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预言（1 / 1）
回来的路上，如烟却一点都不想再想这件事了。一直跟翠柳讲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后又突发奇想，要去镖局里看看。翠柳虽平日不是多说话的，但是今天才听见如烟说当日斩断马首的是震远镖局的十二。翠柳诧异之下，也兴致勃勃的说了她听说的关于十二的事。
十二似乎在开镖局的人里头算是挺出名的，虽然出道时间不是很长，比着那些代代开镖局的人经验少。但是他凝结了一帮人，把震远镖局从默默无闻的小镖局荣升到今天中原的十大镖局之一。
他极重义气，白道黑，道（无语了，这两字居然都屏蔽，只好中间加个逗号）的都有他的朋友，押镖的时候，也就方便很多。一些小毛贼就不会再给他们制造麻烦，在比较出名的几次押运中，他们镖局里的兄弟齐心协力，再加上十二的破天十二式，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
有一次押运的时候，碰上了当地的枭雄来劫镖，十面埋伏中，对方点明要十二过来跟首领见面，十二独自一人前往对方的老巢。对方因为占尽优势，傲然答应他自伤一刀为要求，才肯保证十二他们安全度过这一段路程。十二便答应了，首领见十二如此重义气，刀法又是不一般，豪情也起，跟十二结拜为兄弟，他们才顺利度过险境。
只是一直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和姓名，十二的名字似乎也是由于这破天十二式得来的。背景来历都没人知道的人得到全镖局上上下下的信任，看来十二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如烟这般感概，又听见翠柳用羡慕的语气说起了一件稀罕物——九龙砚。
九龙砚，广东斧柯山之物，当时也算一件稀罕事，十二的震远镖局接下这个单子后，也是有几股势力不肯罢休来抢夺。十二的刀快如鬼魅，破天十二式一一出现，雪白的刀上鲜红的血滴落时，每一个敌人都惧怕了。在这件事中，他们甚至于歼灭了一个山寨的山贼。
“真厉害。”
如烟眯起眼睛，被这个好像传奇般的故事打动了。翠柳微微笑着，如烟打小开始就老是听喜欢听这种故事当睡觉前的消遣。所以十分尽职的她，从各个方面了解了不少类似的事情。虽然有多嘴的嫌疑，但是能哄得小姐开心，也是她的开心。
“等一会，要仔细看看震远镖局。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厉害的机关呢。”
如烟心里这般打算着，翠柳肯定想不到。只是翠柳看着如烟的样子，心里嘀咕了一下，小姐的神情表明她又想到某个鬼点子了。
等到了震远镖局门口，如烟才发现这里好像很忙碌的样子，根本就像是要搬家一样。宁南柯也在这里，见到如烟凑了过来。
“张南飞回来的时候说你不在家，怎么你现在会过来的？”
“什么啊？”如烟一脸迷茫。
宁南柯无语的看着如烟，问道：“你没看到帖子吗？”
见到如烟的眼神更为迷茫，宁南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还特意让张南飞送去的，你都不知道，看来我的主意真是不对头。”
“这里要搬家吗？”
“不是。”宁南柯抬头看往里面，淡淡说，“镖局有个大任务，所以最近要出去一段时间。前一段时间，你帮了不少忙，往常十二押运前，我们兄弟们都要喝酒，所以我请你过来喝杯告别酒。”
“我吗？”如烟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没帮上什么忙，听宁南柯这么一说，还反应不过来。
宁南柯微微笑道：“是。”
如烟恍然大悟，原来我还帮上忙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喝酒，好像我从小到大最多也就是喝黄酒。如果这场离别宴上，大家都喝烈酒，那我会很惨的。宁南柯却好像猜到如烟的想法，微微一笑，只是不点破。
镖局里却是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如烟看人来人往，也是趁机好奇的瞅了好几眼。镖局里的房间似乎跟普通的没有两样，十二迎面过来，见到如烟，也只是点头示意。
