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眼中只有她(1 / 1)
A4 二阶里面。
偌大的阶梯教室,只有前三排坐满了人,第一排是各宿舍楼主管,后两排就是这次应征宿舍楼助理的同学们,不止有各个年级学生,甚至还有家境不好的研究生。
坐在培才楼面试席上有一个男孩,双目深邃明亮,眉宇间带着自信与坚定。他低头看看表又环视一周教室,眉头不禁皱起来,有些坐立难安。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过,毫不留情。
只坐了十分之一的教室有些空荡荡的寂静,没有人说话,甚至连一声咳嗽或者翻书的声音都没有,每个人都正襟危坐。
“嗵——”铁质大门被人大力推开,灌进一屋子冰冷的空气,所有的人都扭过头,一致盯着推门而入的“球”。
说它是球也不为过,毕竟,它全身罩着厚厚一层羽绒服,脖子上围着毛绒绒的围巾,小小的脑袋有些不稳地扎在围巾里面,只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眼睛,闪着迷离的光。
晃晃悠悠地,这颗“球”勉强挨到男孩身边,一双滚烫的手搭在他肩膀上,男孩不满地看过去,接触到那双眼睛时,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有一瞬间地上扬,又立刻恢复常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他眼中戏谑的笑意出卖了他。
“往里面错错。”这颗“球”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指着他旁边的位置,用一种命令的口气。
男孩认命地挪挪屁股,然后无可奈何地斜睨那颗“球”一眼。
“球”慢慢地坐下,水雾蒙蒙的双眼随着看起来异常沉重的脑袋轻轻扫视一圈,看起来异常吃力。
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低声吃吃地笑,继而引起全部的人闷笑。
男孩注意到甚至前排有几个楼管的后背都是微微颤抖的。
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容貌出色的女孩正冲他摇头,看起来似乎很不满意。他微微一笑,回头看那颗晕得天旋地转的“球”,温柔拍拍它的脑袋。
这时讲台走上生活园区的胖主任,他嘴边的肉开在轻轻摇晃,眉眼间带着慈祥的笑意,对着话筒说:“同学们,现在最后一位同学也踏着点来了,我们的生活园区宿舍楼助理面试会就开始吧。”
底下迅速鸦雀无声。宿舍楼助理看似没什么前途,其实正相反,它可以让你接触到各个宿舍的人,增广人际交往,还可以和宿舍主管搞好关系,这其间的益处嘛,自是不用多说。
当然,助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竞选的,首先得通过宿舍楼值班人员实名推荐,各个宿舍楼如果有两个或两个以上推荐人员的话,就得再经过生活园区主任和主管们的面试审核。
“这回的筛选方法还和过去一样,就是演讲,”主任顿顿,继续说,“演讲内容呢,就是简单地介绍一下你自己,还有希望从这份工作中得到什么,已经通过何种手段来得到你想要的。”
“演讲时间为三分钟,现在开始吧。”言简意赅,主任晃荡着那坨肥肉爬回评审席。
“切,二师兄还是这么拽嘛。”那颗“球”略显不屑抬抬下巴,然后立刻呼痛,揉着脑袋泪眼汪汪。
“你感冒啦?”男孩凑到她面前,抓住她的双手,紧张地察看她泛着病态红晕的脸。
“康乐?”这颗不自觉的“球”费了半天劲才看清面前的人,然后立刻委屈地像个孩子似的,把烧的烫烫的额头贴在他手背上,轻轻地蹭, “难受,难受。”可怜兮兮的重鼻音果然很有杀伤力,康乐的心顿时疼得像被人捏住一样,感觉到手背上吓人的热度,他是一刻都坐不下去了,手忙脚乱地扶起她沉沉的脑袋瓜子说:“咱们去看医生去,好不?”
他听到陶可重重地吸吸鼻子,然后又用那种让他心疼死的声音说:“不,宋妈要我当助理。”
“大笨蛋!”康乐在心里非常气愤地骂她。想要强行托起她的胳膊,可是她通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用力反抗。
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康乐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他的心脏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坚硬耐痛。只好讪讪地放开她,硬着口气说:“你就折磨人吧。”
这无排序的登台演讲第一个人总是姗姗来迟,千呼万唤始出来。中国一向信奉“中庸”之道,做人不求万众瞩目,出类拔萃,毕竟枪打出头鸟,这第一人需是鼓起极大的勇气和强大的自信才敢登台“抛砖引玉”。
于是在众人的期待中,一颗球缓缓站起来,慢慢移动着步子上了讲台。
众人皆一愣,这不是方才最后一个到的姑娘么?
