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流萤（1 / 1）

这句话如烟都听到了，虽然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如烟心里却很是痒痒，不知道那个姚瑛晨怎么样，好想去见见。思索片刻之后，如烟问善云能不能带他到姚瑛晨那里去。善云呆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姚瑛晨正在救济堂里看诊，来诊脉的人近来骤增。夏季本来就易发瘟疫，而近来的几起诊治总让姚瑛晨放心不下，以一个大夫的敏感，她觉得这些小趋势可能预示着近来会有一场瘟疫。只是这些话怎么好将给旁人听？

心里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病人候诊的多，她也就一直都没有休息。而丫鬟们也是心疼，每天看着自家小姐抛头露面不说，还天天受累。她们心里也不是没有怨言，只是人卑言微。小姐一心想用医术多帮些人，又怎么会听她们的话？

终于诊治结束了一个病人，姚瑛晨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年轻的面庞上晶莹的汗珠让人看了心疼。善云和如烟远远看着姚瑛晨，也没有半点想上前的意思。

即便看了多少次，如烟总觉得姚瑛晨是美丽的，那种美丽不是天生丽质，不是脂粉香露。感觉像是岁月的沉淀积累的沉静。她沉着的抚慰着病人，像是悲悯，对尘世的悲悯，但绝不是脱离红尘的。她的悲悯因为贴近世间百姓的痛苦，所以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亲和力。

因为心的美丽而美丽的医仙，姚瑛晨，她的美丽经过心灵的沉淀，格外美好。

善云这时候也走上前去，接过姚瑛晨手里的药筐，给她帮忙。姚瑛晨微笑，接着干其他的事了。看起来，她很信任善云。善云低下头，心里暖暖的，姚姐姐是信任我的。

当没有人对你表示信任时，你能感觉到那种孤单和绝望吗？

善云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而现在他有姚瑛晨信任自己，还有老先生记挂自己。

如烟还在一旁，远远看着，觉得这里面的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和谐。看了一会，呆想了片刻，如烟笑着走掉了。我要去找毓哥哥了，如烟心里默默的祝福着善云，离开了。

如烟兴冲冲的拿着一大堆的东西，跑到霍府门口。守卫们饶是定力十足，也是忍不住笑了。李家的小姐总是经常穿着男装，一直忽略掉以她的长相一般人都能认出来性别的事实。今天竟然又是一个人跑出过来找霍毓的，拿着这么多东西，竟然也不找个丫鬟帮忙。

虽然大家总觉的如烟很不靠谱，可是面对她，你永远找不到话来责备她。看到她水光闪闪的大眼睛，有几个人能忍住帮忙的强烈愿望？

“李小姐，我去找个丫鬟来帮忙？”在大家面前像是看门神，威风凛凛，不可侵犯的守卫大人语气和蔼的春风般温暖。

“不用了。”如烟费力的抱着买的东西，抬起头的时候，亮晶晶的大眼睛又眯成了月牙，“守卫哥哥，我这样就能进去了。毓哥哥，他现在在哪？”

守卫嘿嘿笑了一下，两个守卫交换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目光。两人摆明了告诉如烟他们关于如烟要去找霍毓的看法。其中一个很快的回答道：“少爷应该在书房吧。”

“谢谢了。”如烟轻快的跑掉了。

今天，霍毓破天荒的没有对着桌子上的一大堆的书翻来翻去，只是安静的看着一本书。他侧坐的身影，在斜斜的从窗棂进入的阳光映射下，泛着金色的光芒。空气中的微尘顽皮的跳动着，少年专注的神情，安静美好。

如烟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像是流动在两人之间的音符缓缓流淌，不管身在何处，两个人在一起的地方就是美好的地方。气氛像是掺入草露清香的阳光清晨，使得安静也成了扬起嘴角的理由。

忍不住的心情愉悦，心房豁然开朗。好像看见了极碧且清幽的天空，又好像来到了一片视野辽阔的地方。心里的一切都轻轻且自然的飞了出去，自由无比。

霍毓正出神的看着书，沉静在思考中的他，心里起了忽然想看看后面有什么人来。而实际上对周围环境的敏感，本能确实提醒着没有危险靠近。霍毓缓慢的往后看了一眼，心里是非常坦然的欢快，似乎有一种期待的感觉。

如烟彼时正努力的不让手里的东西滑落。而眼神里分明有点点的喜悦，恐怕又是被自己给逗笑了。霍毓放下书，接过大半的东西，看了一眼，泥人，风车，不知名的编织物，树根雕出的一个小微雕，几本看上去还挺有意思的书。