“十二，我就先让如烟带一坛好酒回去了。”
宁南柯在十二转头前，吆喝了一声。十二算是默许了，宁南柯嘿嘿笑了，没想到他还真的同意了自己的胡闹。如烟跟着宁南柯到了后院的桂花树下，宁南柯一捋袖子，拿着铁锹开始开挖。
如烟几乎是哭笑不得。没想到啊，没想到。虽然听说极好的女儿红是埋在桂花树下的，但是宁南柯现在在别人搬家的时候，跑来郑重其事的拿把铁锹挖酒坛，真的够胡闹的。
接着，如烟就只好提着还带有不少泥土的酒坛，看着宁南柯把土坑重新填上，同时嘿咻嘿咻的打着节奏。如烟觉得这种情景实在是太过好笑了。忍了半天之后，实在忍不住了。如烟把酒坛放在地上，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我累得要死，你这丫头还笑的出来。”宁南柯抹抹脸上的汗，结果不知不觉中把泥巴抹到脸上，已经是大花脸了。
“哈哈！”如烟见状，差点没有扑到在地。
今天我要是不笑就太对不起你了。
话说间，司徒蔷薇见这里这么热闹也过来了，见到宁南柯站在土坑里，拿着铁锹，脸上黑一块白一块，饶是她也没忍住。过了一会，陈墨也过来了，他也笑场了。接着……
宁南柯看着一群人围着他哈哈大笑，疑惑了，嚷道：“你们今天都中邪了？”说着，用手抹了一把脸，纳闷道：“我脸上没长花啊。”
他习惯性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发现上面满是赭黄色的泥巴。沉默了一小会之后，他用比奔马还快的速度跑到了水池旁边。
众人在沉默片刻之后，笑声又再次突然爆发。张南飞笑的最为夸张，结果，猛了一下子痛的叫了起来：“完了，我的下巴颏好像笑掉了。”
众人皆无语了。
面面相觑后，场面第三次达到高潮，陈墨他们是竭力的忍住笑，才有力气上前扶住张南飞。
过了一会，惨叫声又再次响起，宁南柯阴笑着把张南飞脱臼的下巴颏重新合了上去。张南飞经过此事，用惨痛的经历，总结出来一个教训——宁南柯这小子，很会整人。
十二远远看见，也笑了，但是旋即皱了眉头，他的手指无意思的划着朱红的箱子，这一次任务虽然是最后一次，但是也是最艰难的一次。恩人的义不能不还。
他看着远方，想起了当年逃亡的时候。若不是对方的救命之恩，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回到长安，重新站了起来。或许对对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最后获得了一个可以卖命的人。可是对自己而言，这是改变自己的命运的时刻。若不是二殿下泰王的赏识之恩，恐怕自己已经成了一堆黄土。
十二长长的叹息一声。前几日的鹞子，早早的把任务告诉了自己。只是，恐怕这事还要牵扯到党派之争。太子殿下和二殿下也不消停一会。也罢，左右自己不过是卖命的，这事也轮不到自己理论。
宁南柯那边混玩了半天，这时候才散。宁南柯见十二的摸样，觉得十二比往日似乎不太相同。也就嬉笑着，想借此让他放宽心。
如烟已经招呼了车夫过来，把酒坛提了过去。跟宁南柯和十二招呼了一声，她也笑嘻嘻的走了，郑重其事的留下话：“宁捕头，今天如此努力，他日我一定要好好品品这个酒，绝对不会糟蹋的。”
宁南柯知道如烟还指的方才的混乱场面，此时也只是翻翻眼皮。
入夜，十二送走喝的烂醉的宁南柯，走路还颠三倒四的宁南柯临走的时候，突然笑着对十二说让他不要老是对自己这么苛刻。说完这话，宁南柯哼着完全不着调的歌，摇摇晃晃的走了。
十二却只有苦笑，我何时对自己苛刻了？转身的时候，十二却停住了脚步。有人来了。黑暗中，一个儒扇纶巾的人出现在十二的后面，对方却又是配了剑的，温文尔雅的面孔上带了些许笑意。
“在下贾明，知道阁下要出行，特来相送。”
十二也知道最近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便是出现不久的贾明，不久前见过，有点印象，因此抱拳回礼。
“不知道找我何事？”
“阁下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不相瞒了。”贾明的神色依旧轻松，说出来的话却着实骇人，“我想请你和我一起联手，让太子殿下失势。”
