嘴上的青紫色已经在慢慢的消失,眼睛也越来越清亮了,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的毒就解尽了。我这才仔细地打量他。
紫色的衣袍,简朴中透着华贵,虽然被荆棘划破了数条口子,也有些污泥,但依然鲜亮,他的脸……呵呵,他长得真好看,脸像是玉雕的,睫毛也很长,从来不知道男子的睫毛也可以这样长。
“谢谢你救了我,请问恩人高姓大名?”男子的声音已不再沙哑,却是说不出的温润动听。
“我……”我刚刚想出声,话却堵在了喉咙口,我瞧了瞧他俊美的外表,再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衫,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恩人!恩人?你怎么不说话?总得让我知道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叫什么名字,待我日后好了,一定重重报答你的!”
我还是没有说话,再不过多时,他的毒也解尽了,怎么可以让他看见我这个丑陋的样子,我萌生了退意,却瞧着他英俊的面容,听着他好听的声音,舍不得走。自从救我的老道死后,还没有一个人这么温和地对我说话,一般人看了我的样子都吓走了,还有些人会追着我打,可是他并不知道我的模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一个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快看,丹丹,快看,那的花儿好漂亮啊,我们快过去吧!”
淡青的人影渐渐跑近,我迅速地向另一边跑走,确定没人发现我才停了下来,这个时候会是谁来?难道是……我悄悄地潜伏着,慢慢往来路靠近,躲在一株高大的松树后,向男子的地方张望。
心像是掉进了冰窟窿,拔凉拔凉的,男子正与她对视着,眼中充满了惊喜,少女约有十五、六岁,有些羞怯,侧脸完美玲珑,灿若朝霞,一身淡青色绸衫,将她的肌肤映衬地更加皓白通透,这样的美丽少女不是徐阿琭还会是谁?她的身边只站着一个垂髫的婢女。
“是你救的我?你叫什么名字?”男子解毒后,第一眼看见的是徐阿琭。
“我……我叫阿琭!你没事了吧?”徐阿琭语音柔美,眼波似水。男子有些痴楞,半响后才道:“哦,我有一个同伴,受了伤,还没有回来,姑娘见过吗……”
第二章 小木屋
我没有再听他们说些什么,也没有勇气再听下去,转身迅速离去。
为什么?救你的明明是我呀!为什么你第一眼见到的不是我,如果你知道是我救了你,你会像对待她一样,那么温柔地对我说话吗?
不会,一定不会的。我在徐阿琭的面前永远都是自惭形秽的那个。
我像是松鼠钻进树洞里一样,也急于回我的小木屋躲藏起来,专捡着密林走,不想再遇见人了,走到一半,前面忽然响起“吱吱吱吱”的叫声,是成群猴子的声音,不知在玩闹什么,这么高兴!我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可再仔细一听,又全不对劲,好像有了外来者入侵,有剑拔弩张之势。
我快步跑过去,惊叫了一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在与猴群撕斗,猴王焕焕正在高处树枝上指挥战斗,公猴子们或三两个夹攻,或一两个忽然发起攻击,近处树枝上还有不少小猴摘下坚果往男子身上扔。
猴群运用车轮战,突击术,打不过时就退,停一会儿又继续上前猛抓男子,极具战略头脑。可男子却也不弱,剑花舞地密不透风,强大的劲风之下,猴群没有丝毫机会,双方僵持不下。
这些打斗我都看得多了,今日还是看得津津有味,一时不察,竟乐地拍手哈哈大笑起来。
那男子转头看向我,有些惊异。他的脸上有几处抓伤,手臂上的衣衫多被抓成条状,他挥着长剑全力护着身体要害,虽体力不支,猴群也绝对不能将他重伤,他对猴群的招数似乎也很有破解之法,我看得有趣,竟一时忘了驱散猴群。
他在挥剑刺伤几只猴子后,猴群越攻越猛,正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我这才注意到男子的脚一瘸一拐的,看来是受了伤,他从容的剑招渐渐松动无力,眼见情况不对,我连忙大喝一声,猴群恋战,竟然一时间听不见我的呼喝声。
我转头看向猴王,叫道:“焕焕,快停下!”焕焕终于听到了我的叫唤,看向我,又看看男子,对我一阵呲牙咧嘴,我知道它是真的生气了,非弄死男子不可,这种时候,我知道它绝对不会理我的,看来不出绝招,是不行了。
我一扬眉,双手叉腰,仰着头吼道:“停下,你不叫它们停下,我再也不去上清宫偷好吃的花生、饭团、玉米给你们吃了!”焕焕终于看懂我的威胁,气恼地绕了绕头,我看得出它现在万分纠结,最终,它还是选择了满足口腹,“吱吱吱吱”尖叫了一声,极具威严,众猴停下攻势,向后退去,但仍对着男子张牙舞爪,威胁不断。
男子转身向我看来,却因为体力不支才转了一半的身子豁然向后倒去,昏迷不醒了。
我的小木屋隐在双映湖边的丛林深处,不会被人轻易发现,门前一丛翠竹青翠欲滴,但站在屋前,却可以瞭望到高山上的几座道观,每日的钟鸣尘鼓,使人心神沉静。
小木屋只有一间外室和一间内室,我把男子放在唯一的一张床上,他的脸上、身上只是一些轻微的外伤,腿部绑着布条,我扯开布条,看见两个细小的牙洞,了然地点了点头,出去寻觅一些草药。
屋前一个破罐子,是我日常煎药的,才将采来的药放入罐中,身后的门开了,我默默煎药,不去看他。
“姑娘,是你救了我?”
我放下蒲扇,转过头,“你被毒蛇咬了,虽然多余的毒血排除,但毒血仍然未清,残留的毒导致了昏迷,我煎几服药,你喝几次,明日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微楞,定定地瞧了我许久,我伸手拉过头发,遮住左半边脸,隐藏的自卑感又冒了出来,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蹲在一旁看着地。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谢谢你救了我!”他似乎有些想靠近,终究还是停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我知道我的样貌丑陋,是不能怪他露出那种表情的,只是自己受不了而已。胡乱地扯着地上的杂草,忽然远处草中传出响声,一只灰色的兔子一蹦一跳地向我跑来,到后来越来越是艰难,它竟然耷拉着一只后腿,看来是受伤了。
我心疼地抱起它,轻柔地抚摸着它滑软的毛,“你怎么了,竟然伤得这么重,你也被蛇咬了腿,又和猴子打架了哇?”边说边瞟了一眼男子,话里暗含嘲笑。
他愣愣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怀里的灰兔,忽然自嘲地一笑,我见他笑了,也笑出声来,想到他和猴子打架的模样,越笑越大声,他似乎也想不到我竟然把他和兔子比,爽朗地大笑起来。
刚刚尴尬一扫而光。
我止住了笑,将兔子交到男子手中,从屋里拿出几味草药,捣烂了,替兔子敷上,再用碎布绑好,这才将它放在地上,抚摸它头,笑道:“好了,你可以走了,记住别和猴儿打架了,呵呵呵……”
兔子慢吞吞地跑远了,男子笑道:“这个兔儿倒是比我机警多了,受了伤知道来找你,我要不是你救了,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