“毓哥哥，好看吗？这个泥人我觉得很象你呢。”如烟兴冲冲的拿起泥人，期待的等着霍毓的反应。

霍毓摸摸鼻子，心虚的点了点头：“是啊，挺像的。”

心里却无奈至极，到底哪点像我了。他明明看上去就是个泥人，没啥特点。而且属于四不像的那种，可以认出来是个人就是了。

如烟高兴的点点头，又开始把自己买的东西，开始分类别。一些要送人，一些留给自己平时玩的，一些是放在小宝库的，毓哥哥的就是那个傻傻的小泥人。霍毓也就接了过来，犹豫了半天，把他插在花瓶里。

如烟笑嘻嘻的说：“毓哥哥，你不用担心要放很久。过了几天后，他就会干的，裂开后就不好看了。”

霍毓只能点点头。

“小烟，师父昨天离开了。”静默中，霍毓慢慢的说了这么一句。

不出所料，如烟失望的瘪瘪嘴：“本来还想再见见师父的。不过，离开那个府邸也好，我觉得师父留在那里很别扭。”

“也是，不过这一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见了。”霍毓极轻的点点头，语气中有了些许感慨。“今天，你想去哪玩？”

“真的啊？”

“真的。”少年点点头，嘴边的微笑带着宠溺的意味。

“太好了。”如烟高兴的就差没跳起来了，说不想霍毓绝对是假的，能一起玩也算好消息。

霍毓好笑的看着如烟皱着眉头，思索到底去哪玩。而且边想着，边喃喃自语。

“古树那？不好，不好，那里很安静，倒不适合玩。”

自己又否定几个地方，如烟索性直接问霍毓了。霍毓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夏夜里的萤火虫很美丽。如烟自然也就答应了，黑夜中的萤火想想就觉得很美。

如烟又突然想起了烟花巷，或许以为前一段时间办的案子，让如烟勾起了对烟花巷的记忆。似乎今天是烟花巷一月一会，应该是很热闹的样子。霍毓对烟花巷略有耳闻，今天他看来是真的想让如烟好好玩玩，也就同意了。

两个人也就牵着手，晃晃悠悠的出门了。先是在大街上捡了一个常去的小摊位上吃了一碗藕仔糕。藕粉做的，加点糖汁和青梅子。夏日里吃起来特别有滋味。

再接着，骑着马，到了那条河边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暗了。幸亏两个平日里都佩戴着香囊，里面放了艾草。夏天里蚊子再多，也不会过来烦人。

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间或不知道什么地方忽然会有一只草莺转着她的喉咙。蜿蜒的小溪，波光粼粼，小小的浪花在转弯处拍起来，又瞬间不见。声如佩玉叮咚的溪水声十分可爱。

如烟和霍毓倚着烈火，沉浸其中。却冷不防烈火似乎待的腻了，忽然轻轻用尾巴扫过。两个人都是躲闪不过。如烟看着霍毓些许狼狈的样子，也就忍不住笑。霍毓拍拍马屁股，烈火哼哼了两声，高兴的跑掉了。

一派清光的露天中站定，等到月亮显现，月光极其柔和，而溪面浮起一层薄薄的白雾。一点绿色的荧光忽闪忽灭，慢慢的，好多的荧光都开始闪现，他们忽的在这边亮了，又沉住气熄灭灯，等的飞到另一边又亮了。

优哉游哉的飞着，荧光在黑暗中划着无规律的光路。飞在河边草丛上的萤火虫，像是看着一场盛大的夏夜聚会。绿色的荧光轻盈的在空中浮起，像是春天柳絮随风而动。如烟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法描绘出这些景色。

就想这么一直看下去，看着他们快乐的飞着，间隙伏在草叶上，绿光一闪一灭。

如烟微笑着，霍毓也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握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安谧的氛围里，两个人可以互相感受到对方的心跳。温暖贴紧，连心跳都慢慢的以相似的节拍跳动着。

也不知过了许久，烈火兴冲冲的跑了回来，长长的嘶鸣一声，兴奋的吐着热气。亲热的贴近两个人的时候，毛皮上沾染的露水被它甩了出去。冰凉的露水像是雨点般落下。引的萤火虫们也惊讶的飞了起来，悬浮在空中。

“烈火，你不要这样淘气。”

如烟清脆的声音响起。谁知道，烈火还不太买如烟的帐，哼哼的看着霍毓。霍毓摸摸烈火的脑袋，它的大眼睛里分明说霍毓都不管着如烟，些许瞧不起如烟小丫头的样子。

两人一马闹了一会，霍毓率先上了马背，伸手一拉，如烟也轻松的登了上来。默默的回头看了一眼，他们都决定下一次还要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