全部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她红润的脸庞漾着轻松愉快的笑脸,双目炯炯有神地投向全场,只是嗓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但这并没有成为不足,反而让大家听着磨磨擦擦,心里痒痒,又觉得异常好听。
陶可记忆力一向都很好,此刻她只是轻松地念着当年她竞选宿舍楼助理的演讲稿。
若在平时,这种程度的场面对陶可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可是眼下她发着高烧,晕头晕脑的,实在想不出什么新的内容了,只能照搬以前的,幸亏这主任太懒,同样的考题竟然考了六年,陶可实在是幸运。
她吐字清晰,说出的话好像潺潺流水,慢慢滋润干涸的心田。
主任原来是含着笑,抱胸看着这个冒失的姑娘的,可是听着听着,他脸上的看好戏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体前倾,皱眉凝望她,眼中闪着欣赏的光彩。
康乐惊叹着陶可的演讲才能和她独特成熟的语言,侧耳听着她的演讲,他脑海里突然想到一个校园写手,他们的措辞风格很是相像。
不待他仔细品味,陶可已经在一片响亮的掌声中鞠躬下了台,他注意到陶可刚一下讲台脸上的笑容立刻崩溃,紧皱着眉似乎非常痛苦。
想都没想,他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扶住陶可的肩膀,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陶可轻轻推开他,脸上是坚定的拒绝。然后自己一个人慢慢往外走,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阶梯教室的台阶,此刻她上一个台阶,就感觉脑袋被人用无数银针扎个遍,连带着脚下也虚起来。
康乐怔怔地看着陶可倔强的样子。
他正好站在楚西晨的旁边,袖子被她用力一拽,这才回过神来。
众人的注意力早已被台上第二个演讲的人吸引,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西晨脸色不悦,用下巴指指讲台,示意他别忘了演讲。
康乐茫然地瞥一眼西晨,目光又投向不远处的那个步履蹒跚的人身上。
矮矮小小,还穿得像一颗球,怎么看怎么滑稽,可是康乐就是移不开视线,仿若着魔般膜拜着倔强孩子的背影。
“康乐!”楚西晨不得不压低声音喊他,语气中不自觉带出惯出来的骄横。
那颗“球”费力地拔起腿然后向前迈一步跟着重心缓慢往前移,后脚跟上去,然后另一条脚刚要抬起来,突然她脚下一软,身子外倒在一旁的空桌子上——康乐心一紧连忙奔上前去,搂住她的肩膀,这一搂才发现她的体温这么高,简直可以和他的暖手炉媲美了,再看看她的脸,紧巴巴地皱成一团。
不等她再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康乐已经拖着她离开了教室。
楚西晨惊讶地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外,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她绞着裙边,下唇被咬得毫无血色。
康乐搂着她的肩膀,步履坚定地走出了门,“你赶快回去吧,不然当不上助理可不关我的事。”陶可故意冷下一张脸,可惜康乐跟没听到没看到似地,只是加快步伐。
陶可使劲推开他,康乐没料到她生着病力气还这么大,被推了个趔趄,心里燃起无名怒火。
陶可因为反作用力而倒坐在地上,脑袋顿时像炸开了一样,两眼昏黑,半天恢复不过来。
康乐黑着脸瞪着她,见她迷迷瞪瞪的样子,倒是很无助,重重叹口气然后搂着她的腰,扶她起身,然后自己半蹲下,拽住她两条胳膊环上自己脖子,起身背起陶可来。
陶可此时眼前才清明起来,意识到她现在在康乐的背上,倒是不再动弹,一副很乖的模样。
康乐对她难得的乖顺倒是很满意,把她往上提提然后迈起大步朝生活园区的医务室走去。
天很冷,风嗖嗖地刮着,刀子一样割着康乐的脸,他难受地眯起眼睛,右肩上是陶可烫人的脑袋,右耳边沐浴在陶可喘出的火热气息中,他感觉非常不自在。
“咳咳,”他只好没话找话道,“你是小孩么,连怎么照顾自己都不会么?”
右耳边立刻被喷上一口烫热的哈气,“别随便给人贴标签。我是昨天晚上跟笑笑出去冻着了。”陶可没好气地说,口气弱弱的,没有丁点气魄。
“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风你们还出去,不是小孩行径是什么?”康乐的口气也不善。
陶可想起来李冬的话,心里立刻涌上一股子委屈,她浑身无力想要揍他可是无从下手,突然看到嘴边那红嘟嘟的耳朵,想也没想张口就咬上去。
康乐立刻爆发出一阵惨叫声,来回摇晃着脑袋,可是这个丫头属鳖的,死也不撒嘴。