十二的脸色阴沉下来，对方是太子殿下的人，平白无故的说出这般话，到底想干什么？虽然我是二殿下的人不是大秘密，但知道的人并不多，他怎么会知道？更何况，他有什么把握我会帮助他，竟然第一次见面就说出了来意。
对方却再次微笑：“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愿意提供当年法家的相关情报，作为邀请你参加的见面礼。”说着，贾明从袖筒中拿出一根竹筒，封口处是朱红的漆印。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知道到底是冷意，还是好奇。十二却被“法家”这两个词震住了。他知道自己若是答应合作便是滔天的麻烦，可是能知道当年的事对他来说又是不能拒绝的诱惑。十二思忖良久之后，接过了对方手里的竹筒。
打开竹筒，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羊皮。上面写的是一次占卜的结果，关于法家的预言。‘双生子的出现会带来法家的再次衰败。’这种语焉不详的话能相信吗？
但是，十二下一刻便沉声道：“我同意跟你的合作。”
羊皮被十二紧紧的捏在手里。是的，这就是所有这些事的开始，若不是这个预言，他们的娘亲又怎么会藏着楠藏了十年？可是最终还是被人发现。十二被家人追杀，他们的娘亲被软禁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的女子，从此青灯古佛，难以与自己的任何一个儿子见面。
就是在那一天，因为莲若燃陷入险境，以前一直躲在暗处的楠冲出来救了莲若燃。少年的楠跟现在法逍那般相似的脸，又怎么不会被法家的人发觉暗藏十年的事实？
只是，再次重逢的时刻，法逍根本不会认出十二，现在也只有莲若燃，还能在第一眼认出来那残留熟识痕迹的容颜。
他们兄弟两个以前都不知道。自从他们的出生，就被预言的话，关于十二的，关于法逍的，关于法家的。被莲若燃的姑姑说出的这则预言改变的人，不止他们兄弟二人而已。
个人就因为家族，必须做出牺牲，一切的一切都在推动着命运的车轮缓缓转动。就算莲若燃的姑姑占卜预言，她还是没有改变所有的一切，甚至于正是这则预言推动了所有一切的开始。法家在这场追杀十二的混乱中，失去的不止是法家的老一辈人以为的那些而已。
而只要能提供更多的情报，妖姬并不介意做出一些交换，更何况她本身就喜欢看这种游戏。罂粟花希求的便是颓败和混乱中的糜烂气息。贾明在她的默许下，慢慢发展着自己的势力，等待着最终时刻。
上次，莫愁的事情被掠了过去，听从了建议的太子并不认为这事跟莫愁有任何关系。可是，想明白太子的想法，贾明突然发现，太子居然根本就不把他父亲当一件事。是的，贾明的父亲在太子眼里，不过是一个棋子。一颗小小的棋子，因为碰巧又发现了太子的私事，所以被太子用一个小小的借口处死了。连带着，给太子挣来了宽容的名号。
卑鄙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高尚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许安咬着牙，才没有暴露出自己的情绪。他的恨已经纠缠着太子的势力，一点一点扎根……
总有一天，太子殿下会发现他的所有手下会是何等人，会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太子记一辈子。而现在又笼络到了一个干将，贾明开始屏气等待着，等待着可以出手的机会，让太子殿下永远沉沦在万人唾弃的境遇里，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
“告辞，下次再见时，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十二看着贾明从黑暗中离开，心里波涛汹涌。已经见到若燃，已经得到了最后退出的机会，已经不想再扯进纷争里。但是那个黑暗中的府邸和法家，自己却放不下。
那就再一次战斗吧。十二无声的抽出自己的刀，雪白的刀刃在银色的月光下有着如水的光芒，他轻声道：“抱歉，看来，我们还不能休息呢。”
最后一次将由他自己独自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